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智库学者布热津斯基，6月28日，在清华大学举办的第二届世界和平论坛上发表主旨演讲。布热津斯基指出，当前全球正面临秩序丧失的威胁，这种威胁产生的基础有可能是民族主义、宗教冲突，以及历史上的积怨仇恨等。布热津斯基称，在这样一种框架内，全球潜在冲突区域的范围不断扩大，北非、西非、中东、波斯湾一直到南亚、西亚甚至是中亚，尤其美国从阿富汗撤军后，民粹主义推动的区域战争，在大范围内爆发，变得非常有可能。
布热津斯基提出，在当今世界，中美两国建立良好的关系对全球稳定极为重要，美中关系和冷战期间美苏之间的竞争关系完全不同，中美之间并没有意识形态的冲突，在可预见的十到三十年也没有军事威胁。
布热津斯基还就斯诺登等热点话题回答了记者的提问。
编译：李灏
布热津斯基，美国智囊、国际关系学家、地缘战略家。曾任美国卡特政府国家安全顾问，美国国家安全事务助理（1977～1981）。著有《大棋局——美国的首要地位及其地缘战略》、《大抉择——全球统治或全球领导》等，提出亚欧大陆是最重要的地缘政治中心，认为美国要继续保持世界领导地位，必须控制亚欧大陆。
以下为布热津斯基演讲全文：
主席先生、女士们、先生们，首先我非常高兴能够参加世界和平论坛这样重要的论坛。感谢清华大学和外交学会。清华大学和外交学会在世界上享有盛名。此次论坛上，与会嘉宾分量很重，去年时任副主席，现在的国家主席习近平先生参加这一论坛，今年则是李源潮副主席。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清华大学也培养出过中国的国家领导人。我相信，在座的各位中，在未来有一天也会成为国家主席，这种猜测并非完全没有可能。
回到论坛主题，我想分享两个论点，第一，当今世界正面临着全球秩序丧失的问题，这一问题越来越严重；第二，正是因为全球秩序丧失，中美之间建立以共同利益而非相互敌视为基础的务实关系，对全球稳定至关重要。
在过去的两个世纪里，大国冲突成为世界事务的主要特征。大国冲突就有可能导致，一个国家或者一种意识形态统治全球的局面，比如18世纪的拿破仑在欧洲进行的战争，在当时统治欧洲就意味着统治了全球。还有之后的一战、二战，以及冷战，都有这种一方独霸天下的潜在可能。
全球面临失序威胁 来自于民族主义、宗教冲突、历史积怨
而在21世纪，世界事务所受到的威胁是完全不同的。这种威胁不再来自超级大国，或者是霸权主义，而是源自全球秩序的丧失，这种威胁产生的基础有可能是民族主义、宗教冲突以及历史上的积怨仇恨等等。正是因为这样，一个国家将自己的利益置于全球之上，或者以自己的意识形态来统治全球，已经不可能了。之所以我们面临这样的现实，主要有几个基本的原因。
第一，在过去，超级大国可以开发毁灭全人类的终极武器，从而形成全球霸权。当我还在白宫工作的时候，我还记得，美苏之间差点就爆发这种毁灭性的战争。如果这种毁灭性的战争真的发生，那么我想，在战争开始的最初几个小时，全球至少要有8500万人丧生。尽管美苏在意识形态和地缘政治方面处在敌对状态，但当时两国都意识到战争所带来的不可承受的灾难，所以也都谨慎处理两个超级大国的关系，避免走向战争。
第二，21世纪出现了全球力量重新分配以及力量分散化的趋势。力量中心正向亚洲转移，美国再加上欧洲也不可能再统治世界，但在亚洲内部，这种力量分散化的问题更为严重，在亚洲内部也不可能出现可以统治全亚洲乃至全世界的力量。
第三个，我认为和公众觉醒有关。这又和大众传媒的崛起以及帝国主义、殖民主义的垮台有关系。这使得政治活跃分子以及军事活跃分子，可以将因帝国主义与殖民主义而起的民族仇恨和政治现实、民众情绪相结合，发动所谓的“民族战争”等。
