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士存 李国强等:南海情势与两岸合作方向

选择字号:   本文共阅读 4222 次 更新时间:2014-05-03 08: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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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士存 (进入专栏)   李国强 (进入专栏)    

 

中评社香港4月29日电/政治大学国际关系研究中心、中国评论通讯社、中国评论月刊不久前在中评社台北会议室召开座谈会,邀请中国南海研究院院长吴士存、中国社会科学院边疆史地研究中心副主任李国强研究员、"中央研究院"欧美研究所研究员林正义、政治大学安全研究中心副执行长胡瑞舟、中国南海研究院法律暨政策研究所所长刘锋与会。座谈会由政治大学国际关系研究中心研究员刘复国主持,与会者围绕在南海动荡加剧的形势下如何进行两岸合作,各自给出了独到的见解。《中国评论》月刊4月号以《南海情势与两岸合作方向》为题详细刊登了与会者的发言,文章内容如下:

 

刘复国:开场白

今天非常高兴,利用中国南海研究院吴院长率领代表团来台湾开会期间,我们能够与中评社合作,针对当前南海问题进行深入的探讨。

中评社不管是短程或长程报道,目前在全球华人圈受到相当重视,不仅仅是中国大陆、也不仅仅是两岸四地,东南亚、欧洲、美国华人的知识界,都非常重视中评社。虽然中评社成立时间不长,但他们做的努力与工作,令我们非常佩服。中评社也常与台湾学界合作、探讨,经常邀请各方的代表、政治人物座谈;希望透过座谈方式,让过去少见的声音,呈现给所有关心两岸问题的专家朋友和海内外广大读者。

我们今天一起来探讨新的两岸关系之下,南海合作的方向,有哪些具体可行的方式?两岸政府接触刚有进一步的发展,到底可以走多远?南海问题上如何着力?这也是在座各位努力探讨的课题。

回归到两岸关系介面,今日的新发展,张王会后有何新情势?此时此刻讨论南海问题,第一个议题就是美国政府现在对南海问题也提出新的诠释,以及强化的政策。这对南海问题或两岸合作,会有什么样的启示?这也是我们今天的重点。首先请中国南海研究院吴院长。

 

吴士存:南海进入复杂、动荡、侵权严重期

两岸要合作推动做实事

很高兴接受中评社邀请参加今天的论坛,并在此呼吁两岸南海合作的重要性与紧迫性,两岸应合作做一些实实在在的事情,因为现在南海形势确实紧张。我的分析是,南海现在进入一个复杂、动荡、侵权严重的特殊时期。主要背景还是美国的南海政策有很大的调整。虽然美国官方至今仍认为它在南海主权争议上不持立场、保持中立,但是美国的整个南海政策,从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开始,就已经从中立到有限介入、再到积极介入。

到现在,前不久美国助理国务卿罗素(Daniel Russel)在国会外交委员会听证会上说,中国南海九段线不符合国际法,要求中国阐明九段线的官方立场。这事不可小视,美国人在南海问题上,已经开始把中国往墙角逼,它抓着南海问题的实质"九段线"。不论大陆或台湾,九段线是两岸南海权益主张的根本;没有九段线,我们在南海的权益主张会受到很大的影响。

 

中国在南海面临的挑战

我们面临的挑战,第一个是维权领域的挑战,菲律宾2012年在黄岩岛、2013年在仁爱礁挑起事端,今年除了加强军事之外,在美国的袒护之下,也可能在礼乐滩进行单边的油气开发。

第二是法律方面的挑战,去年菲律宾提交南海仲裁案,今年3月底菲律宾可能正式提交诉讼状,仲裁庭可能要进入实际审议阶段。这件事还会推动南海问题的急速升温。

第三个挑战则是规则权,中国与东盟,美国也在背后使劲,围绕"南海行为准则"(code of conduct,COC)的较量,表面上是制定规则,实质上是美国支持东盟国家,用规则来束缚中国。美国国务卿柯瑞(John Kerry)会见印尼外长马提(Marty Natalegawa),从美国态度来说,COC不能再等了,中国必须尽快与东盟谈COC,从规则里面较量与争夺。

第四是话语权的挑战,用台湾的话来讲是舆论情势。这其中,我们不占优势,事实上中国在南海问题上是受害者,但是在国际舆论与会议场合,中国学者被批评、被指责,一些外国学者在南海问题上咄咄逼人。现在越南与菲律宾透过很多国际平台发声,而且花钱请西方学者帮他们讲话,扮演受害者的角色,实际上他们是始作俑者、侵权者。

 

两岸合作刻不容缓

大陆希望台湾在南海问题上与大陆共同发声,因为南海事关整个中华民族的共同利益,不只是大陆的事,也不只是台湾的事,而是大家的事。在南海合作上,连战对习近平主席说,"中华民国"是资产而非负债。这点很正确。在南海,"中华民国"存在是整个历代政权,作为最特殊、贡献最大的一个时期。没有九段线,就不能设想我们在南海主张依据是什么。九段线是祖宗留下来的宝贵财富,所以两岸合作刻不容缓,是当务之急。

尤其,美国人逼大陆到墙角,现在也在逼台湾,要台湾阐明九段线,要台湾先表态声明。台湾无法与美国顶,所以在这个问题上,台湾要尽快发声,而美国人对九段线有什么要求,台湾要与大陆通气,整个中华民族在南海的利益,台湾不能单独表态。所以台湾要发声,很长时间以来,南海出了那么多事,台湾保持沉默好像有点不妥,尤其在这个时候。

两岸合作可以做些什么事?我们两岸合作研究南海问题已经做了十几年,还在一步步向前推进。研究领域中,很重要的建议是,两岸应该将民国的相关档案互相对对方学者开放。南京有不少档案资料,我挖掘了不少;但台湾有更多,是否能互相开放?我们专门整理民国时期的档案,我从南京大学图书馆整理了一些图书资料,民国时期在南海的作为令人震撼、令我感动。民国档案开放给两岸学者,我相信有朝一日打起官司来,需要提供证据的时候,这是个重磅炸弹。我现在还在扩容,往前扩及到清朝,以及新中国成立之后大陆方面在南海的作为,我还要再加入。将来法律斗争的道路漫长,两岸互相开放档案,这是南海研究领域合作的新诉求。

 

两岸应尽快深化九段线研究

第二,在维权领域,对于九段线,两岸要尽快深化研究。短时间估计不可能阐明官方态度是什么,学者可先提出我们的主张,先通过二轨渠道向国际社会释放讯息。美国人提出问题,我们学者就先把强硬的立场讲出去,让美国人知道,九段线不是简单的事,不是官方的一句话。九段线怎么产生的?内涵为何?通过学者可以讲得清楚,官方要制定一条线,一句话讲不了。两岸组成一个专家团队,对国际拿出九段线研究成果。对于菲律宾的仲裁案,菲律宾虽然针对大陆,但我认为是针对所有中国人,最主要打的也是九段线。所以两岸专家团队,应对菲律宾仲裁案,然后维权再慢慢过渡到一线海域,进行联合维权。

第三是环保领域。环保,这是非敏感的领域,周边国家也说不出太多话。在太平岛、美济礁,可成立一个海上保护生物多样化的保护区,两岸先做环境保护领域的合作;再过渡到经济领域─-旅游,从高雄开始到东沙、三亚、再到西沙永兴岛,办大学生夏令营。还有渔业领域的合作,油气开发则是经济领域合作中的最高目标。在南沙争议地区,五国六方,唯独没有两岸在南沙地区的油气井。台湾先插进一脚也可以,中油先把井架搭起来,要不然与大陆合作,签署合约,做联合资源调查,把地盘占下来。以经济活动的方式,在南沙争议地区行使两岸中国人的权益,这是最重要的。起步愈晚,阻力愈大、未来政治成本愈高。所以油气开发也是当务之急。

 

两岸军事互信可从南海做起

最后,两岸南海合作的最终目标,也是最高境界,即军事互信。这在三四年前,我就讲了,两岸的军事互信还处在敌对关系,但两岸军事互信可从南海地区开始做起,因为两岸在南海不存在敌对关系,完全可以逐步尝试。大陆美济礁渔政设施、后勤补给设施,将来建成后向台湾开放;台湾太平岛,也可以尝试向大陆开放。军事互信从南海地区逐步做到。我想两岸在南海合作,应在几个层次逐步推进,共同面对挑战。

