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轫于1980年代初的村民委员会和村民自治，代表着村庄治理的民主化方向。历经30多年的发展，村民委员会和村民自治对于推进农村基层民主政治建设、发展社会主义人民民主，起到了积极的作用。但是，现在的村庄治理也面临着严重的问题。例如，村民自治的机构是村委会而排斥了党支部，发生了村党支部和村委会的严重对立；村庄选举只举行村委会的民主选举而村党支部没有民主选举，导致村党支部威信不高；等等。这些现象和情况的发生说明，有关村庄治理的若干重大问题，我们并没有思考好、解决好。本文以"村庄治理的三个问题"为题，试图作出以下一些粗浅的回答。

1．村民自治的主体只是村委会还是必须包括村党支部。有人认为，村民自治就是村民自己的事，与党组织和村党支部无涉。这可以1998年颁布的《村民委员会组织法》为证，"村民实行自治，由村民群众依法办理自己的事情"，"村民委员会是村民自我管理、自我教育、自我服务的基层群众性自治组织，实行民主选举、民主决策、民主管理、民主监督。"尽管《村组法》又明确规定："中国共产党在农村的基层组织，按照中国共产党章程进行工作，发挥领导核心作用；依照宪法和法律，支持和保障村民开展自治活动、直接行使民主权利。"但是他们还是认为，虽然强调党"发挥领导核心作用"，然而对于村民实行自治而言，不过是一种"支持"和"保障"而已，党组织和党支部仍然不应列入村民自治的范围，还是处于村民自治之外的外在力量。由此坚持村民自治的管理机构只有一个，就是村委会。

笔者认为，这完全是一种误读。一则党"发挥领导核心作用"，哪里能理解为党处在外面，还能发挥着领导核心作用？二则村民自治作为一种自治形式，可以参照我国的民族区域自治形式，《民族区域自治法》也有关于党的领导的明确规定，即："民族自治地方的各族人民和全国人民一道，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所以，无论是自治区、自治州、自治县（旗），还是民族乡，都坚持了执政党的党委直接的领导核心作用，那么，为什么同样阐述的一句话在村民自治那里就走样了？三则党参与自治、主导自治，这本来构成中国的特色，是与国外的地方自治所完全不同的，还能把这样的鲜明特色给抹掉吗？

遗憾的是，由于在基本认识上没有搞清楚，这么多年来在村民自治的实践中，人们自觉或不自觉地把村党支部排斥在一边。把村民自治中本来应该介入的、起领导核心作用的党组织甩在一旁，从而造成了村委会和村党支部的尖锐矛盾，造成了村庄自治的裹足不前。

由上可见，解决村民自治中村委会和村党支部的普遍矛盾，根本的症结就在于要把村党支部纳入村民自治体系中来。这里，还需要指出的是，村民自治的主体不但必须明确包括村党支部，其实甚至包括乡镇党委和县党委在内，因为《村组法》中所说的是中国共产党在"农村的基层组织"发挥领导核心作用，所谓党在"农村的基层组织"，显然有着三个层级，就是村、乡、县的党组织。

2．村庄选举是村委会选举重要还是村党支部选举更重要。这么多年来，村庄治理以及村民自治中的民主选举之所以进展不大，就是因为村庄只进行村委会成员的民主选举，而没有触及到基层党组织和村党支部的党内民主选举的问题。对此，人们曾一针见血地指出，村委会选举是辛辛苦苦地选出一个"二把手"。这种尖刻的、形象的说法，实际上点出了村庄治理和村民自治中的两个要害问题：一是村庄治理和村民自治想要离开党组织和党的领导，是根本不可能的、也是无效的；其二，如果只是村民委员会成员和主任、副主任由村民进行直接民主选举，而村党支部的支委和书记、副书记则由上级党组织任命，那么，村委会就有理由瞧不起村党支部，认为村党支部的权力没有民主性、合法性，村委会和村党支部之间的矛盾就无法获得解决。