而对帝国主义和殖民主义的历史记忆，也使得这些人对外国统治或者外国干预的存在十分反感。这也使得一个国家、一种意识形态想要统治全球，变得不可能。包括前苏联、俄罗斯以及美国的一些历史经验都证实了这一点。
在这样一种框架内，全球潜在冲突区域的范围不断扩大，北非、西非、中东、波斯湾一直到南亚、西亚甚至是中亚。尤其美国从阿富汗撤军后，民粹主义推动的区域战争，在大范围内爆发，变得非常有可能，这种战争往往建立在民族意识或者极端宗教主义的基础上。
亚洲国家之间更有可能产生核冲突
在这一区域里，亚洲是非常脆弱的。这一点有点类似于20世纪的欧洲，当时的欧洲也面临冲突，而且民族主义情绪也不断加强。国与国之间的领土争端和资源争夺也变得愈演愈烈，当然也包括海洋权益问题。
这就需要我们特别注意那些拥有核武器的国家与势力。这些国家因为拥有核武器，所以也具有特别的破坏力。这些国家，包括美国和俄罗斯在内，都在以谨慎的方式追求一种稳定和平衡，尽量做到不再相互威胁，并谨慎的控制各自的军火库规模。
在这方面，中国所追求的是一种最低程度的震慑，这是值得赞赏的。美国和俄罗斯目前拥有的核武器规模是和冷战有关系的，现在也在不断修建核武器的规模，当然他们也希望其他国家做出同样的努力。英国和法国也是核武器国家，但某种程度上，英法的核力量是美国核力量的延伸，他们也都不准备单独使用核武器。
但亚洲的情况就有些复杂，比如南亚大陆的两个主要国家——印度和巴基斯坦，都是核国家。而在朝鲜半岛，韩国以及日本担心美国会随时撤出对他们的核保护伞，这种潜在的担忧也可能使这两个国家成为核国家。而朝鲜，就在几周前，还在利用开发核武器，使半岛局势紧张化。
坦率地说，正是由于中国的介入，也是由于中国有技巧的、巧妙的、明确的，但有又是静悄悄的外交手段，使得紧张的局势再次缓和。此外，还有以色列以及拥有潜在核能力的伊朗，二者之间也有矛盾。这些都是亚洲范围内拥有潜在战争威胁的地区。
这些地区冲突是旧时代向新时代过渡时留下的产物。这些国家，尤其是一些亚洲国家都认为出于安全考虑有必要拥核，而这一点恰恰会带来威胁，国家之间就有可能产生核冲突。
美国是远东地区和解与和平相处的真正推动者
所有这些都使得美国在远东的存在具有建设性，也有可能减少区域争端升级的可能性。美国在本区域的存在可能减少远东军火库的规模，因为只要美国存在就意味着战争没有胜利方，没有一家可以赢，这也有利于中国的长期利益。
另外美国也可以鼓励远东地区主要亚洲国家间的和解，实际上美国也是这么做的，而且获得了一些成功。美国在过去几十年里都在积极介入区域事务，比如在欧洲，美国曾经推动法德和解，美国对两国都给予了经济援助和政治支持，美国也鼓励德国和波兰之间的和解，降低了两国冲突的可能性，如果这两个国家有冲突的话，将对欧洲的心脏造成毁灭性的打击。美国现在也在推动波兰和俄罗斯之间的和解。
在这样的过程中，美国也积累了一些经验，但要在亚洲应用，不一定完全可行。因为在欧洲，和解是建立在各方自愿的基础上，而且美国也使各方以体面的方式达成了和解。这些国家过去曾介入过战争，在战争结束后，战争国曾一度想要主宰并想羞辱战败国。而对战败国来说，他们也不想跪下来向战胜国请求帮助。
在这个过程中，美国一直在鼓励各国严肃认真地进行沟通，尤其是使得这些国家的年轻人能够重新审视并认真看待自己的历史。而在亚洲不一定能够完全适应，因为亚洲历史上战乱冲突不断，仇恨已经根深蒂固。
中美建立良好关系对全球稳定极为重要
在当今世界，中美两国建立良好的关系对全球稳定是极为重要的。美中关系和冷战期间美苏之间的竞争关系完全不同，美苏竞争关系是建立在地缘政治层面上的焦虑感和野心基础上的，也是建立在意识形态敌对基础之上的。而这一点在美中之间不存在，美中之间的相互依存是一个事实，两国都强调这一点，中美之间并没有意识形态的冲突，也没有可能——至少在可预见的将来10年、20年、30年——也不可能在军事上对对方产生威胁。