 

林正义:在近期南海情势发展 美国的角色愈来愈具体

在近期南海情势发展,美国角色的突出愈来愈具体,美国政策的改变比中共政策改变要来得大。美国过去不会讲得太具体,但这一两年开始非常具体,譬如对三沙市、三沙警备区、九段线,都公开表达反对的意见。这些都是美国具体政策立场的调整。

另外,可以看得到的是,南海有法律战,主要从2013年菲律宾寻求国际仲裁开始,法律战也为美国所支持。这对中国大陆与台湾都形成挑战,对台湾挑战稍微小一点,对中国大陆挑战是最直接的。台湾U形线,从1946年的略图到1947年定稿公布,相对来讲,不像中国大陆把九段线提交到联合国大陆礁层界线委员会(Commission on the Limits of the Continental Shelf,CLCS)。台湾的U形线,在1982年海洋法公约、1995年生效前提出的。不过,对法律战来讲,台湾与中国大陆都必须进行解释。

包括今年2月,美国国家安全会议前东亚事务资深主任贝德(Jeffrey A. Bader)在演讲中说,美国有需要跟台湾来讨论U形线,这在过去是比较少听到的。现在奥巴马政府官员,从他的看法中,多少可以知道正在进行南海的法律战。

相对来讲,近期南海情势发展,还不如东海那么受全球关注,中国大陆把东海做为最优先因应的部分。东海情势的变化,使得国际对南海的焦点被冲淡,包括中国海警主要集中在东海海上的维权。南海虽然有法律战与军事潜在紧张,不过相较而论,对中国大陆来说不若东海棘手。但南海仲裁案,会对大陆造成短期因应的难题。

在南海问题上,中国大陆面临的挑战,主要焦点是菲律宾与越南会不会联合;长期来讲,则面临美国、菲律宾、越南、日本、印度与澳洲,甚至加上欧盟的统一战线。

对于美国,从中国大陆的角度来看,会稍微有一点矛盾:一方面,认为美国不是声索方,所以美国没有资格说三道四,但又认为美国是最棘手的部分。美国这一个核心点,我认为是没有办法避免的。所以,中美之间针对南海情势,已经有很多机制可以讨论,包括战略与经济对话,每年最高层会晤,也包括美国助理国务卿与中国外交部的部长助理等之间互相的对话,名称是亚太政策的对话,不过是针对南海与东海。

 

张王会累积两岸合作正能量 两岸已签协议可适用于南海

两岸处理相关事务的首长会面,我认为可以累积一些正能量,以积极层面带动一些效应。过去台湾陆委会在南海问题上并非扮演核心的角色,而主要由"内政部"、"外交部"、"海巡署"或"国家安全会议"处理,但在张王会之后,陆委会可以有新的思考。

因为台海两岸已经有21项协议,即使有很多没有针对南海的部分,但在已签署的协议中,还是有很多内容可以适用于南海。比如海上搜索救难的部分。其实两岸的合作很早,而且也没有因为特定政党停止。两岸很多在南海方面的合作,有些是从民进党政府开始,例如政大国关中心与南海研究院,是从民进党执政的2001年开始。虽然政党轮替会一定程度影响两岸在南海问题上的合作,但我认为不应该让合作中断。

这几年除了两岸民间机构的合作外,政府间也有合作的例子,包括"海巡署"与中国大陆在厦门与金门海域的搜索救难,这些海域地点,可以逐渐扩张到东沙岛附近;两岸一些退休人员,包括海警、海巡、国家海洋局之间也有接触、交流。例如2010年,大陆的前国家海洋局局长王曙光来台,也与台湾"海巡署"有接触,所以政府的合作并不是完全没有记录。现在的问题是,这种比较有弹性、高层退役的人士的接触,发展到现役人士间的合作。两岸也有国际合作的经验,最直接的就是在印尼举办的"南海潜在冲突研讨会",两岸皆有代表参加,因为两岸有默契,举办一些科技、青年、资浅专家的研习营,这是一个国际场合的接触。

接下来是油气的勘探,在民进党执政前就有油气勘探的合作,从李登辉政府开始。我认为有必要采取一些方式,让中海油与中油,稍微与政府做切割的弹性思考。假如政府角色介入太深,会让这些东沙岛往南的合作受到一些影响。如何让此类型的合作,从各自努力、到目标一致向前。油气的勘探已经有历史,在1969、1970年,蒋介石要确保东海与钓鱼台,油气探勘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途径。那时蒋介石与美国好几家石油公司在东海划定矿区进行勘探。

 

两岸关系发展带动南海合作

另外,两岸政府合作也包括环保,2010年"环保署"办了研讨会,不是只有民间,也有政府合作。总的来讲,因为两岸敌对几十年,真正的和解从2008年5月才开始,两岸合作需要考虑到历史因素。两岸关系与东海、南海,哪一个合作会比较快?我认为根本还是两岸关系,由两岸关系来带动南海的合作比较简单;假如由南海合作带动两岸关系,这部分比较难。

在两岸部分,中国大陆与台湾在一些做法与目前氛围上,还是稍微有一点不一样。中国大陆是倾全力在南海事务上着力,虽然1988年才正式进入到南沙群岛,但已有像南海研究院的规模;相对来说,在台湾就找不到相类似的对口单位。也就是说,政府对南海的重视,两岸是有落差的。落差的部分,也包括整个政府的立场、心态上面,与政策的优先性等。大陆会比较急,台湾比较缓。另外,中国大陆面临到的是所有来自国际各式各样的挑战,有公开、学术、政府等直接的挑战。相对来说,台湾这方面的挑战比较少。台湾在国际、南海的话语权也比较低。

对于两岸要合作,应该可以比较肯定地说,中国大陆不会面临过去蒋介石的作法。过去蒋的做法就是要与菲律宾、美国在南沙联合在军事上对抗中国,那个世代大概已经过去了。台湾现在不可能与菲律宾与越南合作来对抗中国大陆,甚至台湾也不会公开支持美国,在一些南海具体政策上的表态,因为台湾政府本身就是一个被要求说明U形线的对象。台湾对此的回应,应该已有准备,但还是会等到北京对九段线的解释、国际仲裁的结果出来,再做处理判断。

最后有个建议,我觉得在南海,中国大陆尽量让军事手段的维权降低,改用海警达到维权目标;让军事化、军事紧张尽量缓和。另外,两岸既然从2001年开始对话,台湾在没有办法参与南海行为准则的对话过程,中国大陆是有需要更大幅度地与台湾通气,让台湾也能够瞭解到整个情势的发展。

刘复国:谢谢正义兄,有一些论点也呼应吴院长的两岸合作观点,更多的是对我们自己的政府提出善意的建议。我们政府对南海重视程度确实不能与大陆相比,这一点我们是受到内外因素的影响,但若台湾不提升,未来两岸要合作,还是有很多困难。刚才正义兄点到一个重点,我们等一下可以继续讨论,因为很少人提到两岸之间已经签署的21项协议。这里面有一些内容,其实与南海合作面向是有相关性的。我们可以论述如何将相关内容延伸适用到南海问题,除了创造新的议题让海基海协会协商之外,也另外找既有协议的相关适用性,这是可以先做的。接下来请瑞舟兄发言。

 

胡瑞舟:南海情势相当复杂 要掌握话语权

非常高兴有机会与大家交换意见。对于南海问题,目前是大家所关切的。南海为什么重要呢?一方面是潜在资源丰富;另一方面,牵涉到海上交通线,不论是日本、韩国、中国大陆与台湾,都有接近或超过百分之八十的大量能源透过南海航道,才能够运达各自的本土,这也是条维系国家生存发展的生命线。因为这种种因素,所以南海有"东方的巴尔干"之称,也是现代"可能发生战争的热点"。

南海油气蕴藏丰富,如果我们瞭解中国大陆各地油气潜在运蕴藏量,大家可以发现,南海这块地方几乎是无法割让出去的。再者,因为中国大陆每天缺乏的石油必须仰赖国外进口,目前每天多达630万桶的进口原油中的大部分,必需经由南海输运。大陆产油有限,页岩油藏量虽然全球第一,但主要却分布在地质结构不稳的四川和缺水的新疆,高成本外开采还有一定的难度;所以未来除非能源获得方面有很大的变革,产量能够自给自足,否则南海未来仍将是非常重要的地缘战略要域。

