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我在想：中国人的心眼为什么这么坏。引发我这样想的是废旧皮鞋造胶囊的事件。据说这个秘密又是媒体揭露出来的，那么有关部门肯定是吃大便去了。其实，很多坑害百姓的坏事都是媒体（网络）不小心揭露出来的，竟没有哪一件是政府相关部门自己发现的。可见政府很多部门真该吃大便。但是，这件事我没有认真想下去，主要怕——怕沦为听谣、信谣的一类，反正还没死人，于是，我想起另一件事情。

我想起了钱学森之问。钱学森之问就是：中国为什么出不了大师。这问题很多人争着回答，但只有被问的对象们装傻，不知道为什么。我发挥一番，把这个问题引申一下就是：中国为什么没有真正的科学（，或者科学家。当然大师不仅限于科学和科学家）。这个问题在中国很早就引起争论。上世纪的科玄论战实际上就是科学在中国为什么不能昌盛的实证——两个互补，或缺一不可的东西，国人却争论谁去谁留到问题，这不是笑话吗？

后来外国人李约瑟倒是得了便宜，成了研究中国科技史的专家。李约瑟喜欢中国，爱屋及乌，于是极力证明中国历史上曾经科技发达，但他也承认中国有技术、无科学。近代以来中国科技落后主因是逻辑思维不发达（？）。前两天读陈之藩的书，知道李约瑟难题原是中国人自己说的，被李约瑟偶然听到，并用“科学”方法给予了证实。中国没有科学的原因真的是中国逻辑思维不足吗？抑或逻辑思维不足本身是结果，而不是原因呢？

我觉得中国科学不发达，主要的原因不是人的问题，而是外部环境的原因，也就是制度环境的问题及其他。科学的发轫和发展需要的一个环境——民间社会，中国没有。中国历史上早熟，还在婴儿期就进入高级的集权社会，专制集权本能地消灭民间。因为集权就是集中，一元化，民间社会对抗一元，那里要得。另外，专制集权社把所有财力“集中”去了，即使有微弱的民间，没有财力，科学得不到支撑，没钱财怎么发展起来。

但是，中国科学没有发展起来，另外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科学天然地解构集权，于是集权天然地消灭科学。集权是扭曲自然、借助鬼神、蒙蔽大众的产物，本身缺乏合法性（和科学性）。科学用常识解释秩序，用理性叩问现实，如此集权体制的神秘性和合法性就会被瓦解。在科学面前，专制集权体制就像阳光下的雪人，毫无例外要倒塌掉。如此，专制集权就本能地于科学不容，并与科学为敌。如此，中国历史上发展出科学才是荒唐的事情。

专制集权的东亚、北非以及两河流域均没有发展出系统的科学，道理同上。那么，西方也有专制的历史，为什么却发展起来了科学呢？简略地解释就是：西方社会一直是二元的，宗教和政治并存且分而治之。这样，西方社会，民间一直存在，而且力量强大。西方的宗教权力本身有点奇怪——她知道宗教容不得科学，却热衷于为自己寻找永久的合法性，于是就用逻辑来证明上帝的存在，结果没有证明上帝，却发展起来自然科学的基础——逻辑。

有了科学逻辑，科学的发生和发展就是顺利成章的事情了。从上述简单的“故事”中，你几乎可以得出：所谓的钱学森之问其实是个傻问。中国今天出不了大师，和上述中国历史上没有科学（其实今天也没有）是一个道理。这还要问吗？但没有大师，没有科学，不等于没有匠人和技术。集权政治与科学为敌，但最喜欢与匠人和技术为伍。中国历史几大科学发明，说白了就是技术而已，丝毫没有由此生产出系统性科学概念的可能性。

匠人和技术与大师和科学的最大区别，可以用两类人来做比。科学和大师是有独立人格，独立思维的“人”，而匠人和技术就是缺乏独立人格的奴才和婢女，如此，专制集权者喜欢什么人，仇视什么人，就是一目了然的事情。那么，按照这个标准来衡量，聚集在集权体制周围的所谓科学家和大师，其实本身就是匠人和技术工人，如果为虎作伥，就会沦为佞人，甚至帮凶。如果这样的人还问：中国人为什么不出大师，不是傻问是什么？

今晚看新闻，说用旧皮鞋做胶囊的事情有了新进展，和往常情景一样：几个厂家被关闭了，还有抓了好几十个嫌疑犯等。我突然进一步想到：中国历史上，虽然没有出现科学，大师也不多，起码坏人也没有现在这么多。我某之问：中国人心眼为什么这么坏？“这一问”我羞于问我们的先祖，历史不该对此负责。中国历史上虽然没有几个好皇帝，但坏人层出不穷的时期也少见。当今中国，坏人如过江之鲫，层出不穷，说来也算一个历史奇观！

2012-4-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