正如中国外长昨天所说到的，我们两国是当今世界稳定的压舱石和和平推动者。我想作为外长，他是代表中国政府说话的，我也完全同意他所说的这一点。中美都认为两国之间的敌视对谁都没好处的，他们也不会这么做的。但尽管如此，我想一些冲突仍然可能在两国发生，不过这些冲突不会导致战争。还有一些利益团体有可能出于一己之私在两国间制造敌视。
如果两国能够就一些国际问题进行定期沟通的话，就像最近举行的两国首脑会谈一样，将有助于推动两国在政治、经济、社会等层面上的可持续的合作关系。在最高领导人会晤中，我们不但要讨论现存的分歧，同时也要讨论未来的潜在冲突，通过沟通，可以看到两国在一些问题上有哪些相似点，有哪些不同点，如何来求同存异。
我想对于美中来说，两国应该仔细地考虑一下，如何共同谋划建立一种全面的经济合作关系模式，尤其是在亚太地区。现在中美有两种不同的建议，中方有RCEP，美国是被排除在外的；美国也有TPP，中国是被排除在外的。我们之间如果能够建立一种合作模式，相互能够包容的话，结果会更好。
今天，中美是唯一的两个全球性力量，世界大国的意义不仅仅是经济政治大国，还包含社会发展，社会财富等理念。同时这两个全球性大国也必须同世界上的其他主要力量互动，包括欧洲。虽然欧洲并不是一支强大的政治力量，但欧洲仍然是一个重要的经济体。还有要同面临严重社会和经济问题的俄罗斯合作，当然也有日本、印度。如果同印度的话，也还必须和巴基斯坦打交道，因为印度和巴基斯坦是经济大国，同时也是潜在的军事大国。此外，也必须同印尼沟通，因为很明显印尼在本区域也是逐渐崛起的大国。
我们不仅仅是为了美中自己的利益，同时也必须要意识到，通过两国努力可以实现我们在全球范围内的责任，有效应对区域冲突，避免核扩散。大家知道美国最近已经决定减少核武器，通过这种方式推动进一步推动国际合作。
中东叙利亚就是一个试金石，但我认为仅仅美、俄参与的话这个问题不可能解决，即使再加上欧洲名义上的参与，也不可能。实际上欧洲的参与并不是建立在能力基础上，而是建立在他们某种历史的需求基础之上的，而这种需求在外界看来，并不受欢迎。
我们也必须要有中国、印度、日本等国的参与。所有这些国家都是利益相关者，如果仅仅是叙利亚问题的话，那容易解决，但它不仅仅是叙利亚的问题，已经成为本地区的导火索，会带来很严重的后果。伊朗问题也是这样，波斯湾如果发生危机的话会影响到所有我所提到的国家，尤其是那些依赖波斯湾石油供应的亚洲国家。所有这些问题都呼吁美国和中国进行战略合作，也鼓励其他国家能够积极参与。
最后一点，实际上大国之间的合作，在解决全球问题时，非常重要。我们非常高兴地看到两国领导人都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我们也愿意为此做出努力，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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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解一定是建立在双方自愿基础上
前驻日大使陈健：美国推动法德关系和解是符合美国的利益，而中日关系，日韩关系上和解，是不符合美国的利益的，美国是否愿意发挥类似作用？
布热津斯基：首先大家应该认识到，和解是建立在各方自愿的基础之上，无论是法国和德国，还是德国和波兰，双方都有和解的意愿。在这种情况下，美国提供了帮助并鼓励欧洲的和解。我并不认为美国可以单边启动欧洲的和解程序。
我想相关国家要认识到和解是符合自己利益的，通过单边的方法是不可能解决历史遗留问题的。美国可以协助各方进行沟通，可以建立一些讨论环境，维持和解进程的持续发展。
我想再提到一点，和解不应该是侮辱，侮辱感只会起反作用。和解要互相尊重，但是如果敌意根深蒂固的话，这点就很难做到。美国已经开始认识到这一问题在全世界范围内的广泛存在。