附带一提关于航母的发展。目前中国大陆有了第一艘辽宁舰,也有消息曝露第二、三艘正在建造,有人猜中国大陆未来航母的总数是四艘或六艘。但是如果将海上生命线、交通运补线、能源线连结在一起看时,你会发现,你不但要注意南海、还要注意印度洋,未来这个数量是否足够?各界当然也会有相关的思考与评论。

谈到当前的南海情势发展,大家关切的是由菲律宾提出关于南海九段线及八个岛礁的国际仲裁案,今年联合国海洋法庭就要做出决定是否接受,后续还有一连串法律硬战要打。除了两岸非常丰富的历史资料档案,此外我们不要忽略英国与法国也有一些档案资料,他们瞭解南海相关岛屿是属于中华民族的,然而,因为他们有自己的国家利益,可能不会愿意主动公布资料来资助中国大陆或中华民族对于南海主权的声索。

 

话语权的掌握问题 两岸都必须去思考

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刚刚两位所提关于国家档案资料相互开放,这项建议相关单位应该可以考虑接受,尤其是清朝、民国时期,包括二战结束之后,相关档案资料非常丰厚。我个人看过一些,包括英国在二次大战之后发函给国民政府,要求国民政府允许英军登上南海某些岛屿,查看有无逃兵或船只沉没后生还的人员。当时国民政府都把函件签呈给蒋委员长,这些信函及公文批核文件都完整保存在军史馆或"国史馆"。这些丰厚的历史资料和档案文件,对于我们掌握南海领土主权的声索是有利的,但是要有人去做,而且要加紧进行。

另一方面,是话语权的掌握。除了具体证据的展示,还要考量如何表述的问题。因为虽然中文强势,国际通用语言毕竟主要还是英文,这方面的人才与作为,结合妥适的国际法、战略沟通协商和国际舆论表述,如何做才能掌握到话语权的制高点、战略高地,两岸都必须加以思考。关于这部份,有些可以由官方来做,但是国际法庭的仲裁,还可以透过学术研讨、论文发表和媒体报道表达意见,也可以法庭之友方式提供相关资料给国际法庭参考。虽然大陆方面表明,不会回应菲律宾所提出的国际仲裁案,也不接受国际法庭的仲裁。但就透过学界和媒体等相关管道发声的部份,绝对不可沉默无语、任由国际解读。若是采取消极被动或毫无作为,即使我们原来史料证据丰富,最后也会变成因为没有掌握到话语权,导致整个情势对我们不利。

 

南海情势相当复杂

南海最近的情势,还有另一个要题。延伸去年11月海南省通过的南海渔事办法,今年1月1日生效后,因为公布的时机点非常敏感,牵涉到东海防空识别区争议仍然酣热的时候,紧接着这项办法就被解读为"海洋版的防空识别区"。东海的争执链结到南海,对于东海防空识别区的战略作为,一定程度上不但分散了打击力道,反而让日本有机会拉拢东协相关国家,与它共同联手对付中国大陆。海南渔事办法让日本在南海议题上制造话题,以南海可能划设防空识别区拉拢周边国家。就未来相关作为而言,应该思考如何避免备多力分,应该把事件单一化或把两件事相隔的公布时间拉远,比较不会衍伸出其它枝节。

眼前菲律宾已经向国际提出仲裁案,南海渔事办法施行后越南和菲律宾也先后抗议。未来如果真的要划设南海防空识别区,必须考虑到越南的问题。越南目前因为贸易量及经济发展仰赖中国大陆,与大陆维持一定程度的友好关系,而且中国大陆李克强总理承诺全面拓展双方合作关系,所以越南暂时顺应中国大陆的战略作为,对领土岛礁之争采取双边谈判轴线。但是我们不要忘了,潜在有不少国家虽不属于南海声索方,但基于各自的国家利益,他们跳进来说三道四,明来暗里使力,这些国家包括日本、美国、印度、澳大利亚,甚至俄罗斯。所以后续问题的复杂化要关注到这个重点,尤其在战略考量上,一定要避免越南也加入菲律宾提出国际仲裁,这种情形绝对要避免发生。

另外,对于周边国家部分,我们要注意到的是美国的大动作,美国在东海防空识别区上没有全然支持日本,让日本对美国产生不同看法,所以近来美国政府官员和军方在相关议题的表述上动作很大。美国防部长和国务卿对于东海防空识别区或南海问题,都一再强调不承认东海防空识别区,也强烈反对在南海划设。美国海军军职最高阶的作战长葛林纳特(Jonathan Greenert)上将最近在菲律宾国防学院,被问到基于1951年美菲签订的共同防御条约,如果万一菲律宾在南海岛礁上与中国大陆冲突,美国是否帮忙?葛林纳特表态依防御条约当然会帮菲,他同时也公开表示南海九段线不符国际法,与美国主管东亚及太平洋事务的助理国务卿罗素(Danny Russel)隔海唱和。葛林纳特甚至对菲律宾将南海争端诉诸国际仲裁,公开表示佩服其勇气。

再者,美国太平洋司令部司令洛克利尔(Samuel Locklear)上将除强调美国的再平衡战略之外,也对东海防空识别区与南海问题,呼吁中国大陆不要采取进一步的作为,也对菲律宾方面作出相关承诺。美国国务卿凯瑞(John Kerry)也表示将提供菲律宾4千万美元加强其海防工作。其实美国也卖给菲律宾汉米尔顿级舰艇和鱼叉反舰飞弹,这些都是增强菲律宾防务能力的作为,也是美国一直在做的事情。

另外我们也不要疏忽,这个区域中也有军事方面的竞赛,例如越南采购6艘俄罗斯潜艇,第一艘已经运达,今年还会交付2艘,未来越南潜艇在南海海域的出没也值得注意。日本也提供12艘巡逻艇给菲律宾,还给予资金方面的援助。印度在东进政策驱使下,认为南海关系其重要国家利益,也在协助训练越南的潜艇部队。俄罗斯也在考虑是否租下越南金兰湾的驻港权利,搞个俄罗斯版的重返亚太。事实上美国对金兰湾也有兴趣,菲律宾也在思考是否修宪让美军重返苏比克湾与克拉克基地,这些因素对于区域安全也有一定的影响,未来冲突一定有增无减。

基本上,南海地区周边国家某种程度上正在进行军备竞赛,未来在相关执法上,当然海监与海警是重点,但是防卫方面的硬实力,也必须获得某种程度的保障,但是需避免擦枪走火。这涉及到目前中国大陆是否持续采取和平发展的整体策略,还是要调整"韬光养晦"策略而改弦更张?东海与南海为何变成热点,因为这可以拽住中国大陆的手脚,让中国分心、改变战略路线或迟滞中国大陆的崛起。中国大陆的实力与美国超强来比,目前还不到位。东海与南海争议,会不会让中国大陆主轴战略改变,过早发生冲突或过早亮剑,使北京在躁急中着了所谓"修昔底德陷阱"(Thucydides's trap)的道,挫损蓄积不易的元气,妨碍了整个大政方针的发展?本末先后、轻重缓急、利弊取舍上的盘算拿捏,这部分也是中国大陆必须思考的。

 

台湾要做好必要准备工作

未来关于两岸在南海方面的合作,除了刚才讨论的九段线或十一段线方面历史档案资料运用;另一方面,我认为民间部分应该可以先做。例如,双方政府军事安全互信机制,目前台湾方面可能基于某种考量,认为要先经后政、逐步进行,眼前还不能谈。但是,中国大陆从未放弃对台动武,台湾最需重视安全却不愿与大陆谈军事安全互信机制的建立,这是个什么战略逻辑我不懂。无论如何,就台湾而言,协商会谈的相关准备工作应该进行,谈与不谈是决策,但是即使不谈,准备工作不应中断,而且更要加紧。一旦时机到了,也完成准备工作,关于军事安全互信机制这部分,才会比较周全完整。

