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信息通信技术、物联网、人工智能等为代表的科技革命以前所未有之势改变着人类社会的生产和生活方式，科技发展速度之快、科技对国际关系的影响远远超出以往任何一个时代的水平。21世纪以来，欧盟和美国通过科技合作为其外交服务，“科技外交”概念由此进入国际关系中的“热点”词汇行列，美国通过科技外交延续和拓展其主导地位和影响力，实现全球霸权的政治目的；欧盟通过科技外交输出其价值理念以在全球占一席之地。面对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我国应进一步发挥科技外交的作用，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
科技外交涵盖科技、外交与国际关系
作为专业概念，“科技外交”是在2007年被正式提出。2008年，美国科学促进会科学外交中心成立；次年，美国科学促进会与英国皇家学会联合主办以“科学外交新前沿”为主题的大会并于2010年出版会议报告。该报告首次界定了科技外交的三重功能，强调了在国际关系决策中需要明确考虑科学知识和科学建议，认为科技外交对缓解国家间政治紧张的作用。
外交可以加强科技政策和外交政策两个领域在关切重点、目标方面的合作，既包括国家间科技交流合作的全部内涵，同时还赋予科技合作更多使命。由于科学和技术交流能够超越意识形态和政治制度差异，当国与国之间其他关系遭遇困境和挫折时，仍可通过科技外交保持联系。2016年，美国科学促进会在其主办的年度科技外交大会日程中特别设计了“朝鲜的科技外交：案例研究与未来政策方向”专题论坛，探讨科技外交在缓解政治紧张及促进交流方面的工具作用。论坛还以两德统一作为比较研究，通过考察两德统一前后的科技发展变化，试图为解决朝鲜半岛问题提供借鉴。
科技外交可通过科技交流合作促进不同价值观和不同文化的，带动更多领域的交往，从而推动达成政治共识，促进国家间友好关系，助力实现国家的外交目标。例如，欧盟外交与安全事务机构“欧盟对外行动署”在官方网站上明确将欧盟科技外交的功能界定为通过科学和技术上的交流合作向非欧盟国家推广欧盟价值观，增加非欧盟国家对欧盟愿景和欧盟优先事务的了解。欧盟对外行动署通过欧盟资助科技创新的框架计划，如“地平线2020计划”（2014--2020）、“地平线欧洲计划”（2021—2027）等，拓展欧盟科学和研究政策的外交维度，同欧洲自由贸易联盟（EFTA）成员国家、预期加入欧盟的国家、“欧洲睦邻政策”所涵盖的特定地区国家加强科技外交。
欧盟和美国促进科技外交发展的相关政策
欧盟自本世纪以来即关注科技在外交政策和国际关系中的作用，明确表示“欧洲联盟的科技外交需要以公正和社会公平的方式为解决全球性挑战做贡献”。欧盟及其成员国在开展科技外交方面制定和实施了相关政策，并开展了系列实践探索。英国、法国等是世界上较早使用科技外交概念的国家。英国政府非常重视科技在外交政策和外交事务中的作用，通过设立外交和联邦事务部首席科学顾问等举措，提高科技在外交政策中的地位。法国通过在全球建立科学和创新网络、鼓励本国科技机构设立海外常驻岗位、向其他国家派遣科技顾问等方式服务其外交目标，并在2013年发布《法国科技外交》报告，阐述科技在法国外交政策中的重要角色和未来方针。其他欧盟成员国如波兰、荷兰等均在本国外交部任命科技顾问或首席科学官，促进科技咨询在外交决策中的作用。
在欧盟层面，欧盟明确将科技外交作为保障国家利益的软实力，将科学和技术置于决策优先层面，采取“创新原则”，建立科学决策机制，确立科技创新和科学家在决策系统中的地位，在欧盟对外行动署内增设由知名科学家担任的科技顾问职位。欧盟委员会在2012年发布的官方文件中特别指出，要将科技外交作为欧盟改善与重要国家和地区关系的机制；2014年，欧盟科研和创新委员卡洛斯·莫达斯上任后，再次强调科技外交对欧洲的重要性以及科技软实力对改善欧盟对外关系的重要作用；2016年，欧盟发布《欧盟外交和安全政策全球战略》，把“科学”纳入欧盟对外政策议程之中。
