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静安区建筑工地大火已经过去半个月了，但这场空前悲惨的突发事件仍然受到中国上下与世人的关注，牵动着亿万人心。

在出事地点举行的十万人追思哀悼仪式，显示人们紧锁双眉强忍泪花，难掩内心的深切悲痛。他们无法想象，昨天还是血肉之躯的几十条可贵生命，怎么会顷刻间在融融烈焰中化为黄泉冤魂。

上海世博会刚刚在“让城市美好”高调声中闭幕，为什么竟会发生如此惨烈的大灾难？此非天灾而是人祸，谁是罪魁祸首？谁该法律制裁？必须进行彻查公布真相，有所交待。

由于上海市两位首要领导事发当天分别在外地执行公务，因此未及亲自出面处理突发事件。中国国务院强调要“依法追究单位主要负责人、单位实际控制人和上级单位负责人的法律责任”。市领导也宣称“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决心彻底查办。结果如何，令人拭目以待。

大火根源是官商腐败

尽管火灾详情有待披露，但已经泄露出来的一些严重情节实在令人吃惊。在静安区常德路一带占地1万6000余平方米的公寓楼群装修工程，是由该区民营企业“上海佳艺建筑装饰工程公司”( 下称上佳 ) 向国企“静安建设总公司”承包的。这家注册资金仅500万元的公司，只具备建筑行业“二等”资质，而且在施工质量问题上曾屡遭批评。但它近三年来却在静安区建工招标中连续中标42次。其年收入超过1亿元，每年净利润却只有区区数十万元。

“上佳”之所以财运亨通，是因为它的法人代表和区一把手有密切关系。无论明修栈道或暗渡陈仓，都能神通广大地以低价进高价出承包项目，捞取巨额利润中饱私囊。万一出了问题，头上还有一把大保护伞顶着。

这次出事的公寓楼层保温装修建筑工程，原定投资金额3500万元人民币。但“上佳”居然只以三分之一的1200万元低价轻易承包下来。它不但转手分包给各家小建筑商和施工队，而且枉自将施工期限180天缩短一半，砍掉工程的半数劳务成本。

大火烧出层层黑幕

在这情况下，施工进程中就难免出现各种反常现象：大量征用无业游民与无证农民工，脚手架布满易燃的尼龙编织网和竹片踏脚板，楼层内部没有熄灭的烟头到处乱丢，以及违反施工常规，劳动纪律松散，缺乏安全措施。由此而埋下了发生严重危险的祸根，使楼里居民无异于生活在火坑边上，随时都有遭到火灾灭顶厄运的可能。上海官方一开始放风，想把罪责归因于无证民工的失职行为。但若非“上佳”把这种无证民工拉来滥竽充数，那场大火难道会这么轻易地燃烧起来吗？

其实，这场大火不仅使五十多条人命丧生，而且在中国金光耀眼的大屏幕上烧出了一个大窟窿，让人从中窥见了中国经济发展与繁荣背面的层层黑幕。

过去人们所谓的官商勾结，说的是官归官，商归商，两者只是为了谋取利益而勾搭一起。但现在中国经济社会生态中出现的新现象则是，官即是商，商即是官，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完全是权与利的密切结合。这样一种官商内在共同体，较之于上述那种官商两者的外在勾结，其危害性要远远超过前者。因为它同时掌控着权和利，可以利用各种形式，通过前门与后门来谋取私利，把国有资产转化为家属经营，利则归己，损则归公。值得注意的是，这种以公行私的经营方式，已经成为中国经济生活中的一个普遍模式。

官商一体滋生腐败

这种情况，不妨称之为“寄居蟹”现象。寄居蟹是生长在沿海地区的一种特殊螃蟹。它虽然长着自己的外壳和腿能够照常爬行，却寄生在海螺躯壳之内，依靠海螺的外壳和吸取其营养来维持自己的生命。

如今中国那种新兴的官商一体模式，商是从官的母体中派生出来的。它既需要依靠官的牌子来经营，同时又能借官的门道来牟取暴利。这种正在大量繁殖的亦官亦商现象，既是中国经济快速增长与繁荣的重要成因，也是中国滋生大量亿万财产家族的温床，中国突然成为世界奢侈品最重要市场的根源，甚至也可以说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一个变种。

据说上海原定要在11月16日举行大规模庆贺世博成功的盛会，首要领导也将从外地赶回来与中外人士见面。幸亏静安寺的这场大火比它早了一天发生。否则的话，如果世博大庆与静安寺大火同时发生，既要办喜事，又要办丧事，那真是情何以堪，上海市的领导不知如何才能分身，如何面对国人与面对世界才好。

中国在如此短暂的历史时期内实现如此快速和巨大的经济发展成就，的确值得国人庆贺世人赞叹。世博会的盛况与成就，创造了令人望尘莫及的出色纪录。但是一个国家的发展与成就，不能只要金碧辉煌的光鲜门面，还要靠坚实的框架结构，和法制完备、社会公平与官民和谐关系。

静安寺大火的深刻教训，是只顾面子反而会丢面子。说明国家建设必须均衡发展，不能片面追求富丽堂皇的外表形象，而更需着重注意解决民生民权，使人民能过上安居乐业的好日子。上海市拥有2000万人口与1万9000栋高楼，它必然潜伏着各种可能危及市民生命财产安全的隐患。静安寺的大火与58条生命的代价，难道还不足以使那些一心扑在钱财上，而漠视民命的各级官僚们清醒清醒吗？

作者是华盛顿中国论坛社社长

《联合早报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