军事和安全相关部份,台湾方面必须做的是增强东沙、南沙太平岛的防卫。我个人的看法是历史殷鉴不远。英国与阿根廷1982年发生的福克兰群岛(阿根廷称马维纳斯群岛)战争之前,英国对于福克兰群岛是疏于防备的,英国因此付出255条人命、7艘舰艇、35架各型机、21亿美金军费支出的代价。打完福克兰战争后,英国每年在福克兰群岛投注的国防预算高达3.19亿美元。台湾如果想到这一部份,就应该加强太平岛、东沙岛的防务,让各个声索方都不致认为有机可趁、甚至铤而走险。南海相关任务应属"国土防卫"和"国土安全"兼而有之,台湾对这两个地方应调整部署,同时藉由强化两岸与周边国家关系,来确保东沙岛、太平岛和中洲礁的安全。

我个人认为,以太平岛、东沙岛为例,应该是七分属于"国防"方面强化,但是因为周围执法问题,三分要由海巡力量介入,采取可以执行多样化功能的部队混合编成。这部份不是各部会之间相互推诿卸责,或如2012年某前"国防部长"公开表述的侥幸心态,而是要看到我们领土主权和海洋资源利益,认真慎重看待、不能儿戏。

 

官方不便做的 民间可以先行

关于两岸在南海方面的合作,我认为官方如果不便做,民间可以先行。比如说海上蓝色和生态旅游、办理夏令营、学术研讨会。因为两岸旅游都已经相互开放了,可否由民间公司,无论是从海口或三亚出发、或是高雄出海都可以,让两岸民众都可以到南海几个主要岛屿旅游。这应该是可行的,而且不会太过敏感,对于南海主权的声索又有其力道在。

另外,南海有1千多个油井但都不属两岸,这是一个很奇特的事情,双方也可以相互探讨合作。另一方面,水文调查的问题,我认为也是相当急迫。如果各位注意的话,钓鱼台与东海争议发生后,日本就其本土周边主要岛屿附近海域进行了相关勘查,还发现了1百多个岛礁。最近日本把这些岛礁纳入领土版图。在中国大陆划设东海防空识别区时,其中有一个争议点就是苏岩礁,这是水下的暗礁,但是韩国在那边架设"海洋科学基地"。在广袤的南海海域,在我们目前所知岛屿、岛礁和沙洲之外,另外有无像日本新生国土那样的岛礁或类似韩国主张的水下暗礁?我们也可以做同样的事情。我认为这非常重要,不能够轻忽这件事,应该立即加以重视并采取具体行动。

最后,关于南海整个局势问题,刚才讲到中国大陆要考量到大国崛起的总路线,以及与领土主权争端急迫事件的平衡,我认为两者并不冲突,在不妨碍主轴战线的发展下,也可兼顾领土主权的利益,但冲突不能升级或演变为战争。美国方面,也应该考量自己扮演的角色:究竟是要走冷战旧思维围堵中国大陆,还是要建立和平友好关系?美国不能口口声声说再平衡战略不是要包围中国大陆,却在实际行动上动作频频。最近几位美国军方高阶将领发表的言论,例如对菲律宾将南海争议诉诸国际仲裁公然表示佩服其勇气等等,却又未深入了解历史档案证据,我认为并不是完全适切。美国与日本、菲律宾及其他国家因联盟关系采取共同防卫,包括美日安保条约、美菲共同防御条约,如果美国因为这些盟邦的东海与南海争议冲突而选择介入的话,这就真的要警惕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的原因。各国因缔结联盟而相继卷入不必要的战争,正是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的主要原因之一。因为某些国家另有所图,让帮腔的美国卷入不必要的冲突;或是美国以协防做为藉口,提前在大陆羽翼未丰之前选择摊牌……,这是美国必须慎重思考的战略定向问题。

在情势这么复杂的情况下,我们还要考量台湾在其中可以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地位,这点尤其凸显出来。台湾可以在这些面向有个着力点,不管是九段线的解释问题、或是领土主权声索问题,台湾可以发挥关键的功能。还有,我们要留意突发不明的事件,我认为未来会愈来愈有可能出现一些"神秘"事件。所谓的神秘事件,例如1982年苏联在西伯利亚的油气管线大爆炸,相等于三千吨黄色炸药威力的爆炸严重影响经济产能,后来发现是某个国家情报部门干的,当年木马程式病毒植入造成此结果。我们不一定说某些国家居间会做出什么事,但是意图不良的国家或不明团体搞破坏,在重大安全利益冲突的时候是有可能的,也有居间制造事端挑拨栽赃的空间和诱因,事发后还很难辨明到底是谁下的毒手,历史上血迹斑斑,我也无意危言耸听。东方兵法玄妙,东洋和西洋谋算也绝不逊色、有时还更胜一筹,这是我多年来研究及讲授战略课程的心得。总之,主持大政而任重道远者必须防范未然。

刘复国:谢谢瑞舟特别就军事面向,给我们提供很多分析。接下来请李国强教授。

 

李国强:南海总体情势

就南海形势,大家都有很多分析。从我个人观察,有几个方面,第一,中国大陆在南海维权方面,在强调双维--维稳、维权的同时,对于维护南海的主权、管辖权与海洋权益,显示出更加坚定的意志与信念,这是比以往更加突出的一点。第二,从周边国家来看,在加强军事防卫的同时,强调民事化的渗透。也就呈现军事防卫与民事渗透双重管控的态势。第三,从区域外大国来讲,公开介入、直接干预的步伐加快,南海问题国际化趋向已经不可逆转。第四,司法化或潜司法化的倾向日趋明显;同时,在南海发生冲突的预期可能性,仍然有上升的态势。总之,冲突与合作并存,挑战与机会同在,这就是我们在南海所面临的状况。

在这过程当中,我们不可忽视区域外的大国因素,当然是美国,美国以强调南海航线行自由为名,实际上是为其国家利益服务。由此而言,维护南海航行自由,成为美国介入南海问题的重要抓手之一。在与美国一些官员与学者交流时,我问南海航行不自由吗?他们说,商船是自由的,但他们要的是军事活动的自由。换言之,要求的是美国军机军舰抵近中国南海的军事目标,实施军事侦察、开展军事活动、进行军事监控的自由。这方面,美国与中国大陆的法学界有不同的理解,特别在海洋法公约是否允许军事活动,他们认为是科学考察,双方有一系列不同的见解,分歧很大。

所谓美国的国家利益,从2012年奥巴马提出美国在亚太地区再平衡战略就有突出反映,同时还有一个对华长期战略问题,这些大家都非常熟悉,通过提升南海战略要素,来实现它在南海军事前沿的存在,从而主导亚太事务,这是美国再平衡战略的要点之一。同时对华战略中,仍然延续冷战思维,力图实现在海洋领域围堵中国的岛链战略。这个岛链上,大家都可以看到,从东北方向开始,韩国、日本,到澳大利亚与菲律宾,这几个国家都是美国的军事盟国,整个岛链上只有越南不是。现在,美越的关系也在不断推进,包括军事防务方面的合作。在此战略下,当然南海是一个非常突出、也是不可或缺的要素。最近,我们看到2013年初,美国对钓鱼岛的发声,公开宣称钓鱼岛问题适用于美日安保条约第五款,实际上都是推进其亚太再平衡战略,和实现围困中国第一岛链必然的选择。

就日本而言,从简单的逻辑来看,日本有两个方面的诉求,一是安倍要实现日本所谓正常国家的目标,要实现此目标,他就要修改宪法,修宪是安倍的核心目标;如果要修宪,就要迎合右翼;要迎合右翼,就要实现军国主义的复活。欲实现军国主义的复活,就要凸显出现力量与利益的冲突。有了冲突,才有必要加强军事力量,才能从日本和平"宪法"的三不原则中解脱出来。二是在钓鱼岛问题上,日本坚决维护其所谓权益,从安倍上任之前,就提出钓鱼岛方面的八项政策主张。在他上任后一系列在钓鱼岛上的举动,都展现了与中国相抗衡的姿态。在南海问题上,日本也有多方面的出手。安倍推动安倍经济学,经过一年多的实践,并没有取得成效。可是安倍的支持率在日本仍居高不下,甚至超过前几任。其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安倍的军事学与安倍的外交学在发挥作用,赢得日本社会普遍的支持。所以安倍支持率最高达到六成多,这是近几年日首相当中不多见的情况,从一个侧面也反映日本政治与社会的倾向。包括安倍在东南亚地区的活动、东盟国家的活动、与中国有冲突的南海周边国家的活动,他获得了某些支持,也显示安倍正常国家的目标在日本有民众基础。

 

