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朝鲜半岛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紧张局势，国际媒体对朝鲜进行大量报道，各种猜测也纷至沓来。朝鲜一系列动作的最终目的是什么？朝鲜到底想要什么？在国际社会的压力下，中国又会如何对待自己的“友邦”呢？如果不从这方面思考，只会是“不看门道看热闹”。
朝鲜渴望得到美国的关注
朝鲜无视国际社会甚至无视中国的反对，进行了第三次核试验，其目的是想向世界，尤其是向美国证明“我们真正拥有核武器”。可惜一直以来，美国政府一直“看不起”朝鲜，认为朝鲜夸大自己的核力量。对于美国政府来说，还是中东问题乃至伊朗核问题更加重要——因为伊朗核问题直接涉及以色列，而以色列在美国政界的影响力天下皆知；中东地区不稳定会直接影响油价，进而影响世界经济。
相对而言，朝鲜跟美国几乎没有什么经济关系，核威胁也往往是“雷声大雨点小”。因此，美国政府一直认为朝鲜是“可控范围内的威胁”，不值一提。这样的态度让朝鲜很着急，为了得到华盛顿的关注，就得多展示一下自己的“肌肉”，尤其是核武器。朝鲜第三次核试验引发了各种不同评价，有些分析者说是成功，有些则认为是失败。但朝鲜感觉到美国主流评价还是心不在焉，并没能吸引到美国政府的注意力。这就迫使朝鲜继续“生事”，进一步升级半岛紧张局势。
朝鲜以前多是声称要“把韩国变成火海”，但这次却加入了新说法“要把美国变成火海”，还单方宣布《朝鲜停战协定》无效，并制作了用核武器攻打华盛顿的视频，号令全军进入最高水平的“1号战斗”备战状态。
在笔者看来，朝鲜挑起当前的紧张局势与其历史背景有关。今年是朝鲜战争停战60周年，亚洲人民深知该年份的重要意义。朝鲜这些年持续贫穷，一部分原因是由于对自身安保问题的担忧而把整个国家的经济力量全部集中到军队建设上。而长期以来，以美国为主的联合国经济制裁更令其雪上加霜。在过去20多年里，朝鲜一直与美国谈判，试图把停战协定变成和平协定，但由于朝美之间缺乏互信和地缘政治的因素，双方分歧很大。美国一直没理会朝鲜，也没坐下来进行和平协议谈判的意思。
按照朝鲜的想法，美国这种态度是“既不想让我们立刻死，也不想让我们活下去”。因此，《朝鲜停战协定》签订60周年之际，尤其是在第三次核试验“成功”之后，朝鲜继续制造地区紧张局势的一切目的都是为了得到美国的关注——既为了摆脱与美国核谈判带来的“安保疲劳”，集中精力搞经济建设，也为了得到包括美国在内的国际社会的经济援助。
中国暂不会改变对朝决策
既不想放弃核武器，又渴望在得到“核武器俱乐部”成员资格的条件下与美国达成和平协议——朝鲜所有这种“求爱”努力当然很难奏效。在目前地缘政治下，美国乃至朝鲜的“友邦”中国都绝不允许承认朝鲜成为拥有核武器的国家。
中国尤其担心，一旦朝鲜拥有核武器，韩国和日本也想拥有核武器，这会引起地区核“多米诺效应”。虽然华盛顿和北京的一些战略决策者在朝鲜成功进行三次核试验之后的心理是“朝鲜已经达到这种地步了，我们也别无选择，是否承认朝鲜拥有核武器国家地位只是政治问题，不是现实问题”，但美国与中国都不会公开承认朝鲜拥有核武器国家的地位，因为给朝鲜这个地位意味着更改了东北亚的安全规则。
而中国媒体也开始热炒所谓“朝鲜是我们的朋友还是敌人”的话题。甚至连美国总统奥巴马在接受美国ABC NEWS 采访时也说：“中国正在重新评估（re-calculate）对朝鲜决策。”这也引发中国对朝政策是否会改变的各种猜测。
