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90年代初开始,随着华尔街电脑、衍生证券化,使大批“物美价廉”的中国留学生,进入了原先由白人独领风骚的世界——华尔街,从事电脑软件和衍生证券的模型研发,当年的纽约时报上还曾大幅报道过。渐渐地,擅长电脑、数学的印度人和以俄国人为主的前苏联人也随后跟进。没几年,中国、印度和前苏联人,在华尔街形成了三大群体,占华尔街总人数的百分之二十五。但有所不同的是,印度人和前苏联人擅长团体作战,而中国人则倾向于单打独斗。
近两、三年,华尔街可谓血雨腥风,哀鸿遍野。几乎每家银行都成了“总裁”——总在裁员。我直接、间接的朋友中,大约有三十来人丢了工作。这要放在过去,找一份新工作只需两、三个月,薪水往往还朝上涨。如今裁员滚滚,招人的公司却寥寥无几,僧多粥少,找一份华尔街的工作简直难如登天。迄今为止,那三十来人中,只有七、八位朋友有幸又谋到了新的职位,但薪水大幅缩水;另有五位朋友在其他城市找到了工作,搬离了纽约;还有几个加拿大籍朋友回到了多伦多,还有几个海归中国;几位年纪大的索性退休,剩下的几位依然在苦苦地找寻着。
前几天,其中一位朋友给我来电话,谈起找工作的近况。他绝望地说,每一次面谈第一轮感觉都不错,但第二轮面谈总被刷下来,究其缘由,竟然是因为自己不是印度人,也不是前苏联人!
他一说我立刻明白。华尔街第一轮面谈,通常都是人事部门或未来的顶头上司先约见,这些行政主管或者项目经理大部分是白人,只看应聘者是否符合要求、是否顺眼。而第二轮面谈,就轮到技术主管、或者部门的技术骨干来考问了。中国人去应聘,白人这一关轻轻松松就过了,但第二轮如果是印度人或者前苏联人,他们便会“朝死里整”,届时向经理说声这个人不合适,中国人便自然出局。有一个华尔街软件公司更为离谱,我朋友去第二次面谈时,见到一个俄国人、一个乌克兰人,他们直截了当对他说,你不会俄语吧。我们这儿的软件是用俄语写的,你看不懂的。
其他朋友也都碰到类似情况。
印度人不甘心只做普通技术或业务员工,他们的眼睛还会紧紧地盯住管理阶层。在华尔街,一旦一个印度技术业务高手进入一个部门,就再招聘两、三个助手,也是印度人;新手一两年后出头,然后再带新人。于是,他们就像搭人梯那样,渐渐地向上升,到后来,最早进去的那位当上部门经理、甚至更高位置,便掌握了整个部门的用人权。再过不了多久,他的下级中印度人越来越多,并逐渐把其他族裔的员工排挤出这个行业。所以我们中国人去找工作去面谈时,只要见到印度人心里就会嘀咕:“肯定没机会了,印度人不往死里'整'你是绝不会罢手的。”因为,他们一定要留住这个位置来安顿自己的同胞。
现在,华尔街的每个房间里几乎都看得见印度人,有的公司食堂里居然开始提供印度餐。难怪街上流传这样一种说法,上半句是:“一个印度人做了头儿,第二年他手下全是印度人。”而下半句呢,和我们中国人有关,卖个关子,且听下回分解。
上文提到华尔街流传这样一种说法,其下半句和我们中国人有关:“一个中国人当了头儿,第二年他周围就剩他自己了。”这话虽然不动听,却一点儿都不夸张,讲一个我自己的跳槽找工故事吧。
多年前,花旗的投行所罗门美邦(Salomon Smith Barney)招人,那时花旗如日中天,我觉得机会非常不错,立刻申请,不久就得到了面谈的机会。安排我前去面谈的猎头名叫韩伍,电话里我们只简单的谈了几分钟。猎头们一天起码拨打百八十个电话,又要写电邮安排双方见面的时间、地点、人名,忙得恨不得连脚都伸上来帮忙。那晚我已经上床了,韩伍来电话,语气语调极为亲近,他说一看我履历上的名字便知我是中国人,并告知他是越南人,绘声绘色地向我详细介绍道:“我的头儿一看你的履历,就觉得你是非常有希望的候选人。你以前的经验符合他们的标准。而且你要去的那个组,头儿也是中国人,苏博士,技术水平相当高,去年升上去的。你们背景相似,都是从中国来的……”
那天,我怀着与韩伍相同的愿望去了花旗,第一轮面谈采用“Panel Interview”的形式,也就是和几个人同时面谈,共三个组员,一个老美,一个印度人,还有一个中国人山姆。由于有一个老美在场,那个印度人比较“客气”,这一轮谈下来双方感觉都挺好,韩伍兴致更高了,立刻又安排了第二次面谈,见组长,也就是那位苏博士。去见苏博士的前一晚,韩伍又在我临睡前来电话,我好奇地问他是不是还在公司忙,他回答是,不忙不行啊。我们“同病相怜”互相安慰地聊了半小时,他说:“听苏博士讲,别的猎头给他送去一个老美,我们觉得你的希望还是最大,你的实力强过那个老美。”我自己也信心满满,花旗那个位置的业务领域是我熟悉的,而使用的技术更是我的强项。
第二次去花旗早到十五分钟,我在会客室坐等得不耐烦,伸出头去四下张望,见到了前一次那个叫山姆的组员,他正巧来到门口冲咖啡。看到熟悉的面孔又是同根同种,我自然地流露出一副热乎劲儿,刚跨出一步想同他套近乎.奇怪,没想到他看到我跟见了鬼似的,立刻慌里慌张地躲开了,简直莫名其妙!不过,那位苏博士组长倒还好,他浑身散发著书生气,跟我想像的差不多,我们谈得不错。
那晚我等着韩伍的电话,我估计他会安排第三次面谈,去见花旗的部门经理,可电话没有如期而至。第二天中午我正吃着午餐,听到电话铃声,我将一口还来不及下咽的饭吐在盘子里,急忙去接听,是韩伍!他开口便质问道:“我真搞不懂你们中国人,太奇怪了。明明你最适合那个位置,苏博士却说你不合适,我逼问了他半天,他说顾忌到如果手下再聘用一位中国人,有抱团儿的嫌疑。我的头儿听了之后气坏了,这算什么理由?好端端的一单生意弄丢了。”
我很失望,更无力回答他的问题。抱团儿工作是件好事,中国人为什么要自我心虚?我们中国人如果在外面都不帮自己人,特别在当下艰难时刻不“抱团儿取暖”,那指望谁来帮你呢?
这次华尔街的大裁员,更使得中国人大量流失,那电脑软件系统和衍生证券模型原先的三分天下,不久就将成为印度人和俄国人的地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