南海问题比东海问题复杂 两岸能否合作考验领导人

两岸南海合作的战略意义,对两岸而言都已经显现出来,战略地位也在日益提升。对大陆来说,去年中国十八大提出坚决维护海洋权益,建设海洋强国的目标。所以在南海这一个广袤的海域来说,已经采取了一系列的措施,来坚决维护南海的权益。我们深刻感觉到,要实现中国梦,走海洋强国之路是必然的选择。因为从世界其他大国发展的历史来看,走向海洋,从海洋实现强国是一条必由之路。

对大陆来说,钓鱼岛问题摆在眼前,是中日之间尖锐的问题,似乎比南海问题严重。但我个人看来,应该以南海问题为最优先领域,钓鱼岛问题是中日之间争夺亚洲主导权的问题,不只是争夺钓鱼岛,是一个综合国力比拚的问题,但南海问题更为复杂。

从一定意义上来讲,我个人对两岸在南海上的不合作,要提出些批评。两岸在南海问题上的不合作,实际上也是给周边国家和域外国家提供了机会,这是值得我们检讨与反省的地方。当然我不排除周边国家与域外国家有其战略需求,但是某些机会,是由于两岸的不合作而造成的。在南海合作议题上,我还是感觉到大陆热、台湾冷;大陆积极、台湾消极;大陆有所行动,台湾作为不够;大陆更偏向于两岸要有所合作,台湾则是着眼参与国际问题。

本来两岸的合作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但是现在呈现出"倒逼"的态势,不是我们主动的选择,是谁在逼我们?现在特别是美国也要求台湾作出解释,这不是"倒逼"吗?在某些问题上,没有取得共识,或暂时认识不同,这是非常正常的事。如果两岸主动发声、主动探讨,那么合作就会成为现实,就会实现两岸维护海洋权益的共同目标,但是现在连两岸合作的这一步都没有踏出,这是非常令人遗憾的事情。所以我们能不能主动作为,也在考验着两岸的政治家。

不是因为我们研究南海才强调南海何等重要。连我们的周边国家、美国,都在大幅度提升南海的战略地位,而我们作为当事方,却不痛不痒的,我认为是要批评的。无论是源于中华民族的共同利益,还是着眼于两岸各自的战略需求,忽视南海也就忽视未来,这不是夸大其词。至于怎么做,刚刚几位先进提出很好的设想,我以为是富有建设性的。我就很奇怪,两岸一定要困扰于政治上的不互信,所以在南海上就不作为,这可以成为理由吗?

 

两岸合作应该尽快启动、尽快实现

除了人文合作或资料交换外,防灾减灾系统、天气预报系统的合作,没有什么政治敏感性,也是造福民生福祉的事情,与政治无关,为何不能探讨与启动呢?大家刚刚都提到南海油气资源,被周边国家撷取那么多,两岸不需要吗?有关两岸近海渔业状态,大陆现在一年南海渔获量也就寥寥数万吨,少之甚少。为什么?除了安全因素的制约外,我们的加工技术、捕捞技术等都较为落后,台湾这边很成熟,大家不能合作吗?应该共享这些利益。

我觉得非常好的是,南海研究院与政大国关中心在做共同的研判,这件事必须要去做。这是学者的行为,这种研判同时会影响社会、影响政府。我们要减少误判,除了对形势的研判,也减少双方在某些问题上的误判,这样对达成共识、取得一致,是有必要的。简单说,如果做为一个真正的政治家,真正要造福两岸人民的领导人,不能置南海于不顾,不能无视南海的战略价值。两岸合作应该尽快启动、尽快实现。

 

对两岸南海合作不乐观

至于张王会对两岸合作的启示,我还是抱着不是特别乐观的态度,我们需要做的工作还非常之多。因为我们强调南海的时候,张王会谈对南海的认知度有多高?我们两边要加大力度,努力推进,否则的话,我们谈得很多,但不能感动或感染双方高层的判断,这样的工作我们还要再延续十年二十年,可是十年二十年之后不知道南海是一个什么样的状况。

如果没有两岸合作,南海未来究竟是什么?还是我们的吗?这是值得我们深思的问题。必须把两岸南海合作议题提高到这样的一个高度来看待,真正把我们的研究转化为决策,这需要两岸学者共同努力,也需要更多先进与仁人志士共同推进。

刘复国:国强刚才的分析,凸显出一个非常重要的观点就是急迫感,其实,前面三位也都点到急迫感的问题。接下来请刘锋发言。

 

刘锋:当前南海几个重要问题

刚才各位专家谈得很到位、也很全面,吴院长也重点谈到了我们在南海面临的若干挑战。针对当前南海争议的几个重要问题以及大陆的做法,外方一些学者,包括我经常联系的不少国际同仁也有评议,其中有些观点不一定客观,但比较"坦率",在此与各位专家商榷,不妨用几个关键字来一一点题。

第一,对于"南海九段线",外国一些学者认为中方的做法是"蒙",就是不明确、不澄清,保持战略上的模糊处理,由此也引发了外界的猜忌。目前我们的挑战在于是否能继续"蒙"下去的问题,特别是外界的压力日益加大。应对这个问题既需要统筹谋划,更需要两岸的协调与协作。

第二,对于"菲律宾仲裁案",外方一些学者认为中方是在"躲",就是不参与"仲裁案",当然也不接受裁定结果。考虑到当今世界上的领土海域争议法律化解决的大趋势,这就存在一个日后面临类似处境能否躲得开的问题。尤其是"菲律宾仲裁案"今年预计会进一步发酵,中方的应对和作为将备受外界关注。

第三,对于"南海行为准则",外方一些学者认为中方的做法是"拖",不愿签署更有约束力的"准则",担心被捆"手脚"。实际上,这其中存在着认识上的偏差,中方坚持在全面落实《南海各方行为宣言》的框架下推进"准则",并非是采取拖延战术,而是对推进"准则"的动机抱有疑虑,不愿为了谈而谈,最终使"准则"流于某种形式。

第四,对于"南沙共同开发",中方的一贯立场是"推"。然而自上世纪80年代"搁置争议、共同开发"的政策主张提出以来,由于诸多因素的影响和干扰,其在南沙海域一直未能得到切实有效的落实,当前更是面临能否推得动的问题。本质上而言,搁置争议的目的在于共同开发,共同开发不彰,利益纽带就缺失,搁置争议也就失去了意义。近期,中方与越南、文莱在南海的共同开发虽然略有起色,但后续工作的推进仍然任重而道远。

第五,对于"南海问题国际化",外方一些学者认为中方是在"挡",尽力排除域外国家对南海地区事务的插手或干涉,从而避免南海问题从地区问题演变为国际性问题。但平心而论,当前南海问题的国际化与扩大化,已经是个不争的事实。因此,当下破解南海僵局的关键不在于"堵",而在于如何"疏"的问题。

 

两岸南海合作不能光说不做

对于两岸南海合作,不少学者包括我本人给出的关键字是"说"。以我个人的观察,过去多年两岸南海合作主要停留在学术讨论的层面,实质性的工作相对较少。在当前新形势下,能否将过去的"说多做少"或"光说不练",转变为"多做少说"或"边说边练"?这不仅关系到两岸南海合作的实绩,也关系到中华民族在南海的整体利益和长远利益。中国人有句俗话叫:"光说不练假把式",国务院总理李克强也曾强调:"喊破嗓子,不如甩开膀子"。因此,两岸在南海的合作贵在行动、重在实效,过去两岸在南海基本上是"单打独斗",现在应"合伙干",尤其要形成合力。

从现实层面而言,南沙争议说一千道一万,存在是关键。这要求我们积极推进在南沙的行政存在、执法存在、经济存在、民事存在、军事存在等一系列实际存在,夯实我们权益主张的基础。在这方面,两岸可以向我们共同的对手越南、菲律宾等学习,特别是它们的一些实际手段和策略值得我们高度重视。例如,越南在南沙侵占了我们29个岛礁,每个岛礁都配备有常规军队驻守。除此之外,越南在南沙地区还有一支"特殊部队",我总结称其为"386199"部队,即由妇女、儿童、老人组成的多元化的民事力量。相对于军事存在,越南、菲律宾等在其侵占的中国南沙岛礁上的民事存在日益"根深蒂固",已愈来愈成为我们日后收复这些岛礁的巨大障碍。

 