笔者认为，目前的情况下中国不会改变对朝政策。在亚太地区，中美力量碰撞的情况下，朝鲜仍然是中国的一颗有用的棋子。美国重返亚太之后，中美之间的战略互信将会降到很低的水平。中美之间是既合作又竞争的关系，但笔者认为竞争关系大于合作。美国也对中国的崛起保持高度警惕，反而中国由于自身力量的不断上升，在外交方面比任何时候都有自信。最明显的是在处理钓鱼岛问题时的表现。加上中国老百姓对新一届政府班底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和“中国梦”的期待很高，中国对美国也提出建立“新型大国关系”的要求。在笔者看来，这其实是要求美国“你要更加尊重我”的意思。在中美博弈关系日益激烈的情况下，朝鲜的作用就凸显出来。
而所谓“朝鲜是我们的朋友还是敌人”的争论只是纸上谈兵。我们应要问，中国为什么允许对朝鲜负面的评论自由传播？这关键恐怕要看中国政府是否真正需要封锁这类信息。笔者认为，中国一系列对朝鲜的强硬言论并不意味着中国开始从美国的角度来看待朝鲜问题，而是对朝鲜生气的回应，认为这个“小弟”完全不尊重“老大哥”，要教训一下。
此外，在朝鲜问题上，中国民间和政府的想法或有差别。虽然中国老百姓时常抱怨朝鲜，但官方常常认为这是因为老百姓不懂朝鲜对中国国家利益的重要性。或许其他国家老百姓的声音很容易给政府造成较大的压力，但中国政府则可以在国家利益攸关的政策方面坚持自己的立场。朝鲜半岛的稳定同样属于中国国家利益的一部分，这有利于中国积蓄自己的实力。到2020年中国全面建成小康社会之前，恐怕都会坚持这种立场。因此，我们看到的中国对朝鲜的一切强硬言论只是战术上的考虑，不是中国战略的改变。
朝鲜半岛会发生战争吗？
在朝鲜半岛局势升温之际，一位在韩国的中国留学生说：“家人天天打电话给我，担心我在韩国的安全。可是周围的韩国人却没有什么反应，他们好像习惯了。” 这个观察反映了韩国老百姓对目前高度紧张局势的平和心态。不过，情况似乎并没有这么乐观。
2010年“天安舰事件”和延坪岛炮击事件发生后，韩国总统李明博最后决定不反击朝鲜。这是因为韩国首尔人口密集，万一有导弹打到首尔，后果不堪设想。韩国担心一旦扩大成为全面战争的话，过去60年韩国经济建设皆会“归零”。不过，当时韩国军方非常不满，但在民主国家，军队必须听从总统的指挥。
这次情况有所不同。首先，老百姓对朝鲜的愤怒日益增强，期待国家采取强硬的态度。在得到民意支持的情况下，韩国政府已经公开宣布，如果朝鲜进行挑衅，韩国将立刻反击——除了攻击指挥部，还要轰炸平壤的金日成铜像。有观察者认为这也是韩国新总统的意见。问题在于，朝鲜一直认为韩国不会反击，因为一旦冲突发生，经济发达的韩国丧失的东西会比朝鲜多。因此，韩国的战略家们认为要改变朝鲜这种想法，唯一的做法就是反击，否则将涉及韩国“公信力”的问题。
有趣的是，这次朝鲜也面临“公信力”的质疑。它作出各种各样威胁姿态，让军队处于临战状态，却不采取任何实际行动。这也是为什么说目前的情况很危险，因为双方都不能让步，使得朝韩关系已进入“死胡同”。截至发稿前，朝鲜已经宣布“朝韩关系进入战斗状态”，谁也无法说这只是一种恐吓。
对目前情况，笔者持悲观态度。在双方对峙的情况下，周边大国也将非常被动。美国虽然同意如果朝鲜局部挑衅韩国必会自动介入，但这是在韩国长达3年的谈判下才勉强同意的 （朝鲜过去局部挑衅时，美国一般是看情况判断是否介入）。虽然美国是韩国的同盟国，给韩国提供“保护伞”，但不会再像介入其他地区战争一样全力以赴。中国虽然投票支持联合国对朝鲜进行制裁，但更像是一种“惩罚秀”。中国目前仍不会发挥西方国家期待的“对朝鲜的影响力”，而终止一切对朝鲜的经济援助让其崩溃。
目前的情况是，朝鲜在演戏，观众是韩国，但真正希望吸引美国参与。美国虽不想参加这场演出，但考虑到与韩国的关系，也要作出一点动作。中方的角色也很尴尬，因为美国敦促中方参与惩罚朝鲜，但中国并不相信美国，却已同意参与演出，所以也得做些惩罚动作。朝鲜知道这场戏的参与者都不积极、不认真，但如果不耐烦了，恐怕会将这场戏变为现实。
作者系韩国驻华资深时评员
来源: 《凤凰周刊》2013年11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