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子稳定下来之后,一定要想方设法改革机制,不能搞那么多的杠杆,而且一定要允许股票市场做一些结构性调整,非理性的、有毒的,没有任何基本面支撑的股票,要允许它调整。救市不是为了保点位,是为了消除股市的制度性弊端。政府维稳股市不是为了保点位政府维稳股市不是为了保点位
前一段时间股市暴涨,但宏观经济一直低迷,近期股市波动很大。按说,股市应该是宏观经济的晴雨表,但是现在二者的关系让很多人看不太懂。其实这个非常非常好理解,中国的实体经济与股市的关系是非常不密切的。
股市无非是两个通道:一是融资通道。即便我们拼命发IPO,上半年一到五月份通过股市的融资量只相当于同期社会融资总额的4.2%。二是财富通道。但股市资金占居民的财富总量也就10%左右。全体居民的财富总量是250万亿,居民直接或者是间接投入股市的钱也就25万亿,它怎么会影响到我们的财富效应呢?我们要清晰地认识到中国股市的这一特点,这一点不像美国。
这并不意味着股市的未来不重要,未来可能很重要。因为未来股票有可能做质押,到银行质押获得贷款。今天的股票质押业务也就一万亿多一点,没多少。所以,总的来说影响不大,不要把实体经济跟股市的关系搞这么紧。从好的方面讲,股市的大崩盘对实体经济的影响没有那么严重,这跟2008年的美国是不一样的。
前一段时间暴涨的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社会的期望值、股民的信心出现了暴涨。具体来说,一是在此之前股价非常低,我们的市盈率是10倍,美国已经到了15倍,香港都比我们高,A股出现价格洼地,所以沪港通开通后,大量的资金就北上了。二是杠杆的出现。三是很多人借机讲故事,所谓“改革促进股市,股市又反过来促进改革”。故事太多了,夸大其词了。
股市上融资的量是有限的。证券业的从业人员可能过多看的是局部,而不是宏观,一定要看宏观。对局部来讲,股票涨了,大家欢天喜地,觉得整个经济好像是活跃了,股市跌了,就世界末日了,不能这么讲。
这次的暴跌是对非理性繁荣的报复,因为前阵子涨得太高,有很多股票是虚高的,很多烂资产都在暴涨,所以暴跌是必然的。
在股市下跌的过程中,有相当一部分投资者认为,股票市场一钱不值了,悲观情绪是蔓延性的,它会形成一个自我循环,自我实现,如果他们的人数很多,就可以做空,带来股价下降,股票降了以后会用杠杆,以前买股票的人就会被迫卖股票,又形成了一轮一轮的下降,没有底线的下降。民间有个说法,现在是在打A股保卫战,这场战斗是悲观主义者与理性主义者的一个斗争 ,双方都有自我预期的可实现性,结果取决于哪一方的人多,取决于中间派会倒向哪一方。
目前情况下还是应该救市的,为什么救呢?主要是应该稳定预期,不能让预期无限制地往下走。
三千七八这个点位是比较合理的,中国在这个点位上的市盈率和美国差不多,我们是17,美国是16,而日本是26,所以我觉得这个点位上政府出手护盘有理性的基础。
但更重要的是,盘子稳定下来之后,一定要想方设法要改革机制,不能搞那么多的杠杆,而且一定要允许股票市场做一些结构性调整,非理性的、有毒的,没有任何基本面支撑的股票,要允许它调整,不能说所有的股票都不能跌。总体上讲,微观层面要允许市场发挥决定性作用,宏观层面要发挥政府对信心的主导作用。
救市不是为了保点位,是为了消除股市的制度性弊端,制度性弊端最主要的是杠杆太高,这就会带来非理性繁荣,同时又使调整的过程非常痛苦,这是不合理的,应该调整。
制度层面还必须干一件事情,一定要把股市的基本面做好,公司治理一定要规范,上市公司一定要严格按照法律办事,一定要兑现自己的承诺,不能拿了钱之后胡搞,要不不赚钱,要不是赚了钱不给老百姓,必须建立法治基础。过去20多年经济学的研究结果表明,好的股票市场有一个共性,就是它们都有良好的法治基础,实行普通法的国家更是如此。股票市场必须保护投资者利益,而我们对投资者利益的保护显然是缺少的。
比如,某个上市公司,大股东欺负小股东,没有兑现承诺,把上市公司的钱挪到了另一个大股东控制的企业,小股东发起集体诉讼,法院必须实事求是的受理。我们国家的股票市场,打官司的案例都是在上个世纪。地方政府是保护企业的,地方政府把企业当成自己的儿子、孙子来管,根本没有合理性。
我建议要在上海建立高级证券法院和高级证券检察院,这才是搞好股票市场真正的基础。
到目前为止,救市已经产生了基本的效果,出现了稳定的苗头,并不能说已经完全胜利,要看看那1200只停盘的股票能不能打开跌停,所以说应该是初战告捷,但还没有大获全胜,还要坚持。更重要的考验是,股票应该在大盘整体稳定的前提下有升有降。
(本文整理自中国企业家对李稻葵的专访)
(本文作者介绍:十一届全国政协委员,清华大学金融系主任,中国与世界经济研究中心主任,原央行货币政策委员会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