1990年后唯一的超级大国，可以一直维持到本世纪前十年，这种情况在未来已经不复存在了。现在的世界更加复杂，有更多的力量出现，包括中国，中国将在世界上发挥更加重要的作用，尽管其内部也面临着众多危机。
而美国尽管强大，但也不再是唯一的超级大国。而这种认识已经慢慢为美国政界精英所接受。作为一个国家，整体来说并不愿意维持伊拉克战争，整个国家希望结束阿富汗战争，整个国家并不愿意美国在叙利亚进行主要的干预。他们希望温和的，限定在一定程度上的干预。
那么现在就有一个问题，一定程度的干预能有效吗？我之所以批评干预，就是因为我并不认为所谓的一定程度的干预会成功。所以要么就是实际干预，要么就不参与。在我看来，实质上的干预可能会造成在地区事态爆炸性的发展。
另一个就是互相谅解，我们和俄罗斯、亚洲国家，以及英法一起来制定对叙利亚阿萨德政权的一个妥协方案：给他选择，让他完成到明年的任期，然后做一些安排，在叙利亚进行新的大选，而他可以选择不参加竞选。
这有可能是解决问题的一个方法，这种方法也可以保全阿萨德的面子，让他选择以体面方式下台。所以我们可以共同探索一种比较持久的叙利亚问题的解决方式。
斯诺登破坏了美国针对恐怖主义的防卫系统
清华学生：斯诺登事件，美国对中国指责，中国是躺着中枪。现在中美俄都牵扯进去，各国反应也不一样，您如何看待？另外从您个人角度，作为美国人您怎么看斯诺登这个人？
布热津斯基：首先，对待斯诺登的态度，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他真正透露的是什么。他透露了大量的信息，涉及到美国的先进技术。这些信息经过系统性的专业处理，以便确定是否与恐怖主义活动有关联，所以这些信息并不是针对个人的监督，也不是侵犯公民权。
实际上，通过这种系统，美国至少发现并制止了50起恐怖主义的袭击，但斯诺登的行为破坏了这个防卫系统。
我想，抵制这种信息泄露的方式，不仅符合美国利益，也符合中国、俄罗斯的利益。
如果斯诺登所泄露的信息更加敏感的话，如果这些信息涉及到我们针对他国的情报活动的话，我想其他国家并不会同情我们，虽然每个国家都想了解其他国家有什么样的计划、有怎样的武器系统。如果斯诺登暴露了大量美国针对中国、俄罗斯的情报活动，那我可以完全理解中俄不会对我们提供帮助。但目前斯诺登事件还没有达到这个地步，斯诺登泄露的信息有限。
目前，我想中俄也不是很确定斯诺登泄露的信息有多重要，这就是为什么大家现在也非常谨慎，并没有把斯诺登交给我们，也没有帮我们抓住斯诺登，因为他们也在等待，观察他是否有更多信息，是否会分享这些信息。
我想，国家之间当然要倡导合作，但出于现实主义政治需求的考虑，各国也被迫要进行系统性的大规模情报收集工作。
凤凰网资讯：斯诺登事件后，中国用“照照镜子管好自己”回应美国指责，认为美国对中国的指责是双重标准，您怎么看？
布热津斯基：到目前为止，我们显示并没有对美国公民进行监听，监听只是针对外国公民的。美国公开的表态立场是，可能有多达50起在美国境内或国外策划的恐怖主义袭击阴谋被及时制止；而支持斯诺登就等于支持恐怖主义，这将有损这些国家与美国的关系。
到目前为止，我还不了解斯诺登到底掌握多少情报，但斯诺登威胁要公开的或者准备公开的一些信息中，有可能包含一些内容威胁到美国在其他国家已经展开一些情报活动的安全。实际上，美国确实在其他国家展开情报活动，我曾经在白宫工作过，我清楚我们有这么做，我也清楚其他国家也在这么做。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就没有太多要抱怨的。
