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大学2009年在自主招生制度的大框架内推出的“校长实名推荐制”，甫一开始即引发全国热议，其热度，怕是连这一改进措施的提出者和执行人都始料未及。争议的角度很广，从科举制度到美国的SAT、从工农兵上大学到分省高考制度，从公平公正的观念到社会诚信体系的建设、从“钱学森之问”到公立大学的责任……期间，每一所中学的推荐程序都被广大媒体所关注，多位先被推荐的学生如南京师大附中的匡超已经成为“小明星”。大家都很好奇，中学校长实名推荐给北大的学生，到底是什么样呢？

11月30日，盖头掀了起来。北大招办公布了全部初审合格的学生名单，同时公布了校长们的推荐理由。仔细研读，真的让人眼睛一亮！

北大在2008年本科教学评估过程中，对本科教育予以了认真反思。从教师到院系领导，从管理人员到校长，上上下下反复多次后，重新明确了本科教育的培养目标，就是“为国家和民族培养具有国际视野，在各行业起引领作用，具有创新精神和实践能力的高素质人才”。这一目标得到校内外比较广泛的认同，这对北大十分不易。然而在实践中，仅仅从选才角度看，这一目标也不易实现。

比如，有学生高考成绩很高，但父母每周都要到学校，为孩子打扫卫生和洗衣服，这样的学生未来成为行业引领性人物的几率是否很高呢？

再比如，有学生高考成绩很高，但人生的最高抱负就是成为外企一名收入很高的会计，这样的学生成为行业引领性人物的几率是否很高呢？

但在目前的高考制度中，只要高考成绩好，这样的学生北大仍必须录取。按高考成绩单一标准录取的学生，从北大的培养目标看实际并非是最合适的生源。

美国学者麦其路普曾指出，一名学生在大学取得成功，大约有六种品质会发生作用，这些品质包括智力、创造力、好奇心、抱负、勤奋和坚韧。这些品质都非常重要，有些还相互补充，比如说勤奋和坚韧就是智力的很好的替代品质，科学史上懒散的天才和勤奋的普通人都作出过重要的贡献。

如果我们承认高考是对智力的有效测量（当然不完善），那么我们通过什么来测量学生的其他品质呢？高考显然考不出学生的好奇心，也考不出学生的抱负和坚韧。高考让学生的答案趋向于统一的标准，从认识论角度看反而损害了学生天生的好奇心和创造力。那么，我们通过什么来考出对北大生源而言非常重要的其他品质呢？

中学教师和作为中学教师代表的校长，对中学生有着两年以上长期的观察，在共同的学习和生活中学生的其他品质会得到培养，也会凸现出来。中学校长实名推荐制对非智力品质更加关注，因而可能成为高考制度的一个有效补充。非常另人欣喜的是，在已经公开的校长实名推荐的学生评语中，我们看到了学生们其他的优秀品质，这些品质对于成为行业引领性人物，无疑比单独的智力更加重要。

抱负，江苏常州高级中学校长丁伟明推荐学生黄超然：“因自己的存在使别人更幸福”是她的座右铭！“全面发展、勇于承担、胸怀天下”是她真实的写照。

好奇心，广东深圳中学校长王铮推荐学生金柏宏：求知欲望的痴迷，一定要问出为什么、找出为什么、做出为什么，才能得到满足。

坚韧，浙江杭州二中校长叶翠微推荐学生马雨杭：她是一个做任何事都一丝不苟的人，并且有一股韧劲，记得那次沿江跑，刚起跑就扭伤了腿（骨折了），但她还是坚持跑完了比赛，虽然到终点后脸上挂满了泪水，但她的那份天真和执著，让所有人佩服，其实她就凭这种精神取得了一个又一个优异的成绩，为大家所瞩目。

创造力，广州华南师大附中校长吴颖民推荐学生梁昊：他把对市场的认识和投资思路用物理模型、数学计算与经济学理论进行分析，提出了一个股票的估值定价模型和一个股票的价格波动模型。在五年的投资实践中一直保持着40%赢利。他的这些分析形成了论文《股票收益估值法与弹簧小球理论——关于股票何时何地中枢与价格波动关系的数学模型》

以上这些学生未来高考也许不是什么状元，但显然比单纯的状元更加符合北大的培养目标。这些学生的录取如果使得北大在高考中录取的状元数低于他校，对北大反而是更好的事。如果说北大“掐尖儿”，但此“尖儿”非彼“尖儿”。

当然，我们从校长的推荐评语中也看到很多对智力品质的再次强调，包括学生名次和竞赛成绩，也看到了千篇一律的套话。然而这是第一次尝试，我们大可不必对完美求之过急。

北大自主招生的学生要通过三关，第一关是北大的笔试，第二关是北大的面试，第三关是高考。通过第一、二关的学生在第三关的高考中可以获得10～30分的降分优惠。此次校长实名推荐以校长的声誉为基础，减去了第一关（智力考查），于是我们欣喜地看到其他非智力品质开始呈现，这一点有助于中学教育从单纯的应试教育向全面素质教育的转变。

北大校长实名推荐的第一步走得不错，期待扎实的第二步。更期待其他高校加入其间，这样才能带来我们中学教育和大学教育的新气象。

《科学时报》 (2009-12-8 B1 大学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