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印度,一场非暴力的“革命”正在发生。印度著名的反腐败社会活动家哈扎雷结束了288个小时的绝食抗议,哈扎雷向迎接他的公众宣告,政府接受了反腐败三原则,即建立“公民章程”;将基层政府纳入反腐败检察体系之中;建立从中央到地方的反腐败体系。
哈扎雷是印度反腐败运动组织的主要领导人,社会活动家,曾于1992年获印度政府颁发的荣誉公民奖。着装模仿圣雄甘地,过着苦行僧式生活,为抗击腐败,他建议成立一个独立于政府之外的新机构,负责高效率地行使司法权力。这个机构将有权调查并起诉政府官员、法官和政客。2011年4月起,一直奉行圣雄甘地倡导的“非暴力不合作”思想的哈扎雷发起系列绝食抗议活动,在印度多地引起强烈反响。
绝食至死在印度是一个敏感的话题,因为人们依然记得圣雄甘地。许多印度人把眼下的事态称作是“第二次自由之争”,因为政府正依靠“准殖民地法律”来维持秩序,限制抗议自由。
与吸引了全球注意力的利比亚相比,印度的反腐败运动是一场民众的柔性抗争,两场截然不同的抗争却有相同的目标,那就是公平与正义。腐败,自从有了政府之后便一直存在,用美国学者迈克尔?约翰斯顿的话来说,所谓的腐败就是追求私人利益而滥用公共角色或资源。卡扎菲家族将利比亚巨大的财富据为己有,最终引爆民怨;印度政府贪腐成风,效率低下,民怨沸腾。
实现社会的公平与正义,有两条途径,一种是暴力革命,一种是改良,在政治体制框架之内抵制特权,如哈扎雷那样以“吃饭”问题逼迫政府妥协。爱好和平的人们当然不喜欢暴力与流血牺牲,但是问题的关键在于,绝食能让卡扎菲让步吗?哈扎雷之所以获得成功,关键还是在于政府让步了。
绝食,在印度并不陌生。遥想当年,圣雄甘地以非暴力不合作的方式与英国殖民者抗争,最终推动了印度人民的觉醒。绝食这种和平的抗争之所以有效在于,它将压迫者置于一种不道德的境地,是一种以柔克刚的策略。政治统治不仅包括暴力压制,还有道德的感化,绝食行动让压迫者的道义尽失,仅仅以暴力压制,那就是独夫统治,这与民主的理念格格不入。相比于甘地,哈扎雷所面对的政府要仁慈得多,当绝食进入第10天的时候,总理辛格便面临巨大的压力。虽然人类绝食的极限可能达到几十天,但是万一哈扎雷绝食而亡,在野的人民党便有了充足的弹药攻击国大党,辛格及其国大党的执政之路便会多了不少坎坷。
哈扎雷已经通过绝食行动赢得了8次胜利,自2003年以来,哈扎雷多次因为政府反腐败不力而绝食,而每次都是以政府妥协而结束。这不仅因为哈扎雷所代表的广泛的民意基础,也有在野党的掣肘。8月16日,印度警方以“公然无视禁令”逮捕哈扎雷,这一粗暴行动引起了民众的强烈不满,人们涌向新德里的甘地墓地举行集会,警方逮捕了上千民众。镇压行动并没有产生预想的效果,在野的人民党在16日晚上为哈扎雷举行烛光集会,指责政府违反宪法,压制公民集会。最终,政府当局不得不批准哈扎雷的绝食行动。
哈扎雷的8次绝食都取得了胜利,这是他个人的胜利,也是印度民主制度的胜利。如果政府漠视民众的不满,压制民众的诉求,最终的结果便是暴力革命。印度政府的妥协换来的是民众柔性的抗争,双方在民主体制框架之内讨价还价。这种看似繁乱无序的争吵,是不是比阵线分明的内战好得多呢?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印度的腐败也是举世闻名,以清廉自居的辛格总理只能保证自己的清廉。消除腐败,任重道远。俗语说,乱世用猛药,这句话只对了一半,猛药只能解一时之痛,但是却不能带来长久的公平与正义,况且,猛药吃太多,容易伤身。印度治理腐败这种疑难杂症,采取了一种不温不火的中医之道:在妥协、争吵中落实宪政。
世界上绝大多数国家都有宪法,但是真正以宪法来执政的国家却是屈指可数。这两者只有一字之差,但是需要穿过政治文明现代化的卡夫丁大峡谷。无论哈扎雷的绝食行动,还是“我行贿了”民间网站,都是印度公民社会抵制腐败,监督政府,寻求正义之举。
公权力缺乏监督,暗箱操作,焉能没有腐败。网络流传的假借美国牛仔总统小布什就职演说之名的名言:人类千万年的历史中,最为珍贵的是驯服了统治者,将其关到笼子里。只有将公权力置于民众眼睛的监督下,腐败才无处遁形。处江湖之远的哈扎雷与居庙堂之高的辛格殊途同归—消灭腐败,而哈扎雷提供的是印度式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