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社会科学院不久前发表了《美国蓝皮书》,指美国作为世界超级大国的地位在未来三十年内都不会动摇,否定了所谓“美国衰落论”。时下流行说“中美博弈”,社科院的蓝皮书全面肯定美国的一哥地位,是在示弱吗?对一些为中国改革开放的成就无比自豪的人士来说,情感上也许不太认同;但于中国持续发展而言,蓝皮书的调子也许正是当前中国所必须的。
中国领导人在国际场合一再强调中国只是个发展中国家,这并不完全是策略性的自谦,是事实。发展中国家一般予人生活水平落后的印象,这与中国已经是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第二大奢侈品消费国、最大能源消耗国、建成世界上总里数最长的高铁网、美国国债头号债主等现象好像有点不相符。
中国的确比30年前富裕了,经济和科技都取得一定发展,但这并不等于应该挑战或试图取代美国的老大地位。当前对中国的论说有两极化现象,有人认为中国经历百年沧桑,现在终于重拾大国地位,可以向全世界说不了。
实事求是,“改革开放”确是人类历史的罕有成就。美国前国务卿基辛格最近接受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访问时便说,四十年前他秘密到访中国时,没有人会想象四十年后这个国家竟然成了美国的主要竞争对手。
因为急促发展带来的成就,让无数中国人重拾自信,并对前景充满信心。无疑,改革开放不单纯是共产党建立的新中国的成就,以中国进入近代史、明清以来如何响应西方现代化叩门这进程审之,这更是全中华民族复兴的一道里程碑。
中国自秦以来,不论经历内乱还是外族侵略,中国、中华文化总能自我调整,历劫而不失大国本色本位。可是,自十八世纪欧洲工业革命后,当中国遇上已完成工业革命的西方列强,传统优势竟不复见。塑造并主宰全球政经格局,甚至建构价值观的,先是十九世纪的英国,二次大战后由美国接力。重新崛起的中国如何对应由美欧规划了百多年的世界秩序?困难比想象中艰巨。
美国总统奥巴马早前在英国国会演讲时说,现今的世界秩序是美欧创造出来的;中国也好,印度也好,都是受益者而已,美欧领导世界的地位将会千秋万世。依奥巴马的说法,中国崛起只能在由美国设定的框架下前行,美国、乃至笼统的“西方”,永远是领导者。虽然中国是美国的第一大债主,但美国才是实实在在是一哥。至今也只有美国能够在没有储备保证下无限量发债,等同向全球收税。其次,美军驻军于全球百多个国家和地区;超前的军事打击力量,使美国拥有无与伦比的国际话语权;这等实力像一堵墙,中国、乃至各后进工业国都难以踰越。
而美国乃至西方的实力中国再过几十年也难以踰越虽是事实,却并不可怕。上下四千年中国文化证明,中国文化本来就不封闭,有能力吸纳外来力量;求同存异,和而不同。“格义”这个观念最妙,意思是用自己原有的概念,去消化吸收外来的新东西。以马列主义建设新中国的毛泽东最爱看的是《红楼梦》和《资治通鉴》;邓小平为社会主义加注了“中国特色”。中国根本不用把西方看成是一山二虎的“外物”;中国文化有能力与之共存,并从中萌发出属于自己的存活模式,甚至改变世界。
中国的复兴不可能全按美欧设定的游戏规则来进行。而与此同时,美欧已经感到制约中国有难度。美国国务卿希拉里多次警告亚非国家不要与中国走得太近,过去对付苏联的那套却又不能施于中国身上,因为美国必须依赖中国。基辛格说中国应该继英美之后接棒主导世界新秩序的规划,是赞美却也是双刃剑。中国最终是否走上一哥地位?历史的巨轮自有它的规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