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战胜利后,美国成为世界唯一的“超级大国”,然而这样的风光景象并未持续很久。2001年“9.11事件”爆发后,美国积极地将战略重心转向中东地区进行“反恐”,甚至小布什总统还梦想过“大中东民主计划”。然而在美国“反恐”的二十年里中国迅速地崛起,因此,拜登政府不得不于2021年8月底仓皇撤出阿富汗,显示出美国应对中国崛起的紧迫性。经过加入世贸组织后二十年的中高速发展,中国的经济已经跃居世界第二,在世界舞台上的影响力也不断增加。按照当前的平稳发展,中国对美国的追赶已经是可以预期。更关键的是,美国并没有很好的方法来遏制中国的崛起。美国已经感到孤身围堵中国是如此的乏力,所以必须不断创造议题、制造围堵中国的氛围,动员更多的国家加入到围堵中国的行列之中。
美国还在国际舞台上大肆宣传即将到来的中美冲突以及“台湾海峡是最危险的海峡”。这样做的后果,一方面,美国的“一中政策”就像不断切香肠一般越来越背离本意;另一方面,美国对于中国的遏制也正在变本加厉,中美之间敌对氛围越来越浓厚。
“修昔底德陷阱”(Thucydides’s Trap)越来越变成一种自我实现的预言,中美是否还有和平的可能?
一、“修昔底德陷阱”:中美之间注定一战?
1.十年来中美战略互疑在加深
十年前(2012年),中国北京大学国际战略研究中心主任王缉思和美国布鲁金斯学会外交政策与全球经济发展高级研究员、约翰· 桑顿中国中心主任李侃如(Kenneth Lieberthal)共同发表了《中美战略互疑:解析与应对》(Addressing U.S.-China Strategic Distrust)的报告,该报告引起了中美两国战略界的热议。该报告提到的“战略互疑”是指中美双方在长远意图方面的互不信任。报告分析了中美各自视角对对方的多领域不信任,还建议中美在经济和贸易、军事战略、网络安全、小多边对话(即3-4个国家之间对话)和公众情绪等五个方面进行努力①,从而减少或者减缓双边不信任的程度。
但其实当时的中美关系并不像今天这般紧张。两位顶级学者希望中美保持良好的发展状态,因此所建议的个别领域虽然有些是难以调和,但却是双方均可以着手改善之处。毕竟当时奥巴马时期美国刚刚开始提出“战略重心东移”,美国还深陷中东“反恐泥淖”,且在台湾问题上两岸尚处于马英九上台后的改善期。所以,当时的中美之间还可以定期召开中美战略与经济对话②,这个对话起到了管控分歧和增进互信的作用。
孰能料到,特朗普政府上台后大搞“中美脱钩”,一时间贸易战、科技战、地缘战等烽火并起,而台湾自从蔡英文上台以来两岸关系急剧冷却,台湾推行“亲美抗中”的路线正好为美国所用。
近十年来,中美战略互疑不仅没有减缓,反而不断在加深。现在看起来,当初报告中引用时任奥巴马政府副总统拜登所说的“中国的崛起不是我们的灭亡”③是多么给人时空恍惚之感。毕竟拜登政府上台后美国基本上是走“特朗普2.0”的路线,不仅贸易战没有停止,而且在科技战和地缘战方面变本加厉,美国甚至还主导成立了澳英美军事同盟(AUKUS)和印太经合框架(IPEF)来围堵中国,而台湾则被看作是最好用的“棋子”。
2.“注定一战”的说法根源于美方认知
五年前(2017年),哈佛大学肯尼迪学院国际政治教授格雷厄姆·艾利森出版《注定一战:中美能避免修昔底德陷阱吗?》一书,该书一经出版即引发学术圈的热议。在书中作者提到了伯罗奔尼撒战争的起因,“使战争不可避免的真正原因是雅典势力的增长以及因此引起的斯巴达的恐惧”,同样,随着中国实力的迅速提升,美国长久以来拥有的优势受到了挑战,这两个国家可能会掉入“修昔底德陷阱中。”“就目前来看,关于全球秩序的决定性问题是中国和美国能否避免修昔底德陷阱。以往多数符合这一范式的竞争大多以悲剧收尾。在过去的500年中,有16个大国崛起并威胁取代现有守成国的案例,其中有12次导致了战争。幸免于战争的4个案例则是因为挑战者和被挑战者在行动和态度上作出了巨大且痛苦的调整。”④
