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法关系已经走过60年的非凡历程，开创了不同社会制度大国的友好相处之道，成为新型大国关系的典范，对世界格局产生了重大影响，有力促进了人类社会的和平发展。

2019年11月6日习近平主席在北京同来访的法国总统马克龙会谈时明确表示，中方愿同法方一道，“面向世界，面向未来，面向人民，推动中法全面战略伙伴关系更上层楼，继续走在大国关系前列”。基于两国决策层对中法关系的高度重视，双方有识之士藉纪念中法建交60周年之良机，正从不同领域、不同角度整齐发力，推动两国务实合作不断走深走实，实现两国领导人的美好愿景。

弘扬中法关系的战略性特征和潜质

回首来路，中法关系60年的长足发展和不断提质升级能提供如下启示。

第一，中法关系具有鲜明的战略性。中国和法国都是对世界格局具有重大影响的国家：中法同为联合国安理会常任理事国，又都是核大国，法国是欧洲的“领头羊”，中国是最大的发展中国家，两国的文明文化都在世界文明格局中占有一席之地。就中法关系对世界的影响而言，无论是在冷战国际体系下中法建交，还是在后冷战国际体系下中法确立战略伙伴关系，都是对国际体系具有战略性影响的举动，牵动着国际战略平衡和大国关系格局。在双边关系层面，中法两国又都在对方的对外战略格局中占有特殊地位，两国领导人始终从战略高度看待对方，从战略上定位和处理双边关系。与其他大国关系相比，中法关系历来具有突出的战略性。

第二，战略自主是中法关系的基础。中法两国的战略影响、中法关系的战略性来源于两国在战略上的独立自主。中国和法国是奉行独立自主外交政策的典型大国，都强调国家主权和独立的重要性，强调将国家命运和内外政策的决定权掌握在自己手中，坚决反对超级大国和霸权国家对国际事务的垄断和操控，主张多边主义、世界多极化和国际关系民主化。这种独立自主的精神深深植根于两国的民族精神和战略文化。没有战略上的独立自主，中法就不可能赢得尊重，不可能有国际体系中的影响力。没有战略自主，中法不可能打破社会制度、意识形态和联盟体系的制约发展彼此关系。相似的战略自主诉求和独立自主的精神是中法建立和发展战略关系的重要基础。在冷战国际体系下，战略自主体现为中法在各自阵营中对美苏霸权的反抗。在后冷战国际体系下，战略自主体现为对单边主义和霸权政治的抵制。

第三，战略引领是中法关系的独特价值。中法总是在国际关系中敢为天下先，创新引领是中法关系的又一显著特征。这种引领性首先体现在中法关系对中欧关系和中国与西方国家关系的引领作用上。冷战国际体系下，法国是西方大国中第一个同新中国建交的国家，撬动了中国与欧洲乃至整个西方世界关系的突破。后冷战国际体系下，法国不仅首先与中国建立起战略伙伴关系，还促进了欧盟对华政策的法国化，推动中欧建立全面战略伙伴关系。中法关系在中欧关系中具有举旗定向的作用。中法关系的引领性还体现在中法共同推动国际关系的民主化和全球善治。中法两国是应对全球性问题的积极推动者，在气候变化、维持和平、发展援助等全球治理领域发挥着重要的引领作用。全球治理成为中法合作的主要领域。

第四，坚持从战略上认识和把握双边关系是中法关系健康稳定发展的保障。60年的历程并非一帆风顺，中法关系也曾经历起伏甚至危机。总结历史的经验教训，我们不难发现，什么时候相互尊重，坚持从战略高度认识对方、把握关系，中法关系就能健康稳定发展；什么时候一叶障目、短视逐利，中法关系就容易受到意识形态、人权等问题的干扰破坏，容易受到其他大国的牵制，走下坡路甚至出现严重倒退。站在战略的高度，就能克服短期利益的诱惑，遵守政治共识，妥善处理涉及彼此核心利益的问题；站在战略的高度，就能克服身份障碍和竞争焦虑，聚焦共同面对的挑战，推进全球和地区问题的解决。

打造更加牢固、更富活力的中法关系

世界正经历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世界之变、时代之变、历史之变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加速演进。面对国际格局的深刻复杂变革，面对各自国家发展改革的艰巨任务和人类社会新的复杂挑战，作为两个有担当的大国和有抱负的民族，如何既往开来，在新的大变局中打造更加牢固、更富活力的中法全面战略伙伴关系，考验着两国的胸襟和智慧。

中法战略合作面临新的空间与契机。百年变局下国际权力格局呈现新的特征，大国竞争加剧、地缘政治回归、热点问题爆发，不确定性、不稳定性剧增。尽管在新的大国竞争中法国的国家实力不比从前，然而大国关系的调整，尤其是中美战略博弈态势的出现，使得法国和欧洲的战略价值再度凸显，法国和欧洲也面临在中美之间选边站队的战略风险和战略困境。推动构建总体稳定、均衡发展的大国关系格局离不开中法之间的战略协调和合作。在国际秩序的重整方面，如何平衡既存国际秩序与新兴国际秩序之间的关系，同样离不开中法之间的战略协调和合作。中法在国际秩序改革方面的共识是在诸大国中相对较多的。地区热点问题的解决同样离不开中法之间的战略协调和合作——中法都坚定主张多边主义、政治解决和平衡公道的原则。

在新形势下确立客观正确的战略认知。百年大变局首先是力量之变，必须承认，中法的力量对比和国际地位对比已经发生重要变化，中法双方都需要客观、理性地认识这一变化，在更加对等的基础上尊重对方的大国地位。对法国而言，需要消除意识形态和政治制度的偏见，以更加包容平等的态度认识中国的崛起和中国式现代化道路，需要理性看待国际力量对比的变化，充分重视中国在推动国际秩序变革和全球治理中与日俱增的影响力和塑造力。对中国而言，需要尊重法国的大国地位，充分重视法国在大国战略格局中的分量和在欧盟中的领导地位，重视法国作为地缘政治大国在广大发展中国家的影响力，重视法国倡导的多边主义和文明多样性在世界文明格局中的积极作用。

继续发挥战略引领的独特优势。中法要继续引领中欧关系健康稳定发展。由于英国脱欧和德国领导力相对削弱，以及东欧与西欧关系的变化，法国在发展中欧关系中的作用上升。中法要积极作为，引领欧盟树立正确对华认知，处理好竞争与合作的相互关系，在共同防止阵营对抗、世界分裂和遏制“新冷战”方面发挥积极作用，以中法关系的不断提升对中欧和平、增长、改革、文明四大伙伴关系发展形成示范和带动。新形势下，中法还要超越中欧双边范畴，在更广泛的全球领域发挥引领作用。中法可以努力成为新旧大国非对抗性关系的范例，可以成为通过协调合作实现国际秩序新旧转换的伙伴，可以成为差异性文明对话交流的典范，最终以中法关系影响甚至引领新型大国关系和新型国际关系的构建。在全球治理领域，中法要继续高举真正多边主义的旗帜，在气候变化、能源、地区安全与全球发展等重点领域发挥引领作用。

张骥，中国欧洲学会理事，复旦大学国际关系与公共事务学院教授、副院长。

来源：《世界知识》，2024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