欧盟既将科技外交作为一个政策领域，也将其作为外交工具，为此设置了多项行动计划，包括上文提到的“地平线2020计划”（2014—2020）、“地平线欧洲计划”（2021—2027）以及“玛丽·居里行动计划”等。欧盟资助乌克兰作为非欧盟国家参与“地平线2020计划”，支持西巴尔干地区的科学合作，这不仅是因为相关国家具有出色的科技实力，也是因为欧盟希望吸引这些国家加入。欧盟委员会科研创新总司还资助了多个大型跨国项目，开展科技外交培训和研究，建立“欧盟科技外交联盟”，以促进科技外交发展。
美国科技和外交的联系可以追溯至美国独立战争时期。两次世界大战进一步提升了科技在美国外交中的重要性，推动其在驻外使馆设立科技专员职位。20世纪70年代，美国国会通过相关法案，强调科技外交在国际关系事务和外交中的作用，拟在美国国务院内成立科技顾问委员会，并制定长期的科技外交规划。进入21世纪后，美国国务院建立科技顾问办公室，专设国务卿的科技顾问及国务院国际开发署署长的科技顾问职位，进一步提高科学家在国家外交事务和外交决策中的参与度。美国还建立了可直接向总统汇报的科技决策咨询机制，为推动科技外交提供政治保障。
推动我国科技外交发展
当今世界正经历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科技创新是其中一个关键变量。面对百年变局，我国应增强科技实力，提高科技和科技人才在对外关系、外交政策、外交事务中的地位及作用，运用科技外交达到维护广泛外交关系、维护国家利益的根本目标，推动我国对外工作不断开创新局面。
充分发挥科技咨询在外交决策中的重要作用。了解科学技术知识并掌握世界科技发展前沿和趋势，有助于在外交磋商和谈判特别是关乎国家利益的重大事项中占据主动。因此，选拔优秀的科技人才为外交决策提供科技术咨询十分必要。欧盟和美国都比较重视科技在外交决策中的作用，均为此建立了咨询机制，并设置了相应的顾问职位，相关做法值得我国借鉴。
建立科技外交人才培养培训机制。科技人才虽掌握专业科学知识和科技前沿动态，但大多缺乏外交磋商和斡旋的谈判技巧，对其进行外交知识、外交事务和技能培训非常重要且必要。欧盟和联合国及一些国际组织、国际机构在此方面都采取了相关举措，如联合国贸易与发展会议（UNCTAD）在2001年通过了科技外交倡议，目的是提高多边磋商及磋商结果实施过程中的科技咨询质量，重点放在发展中国家科学家和外交官的国际磋商中能力建设。同时，还应对职业外交人员进行科学素养培训。欧盟和美国都重视举办科技外交培训课程，对外交官进行科技知识培训，对科学家进行全球政策和全球治理知识培训，为双方交流互动创造平台和空间。此外，我国相关的外交院校可尝试增加科技前沿及发展趋势方面的课程，培养和储备专门的科技外交人才。
参与国际科技外交研究和实践交流。目前，国际上已成立若干全球性的科技外交交流、合作和研究平台。这些平台专业化程度高，相关专业人士集中，研讨内容直接深入、立足实践且具有前瞻性。以日内瓦科学与外交预测基金会（Geneva Science and Diplomacy Anticipator）为例， 该基金会是以智库形式存在的研究和交流平台，“科学与外交”是其四大主要领域之一。基金会通过预测未来的科技突破及对人类社会的影响，定期发布“科技外交的未来”简报，讨论决策层面的应对策略。我国从事科技外交研究和实务的专业人员可通过此类平台活动，及时了解该领域内最新动态和实践，同时应以科技外交为支点，在国际性平台和专业合作交流网络上传播中国理念、讲好中国故事，推动构建更加公正合理的国际秩序、为全球的繁荣稳定作出贡献。
孙艳，中国社会科学院欧洲研究所副研究员。
来源：《中国社会科学报》，2023年11月17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