两岸南海合作策略:积小胜换大胜

两岸南海合作可以遵循由易到难、从低敏感到敏感、从经济性、功能性领域到全方位领域的基本原则。例如,在渔业合作领域,两岸可以加强南海渔业资源的养殖与保护,特别是台湾在高附加值鱼类的养殖、捕捞和加工方面具有很大的技术和人才优势,两岸完全可以优势互补,进一步提升渔业合作的范围和层次。在油气开发领域,大陆中海油公司在南海的中南部海域宣布有九个招标区块,台湾中油公司在南沙太平岛海域也有开发区块。两岸可以在相关区块进行合作,联合进行地质调查、资源评估等工作,力争取得实质性突破。在南海旅游方面,两岸近期可以在南海北部展开旅游合作,先从大中学生的海洋夏令营等活动起步,积极探索连接台湾岛、东沙群岛、西沙群岛、海南岛等节点的海上旅游航线;中远期甚至可以考虑拓展到南沙区域,通过旅游活动来宣示主权存在。

在当前形势下,两岸在南海的合作领域可谓十分广泛,合作空间也日益拓展。着眼于两岸在南海的共同利益和作为,策略上应该是"积小胜换大胜",通过综合实力的稳步增长和两岸合力的有效发挥,进而换取时间和空间优势,以实实在在的积累与存在基础,为最终赢得战略主动"添砖加瓦"。考虑到南海争议的复杂性和长期性,我们在南海不必担心纠纷不断,但我们的底线是"南海不能乱"。在具体的方式方法上,我们应该汲取老祖宗的智慧,善用巧劲。我们在南海,不应像公鸡一样,在台面上斗狠;而应像鸭子一样,在台面下划水,正所谓功夫全在戏外,这一点至关重要。我们不求毕其功于一役,也不奢望一夜间彻底解决南海争议,但可以为未来争议的解决极力创造全方位的主动局面。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们在南海的作为可总结为一句话:"宁可十年不将军,不能一日不拱卒"。

 

刘复国:两岸在南海问题上共同点增多 南海合作的紧迫感危机感升高

谢谢刘锋提出很多重要思考。我也就个人观察,提供一些看法。首先讲到南海形势,刚刚好几位都做出深入具体的分析,我简单分成几个层面,对于今日南海形势、周边国家的作为,说明总体观察。

首先,在南海形势上,两岸共同点愈来愈多。在南海问题上,我们不能只看大陆,很多问题发生后,同时对台湾、对大陆都产生压力。这种推促力,是过去没有的情况。我个人认为,与往常不一样的是,两岸同时感受到南海情势变化与压力。各位也都提到南海能源探勘问题,目前已经有上千口油气井在南海周边探勘开采,可是却没有任何一口是属于两岸的,这样的共同感受愈来愈深。

第二,从法理上来看此问题,九段线的挑战,美国政府最近提出来直接否定其法理基础,并要台湾主动澄清。除了有法理因素外,还有外交考量。九段线问题之后,接下来就是国际仲裁案,这是两岸学术界和智库层面,今年必须要认真合作研究思考的。综合前面情势与法理挑战,两岸同时在南海感受到的危机迫切感已急速升高。

第三,日本安倍首相上台一年多的时间,在外交上给我们一个非常深刻的刺激,安倍在2013年做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在日本历史上,安倍是第一位完整走访东协十个国家的首相,一共分成四次出访东南亚。外媒形容,安倍密集的东南亚外交,就是要形成一个抗中联盟的态势。日本欲连结相关国家在海洋的共同利益,以利用区域连结的力量,形成对中国的挑战。

加上最近美国表态,在此时间点针对南海、针对九段线。今年国际仲裁案的主轴还是九段线,这让人感觉到美国现在也在不断施压。刚才吴院长也提到,九段线连结到南海行为准则谈判,美国在各种场合都不断强调,必须要尽快进行南海行为准则谈判,进而向中国大陆施压、要求其进入规范的行为模式。这在外交上,美日在周边不断酝酿、联结,我们从两岸角度来看,形势相当不利,而且形成很大压力。

第四,我们也要注意周边国家军备力量的增长,这段时间,除了越南第一艘新的潜舰已经于年初进驻金兰湾,年底之前,另外两艘也会回到越南。日本最近正在进行防卫大纲的调整,加强冲绳群岛附近军力建构。东南亚国家包括菲律宾,在其国防结构非常微弱的情况下,经美日协助,慢慢地都加大投资国防建设的力度。所以会形成周边国家更重视南海,加大投资在军备上。最近在国际上,针对亚洲军备竞赛的观察与评估,现在已经不是假设性的问题,而是事实存在的问题。特别是周边国家对于海军的建构,已经成为军备竞赛的特色。以上我简单归纳成四个面向,每个面向,不仅对中国大陆,也对台湾都形成压力,是非常重要的政策启示值得关注。

 

对张王会后的两岸南海合作 持比较乐观的看法

对于两岸在张王会后的新形势,我们可以有哪些思考?刚才每一位都有提到两岸合作前景,不管是具体、概念、政策上的思维,都还有一些空间,我们还可以继续讨论。对于两岸新形势的出现,我从比较乐观的态度观察,认为两岸关系从2014年张王会之后,将进入官方协商机制时代。也就是,陆委会与国台办负责人会定期互访,副首长也会有定期的业务会商,各个处、局等单位,都会就其业务主管范围相互进行工作上的协商。可能我们要思考的是,在这个新机制形成之下,我们如何把南海议题两岸可以合作的相关事项,透过新机制进行协商。

新机制刚形成,如何合作协商,还待努力。我从三个不同的角度提供思考:

第一,两岸针对南海所拥有的主权与法理基础,要深入思考与研究。这点的迫切感与重要性已经相当明显,我们必须要尽快提升合作进程,特别是台湾方面,要让我们的政府高层,能够把问题的重要性释放到民间,让所有老百姓都能够感同身受,理解政府施政是为保护海洋权益。

第二,关于国际舆论的塑造,或是话语权的增强,过去中国大陆在南海问题上,都是从大陆角度去看、去解决这个问题。两岸从现在开始要去体认,在重要关键议题上,不再只是大陆的责任,这应该也是两岸合作要一起努力的。或许今年开始,我们必须研究思考,如何在南海的法理依据与作为上,形成双方相互呼应的舆论?至少政府的公开宣示可以做到相互呼应,分进合击。但是民间方面的学术研究,我们可以聚焦在几个重点议题上,双方一起努力研究共同发声。这是今年两岸新形势下,我们已经可以做的。过去台湾在这方面有所顾忌,今天政府与政府部门已经相互衔接,会开展一些新机会与必要性;也很具体的开展民间学术合作的途径与机会。

第三,在政治上,政府方面虽然有事务性协商,可是要立即反映到公开的南海事务上,似乎一时也不太容易。我非常同意院长在此时此刻,特别是我们二轨的机制要加深、扩大。我们从现在开始,不能只研究、只开会、只讨论;我们还要想办法落实,甚至找到单一政策面向去做,落实在双方政策的层面上,这非常值得我们大家一起努力。

 

两岸南海合作的具体建议

最后一部分,我聚焦在对两岸南海合作的具体建议。希望透过在此的讨论,把各位专家的意见,让更多关心的人士瞭解。

第一,在二轨层面上,尽快成立互动研究小组,针对法理,包括九段线、国际仲裁案、外交与军事上,我们都要形成深化研究。为什么我这么提?因为今年度法理问题已经极为迫切,我们要去理解,不能再是依循过去台北角度和北京角度分开的方式;应该是从两岸共同角度找到共同点。前面各位建议的,我们要去寻找既有的历史文件、还要研究国际法理与适用性问题,如何形成双方共识?如何定位九段线?双方研究团队应该提出几个选项深入研究,针对南海问题中迄今仍模糊未厘清的政策立场找到定位点,将成果提供给双方政府思考参酌,这是法理方面。

在外交方面,或许两岸之间的外交战,至今天为止,都还没有完全淡化。在很多国际场合,台湾的外交依然受到更多、更紧的外交压力与封锁。但是在南海情境中,在此阶段,我们去研究菲律宾、越南的外交与相关的安全作为,坦白说都是非常值得两岸共同思考与学习的。因为菲越善用国际舞台、国际舆论,善用所有相关国际性机制争取更大的舆论支持。譬如说菲律宾,它在所有东协内部的会议上,不断地企图把南海议题提升到东协部长会议、高峰会议形成东协的共识。这显现出他们有这么多灵活的外交舞台、外交作为与外交空间。

