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色革命,就是要发展绿色能源、绿色工业制品、绿色消费等,使基要生产函数与碳排放脱钩,最终实现生态要素资本与经济发展间的“全面脱钩”。绿色工业革命的目的和本质就在于为人类、特别是发展中国家创新出新的发展模式,避免重蹈西方国家200年来的传统黑色发展模式,缩小南方国家与北方国家之间的差距,缩小人与自然间的差距。目前,绿色工业革命还处于酝酿期、萌芽期和发动期,在不远的将来很快会进入爆发性增长、大规模应用、超大规模扩展期。
绿色工业革命主要特征
绿色工业革命定义为:一系列基要生产函数,发生从以自然要素投入为特征,到以绿色要素投入为特征的跃迁过程,绿色生产函数逐步占据支配地位,并普及至整个社会。这一过程的后果是经济发展逐步和自然要素消耗脱钩。
首先,从参与国家来看,前几次工业革命只有少数国家参与其中,而绿色工业革命需要全球所有国家和地区的共同参与。生态环境危机是全球性的,也需要全球合作的集体行动。在这一过程中,中国作为最大的发展中国家,将首次作为工业革命的主导者出现在世界舞台上。
其次,从主导产业和技术创新来看,伴随着基础理论的重大突破,技术层面上不断革新;从基要生产函数来看,关键投入要素的组合也在不断变化。在不同的时代,每一次工业革命都有着不同的驱动力,及其典型的产业形式和具有代表性的产品。在第一次工业革命时期,影响生产函数中技术参数的关键因素是蒸汽机的改进和广泛使用;第二次工业革命时是电力和铁路交通;第三次工业革命时,则主要是ICT产品与技术。绿色工业革命将是一次全方位的产业革命:它既包括低能耗的绿色产业,也包括对过去“黑色产业”的“绿化”;既包括新能源的开发和利用技术,也包括各种节能减排技术的开发和推广。第三次工业革命中兴起的信息技术、核能技术等“绿色技术”,将在绿色工业革命中得到更为广泛的运用;而第二次工业革命中产生的电气技术等“黑色”或“褐色技术”,则可以在绿色工业革命中得到“绿化”。在这一过程中,研发投入占GDP比重的变化,积累到一定程度,可以促使整个产业结构发生“根本”的转变。
第三,在参与组织方面,将有各种类型的经济组织广泛参与到绿色工业革命之中,除了跨国公司、中小企业等传统经济组织之外,网络企业、虚拟公司等新兴组织也将参与其中。此外,许多非营利型的社会组织,也将在绿色工业革命中发挥重要作用。同时,各种不同的社会组织以及国家制度本身,既可能促进绿色工业革命的发生,也可能成为绿色革命的障碍。那些本身就处于“绿色”行业的企业组织,将推动绿色革命的发生;而那些位于“黑色”行业的组织,则可能阻碍绿色革命。如果一个国家的制度结构,使得政府决策容易被大的利益团体“绑架”,这种利益团体又恰恰属于“黑色”行业,则很可能在绿色工业革命中举步维艰。以美国为例,尽管拥有强大的物质资本和科技实力、人才优势,也有如戈尔、奥巴马等致力于推动绿色经济发展的领导人,但由于石油、煤炭巨头等利益团体的游说能力,导致其在节能减排和新能源的发展上始终进展缓慢。
第四,从主要能源来看,前几次工业革命中,人类开发了煤炭、石油等“黑色能源”,并因此导致了严重的温室气体排放和全球气候变化危机。绿色工业革命则是对这一“挑战”的回应:将从根本上促使能源结构发生重大改变,非化石能源比重大幅上升,化石能源比重迅速下降,同时,也会带来可再生清洁能源技术的飞速进步和广泛运用。
第五,从资源利用效率来看,越来越多的新技术得到开发和应用,同时在全球化市场的建立过程中,价格信息对于资源配置的作用日益显著,促进更多资源节约型技术的产生,对资源的利用效率会逐渐上升。不过,由于前几次工业革命过程中始终未能克服不同国家之间、人与自然之间的不平等、不公平问题,在提高资源利用效率上仍然存在着明显的区域差距,并导致全球资源消耗的速度和总量仍然在不断上升。而绿色工业革命则将会从根本上带来全球资源利用效率的显著提高,这不仅是技术上的革命与创新,也是全球经济格局和制度上创新的结果。