但我们可以确定的是，斯诺登的行为已经给美国的反恐努力造成了负面影响。我们同各国展开反恐合作，这也包括苏……包括俄罗斯。（布热津斯基原音：including sovie,随后立即改口称including Russia。编者注：苏联与美国是冷战时期在全球并立的两个超级大国；苏联的英文拼写为Soviet Union。）我也怀疑，美国可能也和中国展开反恐合作，因为中国也向美国解释过边疆的暴力恐怖主义袭击。所以打击恐怖主义不仅仅是符号美国的国家利益，也符合参与反恐合作的各国利益。
我想强调的是，斯诺登事件的影响远没有结束。斯诺登可能还有持有一些信息，他可能把这些信息透露或者卖给其他一些人，美国一定会查清楚。
谈到中美之间情报合作的话，斯诺登事件确实导致了两国关系的倒退。网络安全，涉及到一国政府或私人机构针对另一国的情报渗透。这不是国家交往的正常方面。如果针对美国的网络攻击如果持续进行的话，我们一定会做出报复性打击，而且我们十分有信心可以进行非常有效的反击。
中国和美国能够就网络安全的行为准则达成一致的话，将符合双方的利益。
美国尊重中国历史文化和取得的成就
环球时报：您对构建新型中美大国关系是否有信心？
布热津斯基：我想中美两国领导人进行了非常好的接触，我们在很多问题上是有共识和谅解的，中国人手里掌握着大量美国的基金，你们买这些债券或者基金符合你们的利益，也符合我们的利益。
我们认为中国经济发展对全球经济金融稳定有贡献。我们也非常现实，今天早上我所说的，我们已经脱离了那个一国能主宰世界的时代了。在未来的二三十年间，我们还是能够在整体实力上领先于中国，但中国会成为仅次于美国的一大强国，因此中美之间将会有一个特殊的协作关系，而且这有利于两国利益。
这是历史上大国关系一种新的尝试，一个新的崛起国家与现在的大国，不一定会发生冲突，只要我们不冲突，两国关系都会变得更好。
我还可以告诉你的是，美国人是非常有理智的，我们尊重中国的历史文化和取得的成就，我们对中国的关系不是建立在仇恨或者恐惧基础上的，很多中国人也对美国怀有很好的感情，而且很多中国人移民到美国去，现在也有一些美国人移民到中国来。我想我们都知道这些意味着什么。
中国新闻社：关于中美竞争的问题，很多中国人觉得竞争越来越多，中国的领导人现在认识到需要管理这种竞争，防止冲突，您认为管理竞争最重要的是什么？是否要制定全球规则使美国在竞争中处于优势地位。
布热津斯基：我认为两国领导都做出了表率。这也就证明世界上两个大国如何以负责任的方式进行认真的探讨问题。但我认为这本身还不够，他们交流的越多，就越需要有定期的磋商。两国的官员已经在进行磋商，我们的贸易代表，军方人员都在进行越来越多的磋商，我们还要进行联合行动，比如中国的战舰要参与到美国战舰的联合行动中，我想这是巩固关系的一种办法。
当然存在着竞争，这是无法阻止的。但竞争如果是要证明谁在社会经济方面表现得更好，这并不是坏的竞争。它不同于能够发展成为战争的那种竞争，我们并没有对中国恶意的计划；我想中国也很聪明，也没有对美国进攻的计划。因此，我认为双方的关系发展得很好。
在两国都有这样的人，他们对彼此怀有敌意，我们也常常听到他们的言论，在美国有时候是出于商业上的利益或者是保守政治家；中国往往是军方人士有这种看法，但中国的军方也很现实，他们知道要将现在的关系变成敌意关系对双方都不好，这是一种常识。我们也都知道，如果两国关系变成敌意关系都会受到严重影响，在经济与其他方面都会如此，我们无法预测这样会出现什么样的结果。
我们可以想一下现在有很多中国人在美国学习，很多人选择回国，还有很多人留在美国，他们仍然很热爱中国。现在越来越多的美国人也来到中国，我们彼此更加了解。15、20年前到中国来，似乎就是走进一个谜团，很多人去美国可能也有同样感受。今天互相交流已经成了家常便饭，我们的航班经常是坐满的，这是非常好的。
美国在亚洲的存在并不是遏制中国
美国NBC：关于中国担心美国再平衡对中国的遏制，您怎么看？
