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代我读大学时,在北大图书馆读过一本薄薄的卡扎菲传记,于是开始琢磨这个人儿。在那本我忘了书名、忘了作者的卡兄传记中,记载了他微服私访等传奇故事。比如他扮演求诊者对马虎对待病人乱开阿司匹林的医生亮出身份,革职处理。从搞亲民秀这个视角看,卡兄确实比敝国亲民秀的力度大,更具传奇色彩(敝国亲民秀中,一般问 “老乡,吃上饺子没有?”老乡再感谢政府,显得十分死板)。客观的说,在青年法律人某江临眼中,卡扎菲不是坏人。
青年军官卡兄27岁政变上台,变身国家领袖。在这个年纪,我们许多人还在打瞌睡、玩游戏、啃老呢――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我年轻时同卡扎菲一样,关心政治,参与政治,那是我心目中青年的代际责任。后来我老了,无所谓了,都不搞政治了,而卡扎菲还在搞。
我蜕变为逍遥度日的民间法律人,更多地从社会文化的视角观察社会。在我眼中卡扎菲是全球最酷的领袖,比萨科奇酷。萨科奇大概不敢穿高卢人服装当总统,也不敢养一支女子护卫队――他的模特儿老婆很可能要吃醋。苏力老师写过一篇文章鼓吹酷一点,我想法律人再酷,也酷不过卡扎菲。我们法律人中酷一点的,比如法律学者身边随时带两个美女研究生,大律师身边随时带两个美女助理,就有些打眼和高调了,而卡扎菲身边带的是整整一支女子部队,成编制的队伍。我们的法学博导、大律师也不敢穿个长布衫子叼个长烟杆招摇过市,因为大家没有卡扎菲扮酷的勇气。
卡扎菲注重民生,人民早过上了小康生活,过去也没听说他多么残暴无礼。他和部族领袖称兄道弟,着力建设和谐社会。利比亚人民的小康生活,似乎不错。
有人说卡扎菲是疯子,说这话的人搞忘了我们都是疯子。我们在家里疯、单位疯、县里疯、省里疯,与卡扎菲的区别仅仅是疯的舞台、场所有所不同。我们招商引资,把江河变成浊流,我们疯了。我们不愿走路,以车代步,让空气愈来愈糟糕,我们疯了。我们将自己辛辛苦苦挣的钱交给土地出让当局和房产商,我们疯了。我们将细软存进足以导致货币贬值的银行,我们疯了。我们又将细软从银行取出,投入多数人吃亏的股市,我们疯了。我们花钱买不干净的食物给自己食用,我们疯了。我们不顾城市环境容量,不搞960万平方公里建设,只搞城市建设,我们疯了。我们独爱国资,不扶持吸纳就业贡献大的民企,我们疯了。我们听信50年、30年名酒的谎话沽酒买欢,我们疯了。我们将非婚爱财女当作亲爱的,我们疯了。我们把维护社会平衡的律师当作敌人,我们疯了。我们把维护公正的法官当作一般公务员予以低薪豢养以为他们不会兜售司法权力,我们疯了。我们疯的地方太多,比卡扎菲疯。
卡兄的不幸,不在于他不民主,比他不民主的地方多的是。卡兄的不幸,第一在于拥有石油,第二在于“地中海共荣圈”的欧洲图谋。取得这两件东西,对于欧洲具有战略意义,对于美洲罕有关系,对亚洲有些影响。
这个世界其实是被贪婪的人搞坏了的。欧洲人很贪婪,工业革命就是他们发明的,现在的奢侈品也是他们兜售的。卡扎菲当然也是个贪婪的人,总统不贪婪是个笑话,一个当几十年总统的人不贪婪,更是笑话。他被赶下台,我也没有什么好伤心的,虽然我还念他微服私访的传奇故事。但是,对于斩首卡扎菲,我认为这个举措不仁慈,即使卡扎菲不仁慈,我们不能也不仁慈。我还是希望卡扎菲在炮火下平安,然后他可以到一个清净的地方去反思人为什么活着,众生又是什么,去思考思考什么叫有,什么叫无,什么叫色,什么叫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