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孔瘦削,但目光炯炯有神;嗓音沙哑,但话语却掷地有声。一年之中经受了三次大手术的折磨,仍顽强地与癌症作着斗争。他,就是不计名利,一心扑在教书育人和科研岗位上的优秀共产党员、今年48岁的北京大学中文系古代文学教研室教授、博士生导师孟二冬。
发病:他用尽全身力气讲完最后一课,同学们流下了热泪
这一幕发生在一年半前……
2004年4月26日上午,孟二冬像往常一样精神饱满地走进新疆石河子大学中文系教室,给2002级的130多名学生讲授唐代文学。同学们都知道,孟老师嗓子沙哑得越来越厉害,还常伴着阵阵咳嗽。他表面上平静,实际强忍着巨大病痛。
许多同学的双眼噙满了泪水……
按照北京大学对石河子大学“对口支援”计划的安排,孟二冬教授从2004年3月1日起到石河子大学中文系支教。
3月8日是孟二冬到新疆讲课的第二周,他的嗓子开始沙哑。他以为是咽炎,坚持每天上课。可是,他的嗓子沙哑得一天比一天厉害,还常伴着剧烈咳嗽。他去了校医院,尽管每天打针、吃药,他仍坚持上课。每当校领导和老师请他休息几天,等嗓子好了再上课时,他都微笑着说:“没关系,我还能坚持。”
同学们发现,课堂上,孟老师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不得不用麦克风。除了给138名学生讲授《唐代文学》必修课,孟二冬还为中文系教师开设了《唐代科考》的选修课,他把多年研究的心血,毫无保留地奉献给石河子大学的同行们。此外,他还利用晚上休息时间与中文系的教师座谈,为推动石河子大学中文学科建设出谋划策。
4月17日,在老师们的再三要求下,孟老师来到当地医院检查。医生听他用沙哑的声音讲话后,立即给他做了“禁声”的医嘱。可是,第二天他又站到了讲台上。
下课的铃声响了,孟二冬讲完了最后一课,他在热烈的掌声中踉跄地走下讲台,许多同学的双眼流下了激动的热泪。
孟老师被送进了医院。诊断结果出来了:一个乒乓球大小的恶性肿瘤挤压着他的气管,使他难以发声;挤压着他的食管,使他难以下咽,哪怕是一口唾液。
依靠非凡的毅力,忍着难以忍受的病痛,孟二冬坚持完成了每周10学时的教学任务,没有休息一天,一直上完最后一课。
5月2日,孟二冬被送回北京,很快就接受了长达近20个小时的手术。当得知孟老师患了重病,石河子大学的许多师生都被他的毅力和精神感动得失声痛哭。他教过的138名学生精心准备了一个精致的留言簿,每个学生都写上了自己的祝福,寄给了病榻上的孟老师。
一位女同学一边流泪一边写道:“您身上蕴藏的为人师表的优秀品德,以及富有个性的人格魅力,深深地震撼了我们每一个人,您传授的不仅仅是知识,还有许多做人的道理……”
治学:“板凳要坐十年冷,文章不写半句空”
在北大采访,提起孟二冬教授,不论是系里的同事,还是他的研究生,对他在浮躁的社会环境下,甘坐冷板凳、一心做学问的治学精神无不赞赏。
《登科纪考》是一部清代学者所著的关于古代科举方面的著作。1994年,孟二冬查找了大量资料,发现此书内容存在大量缺误。于是,他开始对这一著作进行研究和整理。
北大中文系古代文学教研室主任刘勇强教授回忆说,有很长一段时间,孟老师每天都拎个水杯,到学校图书馆查阅资料。他成了图书馆的第一读者,每天与馆员一起上下班。
孟老师一家三口在北大的筒子楼住了8年,虽然也有调整住房的机会,但他一直不愿搬家,就是因为筒子楼离学校图书馆近。
在图书馆,孟二冬把自己埋在善本部的故纸堆里,在散发着霉味的线装书中一条一条地查找,对唐代登科的士人一个一个地核实。他翻遍了能够收集到的所有相关古籍,经过大量艰苦的研究,仅科考的人数就比原著增加了一半。他付出了大量心血,得到的稿费却只有3万元。就是这3万元,他还全部换成了新书,送给自己的老师和学生。
