年轻人魏则西,身患罕见病滑膜肉瘤,通过百度搜索到莆田系参与承包的北京武警二院治疗,家财散尽最终去世。在生前,这位年轻人将受到的欺骗性搜索及治疗经历,发在知乎网上。舆论由此认为,如果不是受百度误导导致遭遇医院不靠谱的治疗,这位年轻人本有机会可以一搏。
人们认为百度是在作恶,这样的悲剧是百度与莆田系无良败类的共谋——莆田系“收买”了百度,百度则指向了欺骗的道路,有论者煽情形容了这一过程,“百度控制着普通人接触信息时代的入口,却把路标指向邪恶欺骗的世界。它让中国人对互联网失去信任,对技术失去尊重,在使用这个时代最先进的信息获取方式时感到恐惧。加剧了信息占有乃至智识上的不平等。这种对弱势群体对普通大众的经年累月的作恶,是最深的恶”。
煽动情绪,总是很容易引发共鸣的,因此尽管百度发声明辩称“北京武警二院是正规的部队三甲医院,医疗广告资格齐全”,但这似乎无济于事,人们再次纷纷谴责百度的竞价排名商业模式充满肮脏和罪恶,百度再次陷入严重的舆情危机。
为了避免某些误解,我似乎有必要先声明,在道德上我并不认同百度将广告信息和知识信息混排在一起,我也多次告诫我的亲戚朋友,在获取医疗信息上,不要相信百度。但是,如果因为类似的悲剧就将百度认定为“最深的恶”,无论如何,这是我不能认同的结论。
首先,使人陷于绝境的,是“邪恶欺骗的世界”,而绝对不是路标本身。如果一个经由卫生权威部门认定的“正规、资格齐全的三甲医院”都充满欺骗和邪恶的话,百度不可能是一切恶的渊薮。
而且,我们需要明白,把镇邪祛恶的责任,寄托于一个企业身上,是多么的荒唐可笑。这种局面如同我们把含有三聚氰胺的奶粉,归咎于代言明星一样滑稽——如果连公权部门权威认定的证书都不可信的话,我们如何相信类似百度这样的企业,它就一定有能力帮助用户避险?如果以“莆田系借助部队医院招牌,承包相关科室大肆营收的事实,早已是公开的秘密”,而认定百度是虚伪的辩解的话,那么,是否需要对莆田系的所有医院做先行的有罪推定?也就是说,尽管北京武警二院广告手续齐全,百度就应该将其拒之门外?
当然,这并不是说道德谴责就毫无作用一无是处,但问题正如知名博友“阑夕”所称的,“百度的情形在于,在经历近年这么多危机之后,它今年Q1财报同比大涨超过30%,这种业绩很难说服它意识到自己会有用户选择层面的市场威胁”——如同之前某专车企业去年推出黑同行的广告后,尽管备受诟病,但这不妨碍它今年以“安全”的名义,使用了明显歧视有犯罪前科人员的广告内容,再谴责它如何龌龊无耻都成了徒劳。企业之所以频繁使用这种广告策略,无非一个:收益高于诟病,最后你会发现,连群体情绪、道德,都在操盘手的策划掌控之中。
这并不是为企业开脱,而是想提醒舆论需要注意恶的根源:最深的恶,不是那些代言含有三聚氰胺奶粉的明星,也不是那些刊载含有三聚氰胺奶粉广告信息的媒体平台,而是给含有三聚氰胺奶粉颁发“国家免检产品”的权威行政机构,是它们的不作为和共谋甚至主动寻租,才是一切恶的渊薮。
也就是说,如果说,莆田系借助部队医院招牌,虚假宣传、医疗敲诈是事实的话,那么,期待百度将其拒之门外就能让患者能够幸免,恐怕太过天真和一厢情愿,那么对此长期视而不见的监管部门,才最需要承担责任。部队医院不属于地方医疗监管序列不是理由,部队医院更不该是法外之地——这么说,相信读者诸君能琢磨出其中的窍门,明了这一点,更能知晓,把问题归咎于百度的作恶和共谋本身,是多么的不靠谱。
人们由此怀念有谷歌的日子,同时也期待医疗市场的自由和开放。造成这种封闭、监管混乱局面的力量,也许才是“对普通大众的经年累月的作恶”,才是最深的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