对两岸来讲,因为中国大陆现在在外交上的强势作为情形,所有的国家都以中国大陆为标靶;不管大陆提任何意见,这些国家基本上都与大陆意见不同。所以说在外交上,我建议从研究面向出发,我们双方可以就周边国家,比如说美日印越菲东协等国在南海的外交作为,两岸先取得适当默契,如果我们可以继续往前推演,就可以形成政策建议给双方政府。就台湾来说,我们非常希望未来两岸在南海进行合作,外交上有相辅相成之效应。因此,在南海未来谈判、南海情势因应方面,双方外交单位要有所呼应、有所接触、有所讨论,甚至有所对话。顺此脉络,我们研究合作,形成更有建设性的方向,从法理、外交,甚至对于南海地区周边国家正在进行外交作为和军备建设,两岸要共同研究理解,这些作为可能会产生的后续影响。

第二,前几年在两岸南海问题学术研讨会的合作平台上,我们已经提出,就南海部分,我们可试从能源共同开发与勘探着手。这要形成一个研究圈,虽然我们在前面的讨论中,说了好多、也研究不少,概念也非常成熟,可是就是迄今没有具体执行。当然有我们台湾政治上面的考量与内部政治过程的干扰,但在新的情势之下,是不是能够就南海的能源开发合作问题进行研究,或许可以有更建设性的思考。在政府没有办法就此问题立即展开对话之前,可先由学术界合作先深入研究,透过技术层面,协助学者在南海广泛的区域中,共同规范出双方都可以思考探勘的区块。

第三,展开对话。除二轨对话外,将来透过国台办与陆委会机制,在工作协商上也可以就南海部分功能性事务展开对话,比如能源议题与渔业、环境保护相关问题等。这更加直接,但如何从对话进行到此层面,需要我们二轨提出更成熟的思考与缜密规画。

第四,在两岸合作之下,应该慢慢协助双方就相关议题进行沟通。回顾2013年广大兴28号发生台菲渔事纠纷时,那段时间台湾针对菲律宾采取若干外交相关制裁作为,以及后来所进行的强力护渔演习,如果两岸可循现有的沟通管道有一些实质性讨论沟通,我想我们便可以发挥更大的力量。在特殊案例发生时,与南海有直接关联性,两岸就可利用这些机会互相支援,从而累积互信,互相合作、互相协助。

 

吴士存:台湾应有所作为

台湾在南海的基本不作为,或者基本不合作,应该要评估或反思自己的政策。我觉得台湾方面学界也呼应不多,继续采取此政策面对严峻的南海形势,可能会造成历史的失误。如果避开一个中国不谈、避开统一不谈,因为南海关涉到台湾自身利益,包括经济利益、能源利益、安全利益,恐怕台湾从关切自身利益角度,也应该关注南海。

回顾台湾对南海政策的演进,是从上世纪九十年代,李登辉执政后期开始,我记得当时台湾曾经做过一个评估,认为在南海问题上,秉持与大陆同一立场,得罪东盟,最后受益的是大陆方面,而非台湾方面。所以后来,九十年代后期南海政策进行调整,不再在国际场合与大陆秉持同一立场。所以现在,我认为台湾可以在几个面向上发声,譬如南海政策纲领已经中止,有无恢复的可能?

第二,"行政院"的南海小组可以定期开会,这个机制没有撤销,是不是还可以再继续活动?

第三,海军在南海的定期巡弋,以前在九十年代还是有的,那时菲律宾、越南抗议,但是那时台湾我行我素不在乎。"海巡署"成立之后,这些做法也中止了。我个人认为从台湾自身角度,在南海问题上,不能太靠近美国。当然台湾不听美国招呼、与美国对着干,也不行。所以至少台湾的诉求与利益,也不能看其他国家的脸色。

另外,关于"张王会",从民间交往,逐步从经济层面开始,向政治层面走。从民间向官方过渡了,因为出现这样一个好的势头,为两岸南海合作创造有利条件。过去十多年来两岸学界的合作,逐步扩大,南海合作的呼声也日益增多,但是在功能性领域没有合作,就是因为两岸的官方没有机制。

如果要推功能性领域、维权领域的合作,必须要有官方机制来落实。光是"两会"还做不到这个事。现在建立起国台办与陆委会机制,为我们进行两岸实质性合作创造条件。希望这个机制可以常态化。在建设之初,两岸学界分别向双方官方呼吁,两岸除了经济领域等各方面的合作,南海领域、甚至钓鱼岛的合作,也是重要议题,成为将来张王会探讨的工作内容。

关于南海情势,前面讲了很多问题,我补充一点,从整个态势来看,"和平稳定"的大势仍然是主流;某些国际舆论把中国描述成南海强权、咄咄逼人,甚至藉南海问题抹黑中国。但中国仍是南海和平稳定的建设者,所以现在中国通过各种方式推动中国与南海周边国家、或整个东盟的合作,用合作淡化冲突,比如说海上丝绸之路、海上互连互通,中国与东盟建成睦邻友好条约,这是中国与东盟间增进互信,淡化冲突。反而域外国家因素不断增强,美国对南海问题的介入愈来愈深,使得南海出现现今不稳定的态势。

刘复国:吴院长针对台湾方面,特别是政府部门对于南海政策上作为与重视不太够的情况,提出很多正面建议。因为两岸提了很多好的意见,至今都没有具体落实,这与政府的态度也有很大的关连性。台湾方面在政策上一直未落实过去我提出的建议。在新的阶段中,如何深化?目前大多数专家均认为可以透过陆委会与国台办的机制,把南海相关功能性议题带入讨论,这是我们从现在开始可以去思考与努力推促的。我们也要与这两个重要的政府部门相互连结,让两岸二轨的讨论与合作,能够进入政府的体制中。

吴士存:台湾在南海问题上,胆子太小。我每次都激我的台湾朋友,你们不受《南海各方行为宣言》的约束,"南海行为准则"磋商也不是参与方,那身为南海争议的一方,应该在维护两岸在南海的共同利益方面有所作为。现在是很好的机会,台湾自己把自己关起来,如果不作为怎么会有地位呢?

 

林正义:台湾可以在南海更有作为  也应该让民进党有所参与

其实我们看台湾"外交部"的声明,都是针对菲律宾与越南,基本上不针对大陆。另外,马政府在南沙也做了一些建设,我认为他有意扭转2000年海军陆战队撤守太平岛以来的现状。所以,台湾单方面有些作为,例如海军陆战队代训"海巡署"、岛上小武器部署的更新与演练、南沙太平岛新建码头,以后"海巡署"的船舰可以停靠,这些的确扭转一些情势。2006、2007年,扁政府也曾修建跑道,这也很重要。另外,有海军、教授带研究生团队,每年定期访问太平岛。这些动作,虽然美国有一些的意见,但是显然并没有因为美国有意见而不作为。

在两岸合作部分,除油气开发外,海巡与海警,海上执法部门的合作可以尝试。现在要谈一些军事合作,不是最现实可行的方案,因为美国"国防部"每一年对中国军力的报告,都会提到中国大陆可能对东沙、太平岛使用武力。即便到现在,两岸关系已经改善,对中国大陆来讲,在南海要合作的环境与背景之下,可能要让台湾更安心与确定,在南海部分不会受到大陆武力威胁的潜在可能性。

在二轨部分,我认为还是有需要把政府官员带进来。因为两岸关系主要的事务首长都已经开会了,有21项协议,两岸最起码有20多个不同部会的对口机制。所以在南海事务上,适时带入政府官员,而且官员层级往上提升有其必要。

我认为大陆也有需要与台湾不同政党进行对话。从2001年开始,姚嘉文一直都是最关切南海局势的民进党高层人士,民进党对南海的研究或采取的立场,我觉得还是要透过不断的接触来沟通。台湾在南海的存在,是老早的事实。台湾与南海,在日本殖民时期,很多相关事务都是由高雄州负责,台湾的气象人员到南海岛礁。也包括美国鼓励日本与"中华民国"签订的《中日和约》中,日本也放弃了南沙与西沙。所以在相当程度上,民进党日后有可能执政,它还是要持续经营整个南海。台湾潜在主权的对手,是菲律宾与越南。如何让两岸第二轨的对话合作,也要与民进党有更多的接触,这也是有需要的。