有人问孟二冬,以你的学问,像有的老师那样出去讲课、攒书,既轻松又挣大钱,你现在这样不苦吗?孟二冬笑着回答:“不苦,做我喜欢做的事儿,我很高兴。”
孟二冬花了7年时间,完成了上中下三册100多万字的《登科纪考补正》。他在《登科纪考补正》的后记中写道:“在北大图书馆读书,是一件令人十分愉快的事情,虽不能偃仰啸歌,心亦陶然。”
2004年,这部专著获得北京市哲学社会科学优秀成果奖一等奖,并得到了我国文学界和史学界的高度评价,认为这是近些年来我国文学界和史学界不可多得的一部力作。
孟老师做学问特别讲究用第一手资料,研究功底非常扎实。他洋洋400多万字的研究成果,从《中国诗学通论》到《千古传世美文》,从《陶渊明集译注》到《中国文学史》,都像他的为人一样厚实可信。每次孟老师出了新书,他的朋友和学生都为他高兴,但他的妻子却每次都要哭一场,因为她清楚书里面饱含着丈夫太多太多的心血。
榜样:“他为我们竖起了一座人生的航标”
孟老师病重的消息传来,无论是他带的北大研究生还是万里之遥石河子大学的师生们,无不十分伤心。
石河子大学的学生在写给孟二冬的信中说:“许多同学都哭了,如果老天真的有情,就让我们来分担您的痛苦吧!”
在北大,他的研究生们讲起孟老师,眼圈都红了。2005级的硕士生蔡丹君同学至今后悔不已:就在今年9月10日孟二冬动第三次手术的前一天,她去医院看望。孟老师语重心长地给这位新弟子上了第一课。从治学到做人,从生活到理想,娓娓道来,一直谈了一个多小时,根本就不像一个第二天就要做开颅手术的人。蔡丹君动情地说:“我从孟老师身上懂得了人生的意义和价值。”
在学生们的眼中,他既是良师,又是益友。已经获博士学位的曾祥波说:“孟老师为人宽厚,真诚、平等地对待学生。他做事为别人考虑得很多,为自己却想得很少,为别人做了许多好事也不说。孟老师曾经为我写过几封推荐信,却一直没有提起过,还是别人说起我才知道。”每次想到这里,小曾的心里都泛起一股暖流。
2004级博士生刘占召回忆说,1995年以前,孟老师夫妻长期分居,家里生活并不富裕。有一次,当他得知我结婚后生活困难,便将自己节省的钱送给我用。
孟二冬病重住院后,每天坚持练习书法,他经常写的8个大字是“尺璧不宝,寸阴十金”。他希望自己这支燃烧的蜡烛在有限的时光中发出更加耀眼的光芒。
今年9月的一天,孟二冬感觉头晕,上午他去医院做了核磁共振检查,下午又坚持去参加研究生新生的欢迎大会,和自己的学生见面。
躺在病床上,他听学生曾祥波谈起书店有新出版的《直斋书录解题》,立即让小曾给自己代买一套。
在生活上关心学生,但在学术上他一点也不放松要求。学生论文中连他们自己都忽视的一些细微之处,孟老师都认真地批改过来。身教胜于言传,他就是这样以自己的行动潜移默化地教育着学生。
今年国庆节前,石河子大学中文系的同学们自发地捐款2881元4毛钱。看着同学们一元、一角地凑起来的这些钱,孟二冬和爱人都很感动,但他们一分钱都没动。
孟老师知道那里急缺图书资料,就让爱人刻录了200张古籍资料文献光盘,准备送给石河子大学的师生们。他还准备让自己的研究生去石河子大学时用这些钱买些图书和资料送给大家。
岁末的一个上午,阳光洒满孟二冬家的客厅,他的老师、朋友们来看望他。听到爱人向客人们讲述自己三次大手术的情形,孟老师笑着说:“这些没什么。”与孟二冬相识相知25年的北大中文系教授袁行霈,疼爱地望着自己的这位得意弟子,满怀深情地说:“我一向以道德和文章的统一要求学生,你把二者很好地结合起来了。你为人清正刚毅,治学勤勉踏实,我为你而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