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在《棔柿楼杂稿》里的文字,最早的一篇写于一九九四年,最近的一篇完稿在三天前,跨度近二十年的一堆“杂拌儿”,此番凑在一处,真是名副其实的“杂稿”。
数年经营文字的体会,是写人最难。《读书》十年,从众师问学,获益良多,然而以自己之笔拙,却轻易不敢为众师画像,因此始终是藏于心者多,笔诸文字少。收在第一单元中的几则,实在未能写出诸家风采,不过存此雪泥鸿爪,藉以寄托久寓心中的怀想和感念。
第二单元的文字,多为应命而作的序跋和书评,长长短短,体例不一,更见其杂。离开《读书》之后,受辽宁教育出版社委托,组织了一套“小精装”丛书,便是《茗边老话》,作者多是年龄七十岁以上者,这也是我编辑生涯中的最后一项工作,当日并衔命为丛书写一则总序,署名脉望。今检点旧稿,却是发现两则,什么原因,已经完全记不得,今便一并收录在一个题目之下。《关于印刷术起源之讨论的一点管见》,原是一九九六年间在遇安师指点和敦促下所作,曾刊发于当年的《中国文物报》,此后则再也没有碰过相关的问题,今收入此编,算是留下一点往事的痕迹。《六十年家具研究综述》一篇,是二〇〇九年北大的一位朋友为新加坡一家杂志组稿,命题作文,然而事不谐,小稿便搁置至今。以文中所谈依然是书,放在这里,似也合宜。
最末一组中的《我与书》,是应《语文学习》之约而作。《院儿的杂拌儿》原初是分别发表的两则小文(刊发其中之一的《街道》是一家很有特色的期刊,后来莫名其妙停掉了),今合为一篇。所谓“棔柿楼”即在这“院儿”里边,也算是合了本书的题。
《棔柿楼读书记》,是我的第一本书,署名宋远,今接过这一书名,更名改姓,就此认了前帐。负翁当年曾在此册小书的序言中为我画像,后来收入他的 《负暄三话》,许多人知道我,多是得自这篇文章。我至今感念行公厚爱,不过也还应该说,文章中有不少文学笔法,其实我并没有负翁笔下的那般传奇色彩。与同龄人一样,在不能读书的青年时代去务农,去做工,开卡车,蹬三轮,送白菜,卖西瓜,等等,概为七十年代所历,那时候大家都是如此过来的。惟一不同的是,现在的学者、当年的工、农,在恢复高考制度后都去考了大学,完成了高等教育,而我虽然也曾考取,却是阴错阳差终于未能入学,只好通过自学完成学业。而自学,在我的同代人中也不是怎样的新鲜事。自己以为幸运的是,我能够走进《读书》,十年后,又有幸遇到一位好老师。教人每每感念不置的是,我还有很多随时相助的好朋友。这一回又是老友宁文兄邀我加盟“开卷”,或因此得以同更多爱书的朋友结缘,也未尝不是令人期待的幸运。
刊于《读书文汇周报》2012年11月2日第8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