再补充一点,大陆海南省与台湾的合作,有一些合作可以拓展到南海岛礁。从高雄角度来看,有海洋事务委员会,也是一个可以接触的单位。

 

胡瑞舟:要把握两岸南海合作新机遇 有所作为有所创新

我也回应刚刚吴院长所谈,台湾在南海问题上其实还是有些具体作为的。正义兄已经提了一些,我认为在张王会之后,两方应该把握势头,因为万事起头难。张王会被国际与两岸形容为六十多年来两岸第一次官方接触,虽然感觉上似乎具体事项微乎其微,但是接触本身已经是一种突破了。

既然突破口已经出现,接下来就要加紧双方的互动,无论是官方或几个主要政党,联系互动都要加强。如果二轨可以提升到一点五轨,应该可以把相关的讯息让两岸官方都能掌握,比如我们现在讨论的,台湾方面如果官方没有注意,恐怕就到此为止。我们满腔热血,也很愿意向有权力的人说真话,但问题是他们没有时间听取我们的看法,或者因为某种原因而没有听到。所以讯息要传达到决策单位的决策者,才有利于后续整体的推展。

另外,我认为也要把握住一些原则、发挥一些创意,双方的接触往来,还有相关事项的推动,基本上要有创意存在其中才能打破僵局。譬如说"九二共识"就是一个创意,双方认同并展开接触后,成为维系我们两岸之间和平的重要机制。当初提议的人,一个构想、几句话,对双方影响深远。这让我想起台北动物园的熊猫"团团、圆圆",如果它们当初取名"统统、一一",今天它们应该不会跨海来台,也当不了两岸友谊的象征了。

就台湾的立场言,台湾在若干程度上要借力使力,把握时机。在很多事情上,我们循着刚开始的想法,之后对外说明时,全部按照这个想法和说法,它化身为至高无上的纲领,反而影响到后续作为。举例来说,大陆公告"东海防空识别区",台湾的初步反应还是"东海和平倡议"这一套;但是当稍后韩国也开始公告防空识别区后,我们就应该思考是否藉此机会做出调整。

多年来,在台湾与日本之间防空识别区划设上,日本也是很鸭霸。这部分台湾可以思考在与那国岛(Yonaguni)上方,做一个适度调整,将台湾防空识别区结合台北飞航情报区、并涵盖钓鱼台列屿,做出具体的动作。一方面,至少利远多于弊;而且有动作就有国际舆论报道讨论,台湾能见度也会增加。就实质而言,可以改善台日多年来不对等的状态,宣告钓鱼台的领土主权,同时也对全体人民展现政府的作为。台湾如果有动作,美国也会思考调整后续对台湾的做法。

东海凸显出这些特性,我认为南海更多。我认为对岸朋友们是不是可以思考台湾的角色及功能的扮演,给予更多的空间,或者以试点的方式处理,做若干程度的调整,且做且走,看看效果如何,不需要陷入"给台湾愈多国际空间,台湾愈会拖延时间"的线性逻辑。

而台湾也要考量到,长期以来,我们都扮演听话的模范生,就像刚刚吴院长讲的,南海DOC、COC我们都没签,还有捕鱼的部分……,既有经济实质方面的利益,大陆基本上也不会拦阻我们,在不会触及国际冲突且可以做的事项上,应该推广并付诸行动。政府把握机会,多向民众说明介绍,不宜过于被动保守而处处受限。当我们这么做,美国也会思考台湾角色扮演与功能的发挥,台湾因此反而会有比较大的空间,朝着对我们有利的地方、或者是对中华民族有利的方向发展。

刘锋:台湾在南海的地位和作为,到底是有位才有为,还是有为才有位?一直以来,台湾在南海扮演的是"好好先生",不惹事、不担事。我的观察是,台湾在没有位的时候,都不敢有为;那么在有位时,是不是就更不敢有所为了?这一点是我的担心。

 

刘复国:结语

我做一个简单的会议结论。今天非常难得,也非常高兴,有机会与中国南海研究院代表团,在他们来台访问期间与中评社合作,进行这么有意义的讨论。当然,我们今天讨论的许多重要的具体内涵,在专家层面来讲,大家每天都在接触与瞭解,思考这些问题。我们也希望透过中评社,传播给更广泛关心南海议题的民众,包括中国大陆、香港、澳门、台湾、海外华人等,让各界理解此时此刻南海问题的关键性与迫切性。甚至对台湾来讲,很多知识份子、学子、政治人物,都要瞭解相关的危机与迫切感在哪里。

我也特别感谢三位大陆朋友,对我们台湾政府提出铿锵有力的建议。中评社阅众层面非常广,据我所知,许多政府机关及学界人士都有读中国评论新闻网和《中国评论》月刊。今天在张王会、连习会之后,我们有机会交流此一问题,从南海研究角度来探索更深度的未来,贡献与意义非常大。在关键时刻即时的讨论,也希望大家的努力与贡献,能够让更多读者、民众知道、理解现状。

从台湾角度看此问题,我们也很需要让政府高层与民间理解,缩短两岸对此问题理解的落差。两岸无法合作、大步往前走的原因,主要就在认知落差上。我们能做的就是,在知识界多做一些思想上贡献、多做一些扎实研究、多做一些交流,把这些讯息带给更多人理解。再次感谢五位专家学者带给我们这么好的意见,也感谢中评社提供机会,让大家在此时刻聚焦讨论,谢谢大家!

 

评论员简介:

刘复国:英国赫尔(Hull)大学政治学博士;曾任日本青山学院大学国际政治、经济学院访问学者,美国乔治城大学外交学院访问学者,美国布鲁金斯研究院访问学者,中国南海研究院访问学者;"外交部"研究设计委员会主任委员等;现为政治大学国际关系研究中心研究员,政治大学安全研究中心执行长等。

吴士存:历史学博士,博士生导师、研究员。现任中国南海研究院院长,兼任南京大学中国南海研究协同创新中心副主任、博鳌亚洲论坛研究院副院长等职。曾赴美国霍普金斯大学高级国际问题研究院、美国亚太安全研究中心访学,先后参加美国政府"美国外交政策溯源"专题、哈佛大学甘乃迪政府学院"国家安全与国际安全"等研修项目。长期从事南海问题跨领域研究,多次参与中越北部湾划界谈判和调研,主持相关课题30余项,出版专着10余部。

李国强:先后就读于兰州大学、郑州大学;现任中国社会科学院中国边疆史地研究中心副主任、研究员,博士生导师,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专家;兼任中国海洋法学会理事、中国中外关系史学会理事、中国太平洋学会学术研究工作委员会委员、中国海洋发展研究会常务理事、中国南海研究协同创新中心副主任等。主要研究方向是中国海疆问题,特别是南海、钓鱼岛等专题研究。主持和参与完成30余项学术课题,出版和发表专着2部、学术论文50多篇。2011年荣获国家海洋局颁发的"年度十大海洋人物"称号。

林正义:政治大学外交系及外交研究所毕业,美国维吉尼亚大学政府及外交系博士;曾任台湾"中央研究院"欧美研究所所长,政治大学国际关系研究中心主任,"国安会"谘询委员等;现为"中央研究院"欧美研究所研究员。

胡瑞舟:陆军备役少将、美国纽约州立大学政治学博士,美国企业研究所(AEI)"国家安全"政策暨战略高阶主管班、亚太安全研究中心"跨国安全合作"高阶主管班、哈佛大学肯尼迪学院国际暨"国家安全"高阶主管班结业:曾任英国皇家三军联合国防暨安全研究院(RUSI)客座研究员;军职历任陆军官校、航空特战指挥部、陆军第八军团兼作战区、"国防大学"少将政战主任等职。目前除兼任政治大学安全研究中心副执行长,并于政治大学外交研究所、"国防大学"战争学院国际事务暨战略研究所讲授战略及"国家安全"等课程。2014年3月,应"'立法院''外交'及'国防'委员会"召委陈镇湘备役上将之邀,担任其办公室副主任和相关事务谘询。

刘锋:中国南海研究院海洋法律暨政策研究所所长,海洋学博士,副研究员,目前主要从事南海政策、地缘政治、能源与资源等领域的研究工作,重点关注南海争议区域的油气资源开发与合作问题,出版有《南海开发与安全战略》等专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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