第六,从环境质量来看,前几次工业革命中,全球生态环境一直处于恶化状态,且受到波及的范围越来越广。第一次工业革命后的“蒸汽时代”中,煤炭作为主要能源,不仅带来巨大的碳排放,同时也造成较为严重的污染。而第二次工业革命后的“电气时代”转向石油、天然气能源,虽然清洁程度相对有所上升,但生产和消费能力的迅速提高,对生态环境造成的压力仍然在持续扩大。绿色工业革命催生了全新的信息产业,在北方国家带来了产业结构的重大调整,低排放、低污染的服务业成为北方国家的主导产业,但同时也造成全球产业链条的深化,南方国家更多承接了北方国家的产业转移,且在对于环境问题的认识和重视程度上,南方国家要落后于北方国家,最后导致的结果是污染的全球化和生态环境损害后果的严重恶化。在绿色工业革命中,南方国家将更清醒地意识到生态资产的价值,并致力于环境的改善,而在技术方面,循环经济、清洁生产机制等新的生产方式在南方国家的广泛运用,将进一步提高各种资源和能源的运用效率,并大幅度减少污染物,从“高排放”转向“低排放”,甚至实现“零排放”。
绿色工业革命最重要的标志:“全面脱钩”
绿色工业革命是对资本主义发展模式的一次自觉的超越,其正是要从根本上解决人类发展模式与自然资源、生态环境之间的矛盾,从本质上改变人类从1750年以来经济发展的模式和路线图,在实现经济增长和碳排放之间“脱钩”的同时,促进经济增长和生态资本消耗间的“全面脱钩”,缩小人与自然之间的差距、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以及人与国家之间的差距。
绿色工业革命的核心目标,首先是实现碳排放的“脱钩”。这包括三方面的内容:一是促使已有的“黑色”或“褐色”能源“绿化”,即采用能耗更低、更清洁的方式使用化石能源,使单位能耗的污染强度下降;二是促使化石能源的使用与经济产出之间“脱钩”,尽量减少化石能源在经济生产和消费中所占的比重;三是促进非化石能源、可再生能源、绿色能源的大幅上升,并促进这类能源的利用最终占据主导地位。
其次,在碳排放“脱钩”的基础之上,绿色工业革命还需要促使经济增长与生态资本相关要素的“全面脱钩”,包括土地资源、水资源、生态环境资源等等。要实现这一目标,首先还是需要在技术、制度、组织和物质资本投入等多方面因素的共同作用之下,提高资源利用效率,第二步则是尽早达到各类资源使用的“峰值”,接着就要促进其出现下降,从而实现生态资本要素的“盈余”。
绿色工业革命的作用和本质是努力使得经济发展和自然财富的消耗全面脱钩,人类将从生态赤字扩大向生态赤字缩小转变,从生态赤字缩小向局部生态盈余转变,从局部生态盈余向全面生态盈余转变,根本性地扭转人类长期以来生态环境恶化的趋势。其突出表现为:第一是生态环境发生重大改善,煤炭消耗总量达到历史顶峰,与经济增长脱钩;第二是水资源得到有效保护,水资源消耗总量与经济增长脱钩;第三是二氧化碳排放量增长率下降,进而二氧化碳排放量与经济增长脱钩;第四是耕地面积基本不变,进而耕地新增占用量与经济增长脱钩;第五是生态退化面积下降,包括水土流失面积,沙漠化、石漠化的面积下降,植被破坏面积下降;第六是环境质量全面好转,主要工业和生活污染物排放持续减少至环境自净限度内,形成天蓝、水碧、山青的美好家园。绿色工业革命的结果就是迈向绿色文明时代。
(作者为清华大学国情研究院院长、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