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敖先生评价80年代以降的时候,称有两个阶段;1,摸着石头过河,2,捧着卵子过河。话儿糙理儿不糙。
小时候正赶上“文革”尾巴,那时候以革命名义的武斗转成了暗斗,但打架斗殴仍不见少,就我所知,甘哈去所在的那座城市,曾因一场二三百人的械斗,登上了美国之音。犯强奸罪的也不少,大概荷尔蒙力比多实在找不到升华的出口吧。那时候,少年人流行两句话:是我的兵跟我走,不是我的兵架屁崩;小鸡巴孩儿,鸡巴给你打错环儿。
正是我们那条胡同,一群介于架屁崩、打错环儿之间的少年帮,一次到公园疯玩“抓鬼”,一小屁孩儿被追到山穷水尽之时,纵身跃入一大土坑,激怒了正在那里“开会”的蜜蜂,结果十分可怖,“小弟弟”被蜂哥哥咬了一口,立时肿得老高。于是,出现了李敖先生后来所说的一群少年捧着卵子回家的奇异场景。
80年代以后,打架、强奸的主儿可能发现了比虐杀男人、侵犯女人更带劲儿的事儿,赚钱。俗云:谁他妈还打架呀,有时间挣钱还来不及呐。我猜,钱能给人带来比杀杀砍砍更多的快感,钱咬手比刀伤手滋味儿好多啦。那阵儿有钱没钱都来休闲,就跟不管多大肚儿都穿体型裤一样。那时候就是去到路边矮破的旧平房里唱卡拉ok,也有陪着跳舞的,大多是农村来的小姑娘,陪一晚上给50元小费。某次甘哈去到一大城市出差,接站的老兄指着幽静的树林中影影绰绰的人影说,下岗女工,靠大树碓一下30,出租车师傅都跟着一起笑了。后来灯红酒绿的娱乐场所就多了,洗浴包房星罗棋布,好像中国人赚钱、当官都累得不行,都需要点“特殊服务”似的。五十年代遏止住了的性病,又死灰复燃,而且滋生出“生化级别”的增长结果:艾滋病。于是政府把发放避孕套当作一件负责任的举动,在大学校园安置了自动售放机,以解饥渴之急。专栏作家连岳称其为“安全套的人道关怀”。据说,某县级市专门例会研究扫黄打非问题,一把手对公安局长说,别扫了,外商都跑了。后来,三陪小姐赶紧给家里妹妹发电报,惊呼:人傻,钱厚,速来。
经济开放搞活以后,两性关系亦放开活搞,与文革禁欲相比,多少有点紊乱。甘哈去所在单位一自疑自己被戴上绿帽的大老爷们,挥刀自宫,史称自卓长仁以来的第二次“截鸡案”。据传,《兔子跑跑》的作者厄普代克,年轻时也玩过中产家庭隐秘流行的“换妻游戏”,看来美国人虽然信教但也有出轨犯戒的时候,连“总统也是靠不住的”。广播里说过一个案例,换妻剧也在中国上演着,不过结局远没有美国人幸运,整个儿一车祸现场。一哥们儿曾诡秘地告诉我,他的死党给他介绍过情人,不过被他婉拒啦。纵欲在人性的幽暗、复杂中,也许算不得大邪大恶,平庸的奸、艳俗的恶罢了。某企业家随旗下商贸网点的勃兴,乘兴在几大城市建起了“行宫”,交完“公粮”“卖余粮”,某天撑不住了精竭而亡,累死在佳丽粉黛的温柔乡里。滥情之后,做爱约等于作死,作得紧,死得快。遥想罗马当年,何等繁盛啊,淫靡享乐之风一起,诺大帝国销骨噬髓很快灰飞烟灭啦。
在职场、在单位,总有一些高调扩张的人士,人称牛屄分子。作家黄小初在80年代是这样描述此等成功情状的:他牛屄闪闪地走过来,卵子叮当烂响。后来甘哈去在《光荣与梦想》中发现了这一闪光句子的来处。职场厚黑学是这样陈述铁腕策略的,“如果抓住了他的卵子,也就抓住了他的脑子。”又是小球推动大球的政治攻略,不过更加铁血。
地方稳定,成了考验头儿们执政能力的试卷。头儿们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就怕鼓包儿出事儿。难怪李敖先生调侃道,都扎着红领带,都互相盯着,都跟党校毕业似的。出不起事呀,你闹出动静看看,摘掉你的顶戴花翎,卵子籽儿给你挤出来。对官迷来说,这比爹死娘嫁人还难受,要了小命儿一样。韧性的稳定做不来,就弄出一些刚挺挺、假兮兮、惨烈烈的。于是,就有王跃文小说《苍黄》里刻画的“哑床”、“网尸”等滥用权力的暗程序,在一些地方超级运作着。
某年甘哈去施包皮环切术后,收到一朋友短信,称,恭喜你:裤衩改背心啦,长袖改短袖啦,套头改翻领啦。过后,咱就琢磨,“老大哥”执政宜像“小弟弟”改装一样,公开透明了,清爽;捂着盖着儿,就容易藏污纳垢;而密室权谋,不就像裤兜里的鸡巴乱支楞嘛。
有一长者痛切地总结道:棍儿绕着圈儿转,早晚得进去。对“老大哥”来说,圈儿围着棍儿转悠,在性诱惑、孔方兄贿赂面前,早晚有挺不住的时候,掉井儿里去。在陷阱里,或者戴着手铐脚镣,肯定不如进圈儿时舒服。从这个意义上说,捧着卵子过河,还算不坏的说法。小时候学过《小马过河》的寓言,大意是如果你让别人忽悠、吓唬住了,这河就没法过啦。据说,改革正在或者就要过大关,过河大概意指攻坚关口、体制转型等棘手的事儿。由于没有现成的路径,摸着石头就是积累经验、找准方向的最佳选择。问题的关键是石头摸完啦,河还没过去,吾辈岂不成了过不去河的小马?怕就怕错过了改革开放的最佳机遇期。至于李敖先生的“捧着过河”说,甘哈去想,小命再紧要,捧着终究不是个好办法,过河的时候醒着脑子比啥都要紧,您说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