现在，由于把前面的第一个问题弄清楚了，这个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既然村党支部要介入村庄治理和村民自治，它本身在村民自治中就是主体和主导者，难道它仅仅凭借着执政党的优势地位就可以强行进入？当然不行，它也只能按照村民自治的规定，实行民主选举。正因为这样，在2005年召开的党的十六届四中全会通过的《决定》中就已经明确指出，要"逐步扩大基层党组织领导班子成员直接选举的范围"，即农村基层党组织包括村党支部在内，也要像村委会那样实行直接选举。

更为重要的是，如《村组法》所规定的那样，党的农村基层组织要在村民自治中"发挥领导核心作用"，那么，它的民主政治建设就一定要走到前面去。村党支部领导班子成员要实行直接民主选举，而且要把选举工作做得更好。目前，在村庄治理和村民自治方面，最大的困扰就是，村委会实行直接民主选举了，而村党支部则没有实行，党内民主反而落后于人民民主。这种状况亟待扭转，当务之急就是要推进基层党组织的民主化，使村党支部的党内民主赶上人民民主，并且重于人民民主，然后才能真正实现以党内民主带动人民民主。通过加强党的制度改革创新，使农村基层党组织和村党支部更好地融进村民自治中去，成为村民自治的有机部分和主体因素，村庄治理才能获得顺利的发展。假如没有党的基层组织的民主化发展和村党支部党内民主的保障，村庄治理和村民自治的民主政治发展就是一句空话。

3．村庄治理的"两委"机构究竟是分开还是统一起来为好。以往，由于村庄"两委"即村委会和党支部是两个分立的机构，两者之间的关系就很难处置，自然会生发出很多的矛盾来。现在，中央已经主张和要求，村党支部书记和村委会主任"一肩挑"以及"两委"成员交叉任职。实行村党支部书记和村委会主任"一肩挑"以及"两委"成员交叉任职，就是要把"两委"机构由原来的分开走向新的统一，实际上是实行村自治组织的"一套班子，两块牌子"。这样的统一，显然比把"两委"分开来得好。目前，国内一些乡镇和县级的机构，如广东的顺德，已实行了"以党领政、党政联动"的模式，更何况于村呢，没必要再分开了。

由于村庄"两委"的联合，村党支部书记和村委会主任可以是一个人，"两委"成员也可以交叉任职，因此，就等于说成为"两委"机构的成员，其候选人首先必须是共产党员。这样的规定当然不是违反了宪法的，恰恰是遵循了宪法。我国宪法规定，"中国新民主主义革命的胜利和社会主义事业的成就，都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各族人民，在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的指引下，坚持真理，修正错误，战胜许多艰难险阻而取得的。今后国家的根本任务是集中力量进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中国各族人民将继续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在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指引下，坚持人民民主专政，坚持社会主义道路，不断完善社会主义的各项制度，发展社会主义民主，健全社会主义法制，自力更生，艰苦奋斗，逐步实现工业、农业、国防和科学技术的现代化，把我国建设成为高度文明、高度民主的社会主义国家。"宪法学家认为，这些论述实际上规定了中国共产党是国家的执政党的地位。既然共产党是执政党，当然要由它的党员来实行管理。

在如何产生"两委"机构成员候选人时，可考虑由全体党员和群众一起推荐，产生能够得到党员和群众都认可的党员候选人。党员候选人得到群众认可，这也是有党章精神根据的，因为党来自人民，必须"三个代表"，尊重人民意愿。同时也有世界上的经验可资借鉴，现在欧美国家的一些政党已开始吸引公民参与党内事务，直接参加党内选举。由民主选举产生的村党支部，同时也是村委会班子成员，书记（主任）、副书记（副主任）、以及委员，均由得票多寡而定。

原载《学习时报》2010年11月15日（标题被改为：如何处理村庄治理中的"两委"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