布热津斯基：我想在我们宣布的政策中，没有人提到过要遏制中国，有些人可能只是自己想象。政策应该是这样的，美国1905年就已经在远东地区存在，这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在1945年之后我们就加大了存在，我们的存在也促进了该地区的稳定。因为如果没有美国，会有更多中国附近的国家担心中国，因为中国的块头太大了，我都不用提是哪些国家。
中国有13亿人口，周边有很多小的国家。我们也可以对某些国家进行积极影响，我们不希望看到中日在岛屿问题上进行冲突，我们也可以对日本人说你们应该克制、有耐心、不要挑衅，我们可以鼓励中国保持克制，这是我们对该地区的贡献。
中国处于一个非常困难的地缘位置，可以看一下中国的地图。我认为至少有14个不同的国家与中国是邻国，大多数这些邻国不一定非常喜欢中国，中国也有8个海上邻国，也有一些对中国并不友好。我想我们在该地区的存在使得大家更容易放松下来，来接受现在世界的现实，也就是避免冲突。人员流动，贸易加大，以及全球化的扩展都是常规现象，我们的存在帮助了这一点。
如果大家了解历史就可以看到，像19世纪英国与欧洲大陆的情况，当时英国并没有与欧洲大陆国家结成联盟，而进行有进有退的方式来保持一种平衡，从这种意义上讲，保证了稳定。如果没有这个效果的话，欧洲大陆可能早就进入冲突了。
最后一点，今天的亚洲有可能在领土、资源、民族、国家方面有更多的冲突，这些冲突可能比上世纪还多，就像欧洲在上世纪经历的那样。真正发生战争不符合任何一方的利益。现在拥有核武器的国家有时候表现出想在冲突中使用核武，这些国家就在亚洲，而中国并不是这样一个国家，中国一直有着非常审慎的核政策，进行最低限度的威慑，中国知道有核弹就可以遏制其他各方的进攻。
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我们总是制造更多的核武器，我们与俄罗斯的核武数量比其他国家大得多，因此奥巴马总统提出与俄罗斯共同实行30%的削减目标，俄罗斯表示了同意。但其他国家也应该削减吗？我想这是不公平的。因为美俄各自有1500个核弹头，可以几个小时内杀死8500万人，另外还有8000个左右库存的核弹头。相反中国只有300个左右，法国等国大概只有500个，他们没有对其他国家构成威胁，也不感觉自己受到了威胁。巴基斯坦和印度也有大概200个左右核弹头，这也是一个问题。
我们有效应对了朝鲜问题，还有伊核问题和以色列问题。如果我们撤出的话，中国可能很快看到日本拥核。因此我们的角色总体来说是一个稳定器、平衡器，而不是要疏离与中国的关系。我想中国的领导人也明白这一点。
中国向朝鲜传递的信息非常有效
CCTV9：您如何评价60年前中国在朝鲜战争中的角色，以及现在中国在朝鲜半岛问题上的角色？
布热津斯基：就朝鲜战争来说，毫无疑问发生的背景是这样的，二战的结果在世界某些地区存在不确定性非常明显，比如德国的分割，法国殖民者撤出越南，朝鲜半岛也存在这种不确定性。朝鲜半岛上是一个国家还是两个国家，最初朝鲜进攻很成功，我们的反击将他们推到了鸭绿江，中国的反击又将我们推到三八线。当时大家并不清楚朝鲜半岛应该如何分割，现在现状仍然存在。
目前的事态看，我想赞扬中国的民众，以及一些公开和非公开的工作，使得朝鲜政府更加清醒，少冒险，不要再幼稚或采取危险的行为。我想中国向朝鲜传递的信息一定是非常清楚有效的，大家知道来自于朝鲜的威胁、故作姿态和一些愚蠢行为，在几周前很常见，而几周前彻底结束了这种行为。我非常赞赏中国采取工作来稳定这个危险的局面，习近平总统和朴槿惠总统也正在会面，现在朝鲜半岛局势也在发生重大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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