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心态”是人的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的生动体现。时代性的哲学思潮,深层地制约和规范着作为“精神家园”的人的“心态”。在当代社会的“科技文明”与“全球问题”、“市场经济”与“人的物化”的深刻矛盾中,作为“社会的自我意识”的哲学,它敏锐而痛切地把握到人类“生存”的矛盾与困境,因而合乎逻辑地以人的“生活世界”来实现对人类存在的关切,即以主题性转换的方式来实现哲学对人类存在的关切,从而形成以“生存与发展”为主题的新世纪的哲学理念。
以“生存和发展”为主题的哲学理念,首先是凸现了关乎人类生存意义的“标准”与“选择”这对哲学范畴。人的生命活动是寻求和实现“意义”的“生活”活动,而“生活”活动的“意义”,则总是存在于“标准”与“选择”这对范畴的矛盾关系之中,即“选择”什么样的“标准”来确定生命活动的“意义”。哲学作为理论形态的关于人类存在意义的自我意识,它的全部理论活动,都可以归结为处理“标准”与“选择”这对范畴的矛盾关系。但是,哲学作为思想中的时代,它的核心范畴的凸显,总是取决于对人类的时代性的生存困境的理论自觉,并直接地取决于对时代性的社会思潮的理论自觉。在当代社会思潮中,两极对立模式的消解,其实质是“消解”了作为绝对确定性的“标准”;英雄主义时代的隐退,是淡化了“英雄”作为人格化的“标准”的神圣性;高层精英文化的失落,是以文化的大众化和多元化弱化了精英文化的“标准”化;而理性主义权威的弱化,则是直接地冲击了将“理性”作为“标准”的合理性。这表明,当代社会思潮所体现的根本矛盾,是“标准”与“选择”的矛盾。因此,只有当代哲学才把“标准”与“选择”升华为最重要的哲学范畴。
如果以“标准”与“选择”这对范畴来概括传统哲学与现代哲学的区别,那么,我们可以说,以自然经济为基础的传统哲学追求的是一种“没有选择的标准”,而以市场经济为基础的现代哲学则承诺的是一种“可以选择的标准”。正因如此,以追求绝对确定性为使命的传统哲学,只能是以超历史的“神”或非历史的“物”作为“本体”即“标准”,去规范人的全部思想和行为。这就是传统哲学的“没有选择的标准”的“本质主义的肆虐”。而在现代哲学的消解“神圣形象”和反对“本质主义”的理论自觉中,“标准”既是对历史文化的一种承诺,更是现实生活中的一种“选择”和“安排”。但是,由于相对主义和虚无主义思潮的泛滥,当代西方哲学往往把这种文化选择蜕变为丢弃“标准”的“选择”,因而造成了当代哲学中的“没有标准的选择”的“存在主义的焦虑”。
从“没有选择的标准”到“没有标准的选择”,从“本质主义的肆虐”到“存在主义的焦虑”,它凸显了人类哲学思想中的另一对基本范畴即“绝对”与“相对”,并使这对传统的哲学范畴获得了深刻的时代性内涵。在当代的“知识和文化生活中弥漫着一种不安气氛。它几乎影响到每一学科和我们生活的每一方面。这种不安表现为客观主义和相对主义的对立”,“当代思维在此与彼这相互作用的两极间徘徊。即使那些为冲破这一思维框架而做出的尝试最终也常常回到这些规范的对立上来”。“从对基础、方法以及评价的理性标准所拥有的自信走向怀疑主义这个运动并不只是在哲学领域中发生。哲学中的混乱和不确定展示、反映出了代表我们的理智及文化生活特征的一个现象。在整个人文和社会科学领域里,我们已经看到,寻找安全基础的大胆尝试和对构成真正知识前提的新方法的阐述都不再时兴了,继之而起的是提问,由此来揭露那些原来曾认为坚实可靠的信条并非真正如此。似乎突然之间各种形式的相对主义又受到了青睐。”(参见理查德丁·伯恩斯坦:《超越客观主义与相对主义》,光明日报出版社1992年版,第1一3页。)这种“相对主义”的哲学思潮,理论地表征了当代人类的生存困境。
20世纪的发达工业社会,是“人已经创造了一个前所未有的人造物的世界”。科学技术的加速更替,生活环境的急速转换,大众文化的快速变异,审美时尚的迅速变化,人们仿佛是生活在一个光怪陆离、变幻莫测的“万花筒”中,似乎是在一个“无底的棋盘”上游戏。“现代性的酸”使一切神圣的事物都失去了原来笼罩着的灵光。两极对立模式的消解,英雄主义时代的隐退,高层精英文化的失落和理性主义权威的弱化,使得一向是以崇高化身自期自许的“哲学”,变成了“往昔时代旧理想的隐退了的光辉”。这是新世纪哲学所自觉到的最为深刻的“文化危机”和“意义危机”。这种深刻的“文化危机”和“意义危机”,以及它所蕴含的“标准与选择”的矛盾和“相对与绝对”的冲突,使人类性的“本体论”问题、“形而上学”问题以新的时代内涵凸显出来。这就是新世纪哲学的“本体论”重建或“形而上学”复兴。它最深刻地表现了新世纪哲学对当代人类生存困境的理论自觉。
人类的全部“生活活动”的指向与价值,在于使世界满足人类自身的需要,把世界变成对人来说是真善美的存在;基于人类“生活活动”的人类思维,总是渴求在最深刻的层次上或最彻底的意义上把握世界、解释世界和确认人在世界中的地位与价值,由此便构成了表现人类自我意识的哲学的“形而上学”及其“本体论”追求。当代哲学思潮中的“本体论”之争,从理论自身看,是关于本体论的“原义是否合理”、“问题是否普遍”以及“引申是否合法”的争议;而从实践的观点看,则是表现了对当代人类生存困境的理论自觉,特别直接地是对当代人类的超越绝对主义和相对主义的自我意识和社会思潮的理论自觉,是对当代人类走出相对主义和虚无主义的精神困境的理论自觉。
马克思主义哲学是关于“现实的人及其历史发展”的哲学,既是把人类“文明的活的灵魂”凝聚为“时代精神的精华”,又是把“时代精神的精华”升华为“文明的活的灵魂”,从而为我们塑造与时俱进的“精神家园”,引导我们走出当代的相对主义和虚无主义的“文化危机”。
摘自《人的精神家园》江苏人民出版社2014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