事实上,不论是有心还是无意,被艾利森界定为“无战争”的四起挑战其实都有其特殊性,分别是15世纪后期西班牙对葡萄牙强权的“全球帝国与贸易” 挑战、20世纪初美国对英国的“全球经济主导与西半球海军优势”挑战、冷战期间苏联对美国“全球权力”挑战以及冷战后德国对英国和法国“欧洲政治影响”挑战。西班牙对葡萄牙的挑战事实上是在1494年教皇亚历山大六世仲裁下两国签订《托尔德西里亚斯条约》平息的,这样的地理划界史称“教皇子午线”,只对这两国有存在意义,其他国家并不必遵守;20世纪初美国对英国的挑战之所以是和平方式,是因为后者更防范欧洲大陆上新崛起的德国,以及美国刚独立时两次英美战争已经给了美国一定的教训;冷战期间苏联对美国的挑战最终以“和平”的方式,那是因为美苏是核大国,和平存在于美苏之间,而世界范围其他区域则发生了多起“代理人战争”;最后提到的冷战后德国对英法两国的挑战,这是由于两德统一之后德国拿回“欧洲老大”的位置而已,衰退的英法当然不必要诉诸于武力,更何况此时的法德关系一直比英德关系更紧密。所以,四起所谓的“挑战无战争”是有其客观历史原因。若说四个里面哪一个与中国相类似,那可能就是苏联与美国的核大国竞争。
该书刚刚出版的时候,艾利森教授还是认为中美可以避免“修昔底德陷阱”的。“中美两国陷入战争可能性并不大,因为这显然并非明智之举;超级核大国之间的热战不再是一个可行的选项;紧密的经济相互依赖加剧了战争的成本,也因此降低了战争可能性。”⑤然而,2022年8月的艾利森教授却更加对中美未来表示了担忧,他在《国家利益》(The Nation Interest)杂志中撰文指出,中美之间就台海局势对峙,存在三个残酷现实。第一,中国从政府到人民都不会同意台湾“独立”。整个领导层到全国人民意向,完全防止台湾“独立”,如果在“接受台湾‘独立’”和“发动一场摧毁台湾和造成大陆巨大破坏的战争”之间选择,中方将会选择后者;第二,中美两国的内政都有“致命激流”存在。美国政治的根本原则之一,就是不会允许一个认真的对手在国安方面取得应有的权利。中国方面,国家主席习近平对于台湾问题与美国对峙的压力比以往都还要强;第三,美国多数政客都没有认清,“台海军事平衡从 1996 年的危机之后,已经完全倒向中方”。艾利森指出,美国如果介入台海局部战争,将会面临一个灾难性的抉择,是要“接受战败”,还是“把战争扩大、升级到美国能占上风的地步”。⑥
“注定一战”是否正在搅动中美关系走向恶化。美国目前急迫推行的政策已经不再是追求所谓普世价值的道德光环,而是会赤裸裸地提出遏制中国或者“去中国产业链”。甚至于美国的行政部门为了眼下的内外政策实施而希望短暂地管控分歧、增进互信,但最终总会出现美国别的部门破坏互信的举动。
3.中美全面战争注定是不可能
事实上,美国的战略家正处于极度矛盾的选择之中。一方面看到中国的崛起,希望千方百计进行遏制,就像曾经对待德国、日本和苏联一样,将中国或打败或收编;但另一方面又看到,不论基于任何理由,中美之间发生全面战争是注定不可能的。原因至少有如下三个方面:
其一,中美都是核大国,在相互确保摧毁时代,中美两国必须有足够的理性保持战略克制。从某种意义上,核时代的“相互确保摧毁”(MAD,Mutual Assured Destruction)可以说是“修昔底德陷阱”的致命理论缺陷。没有哪个国家希望战胜对手的同时,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也完全交出去。当然,各个国家积极发展核武器,首先就是为了确保自身的绝对安全。美国麻省理工学院政治系教授斯蒂芬·范·埃弗拉认为,“一个由可威慑国家组成的MAD比一个PAST(核时代之前的状态,Pre-Atomic State)世界要安全得多。”⑦鉴于中美两国核大国的地位,完全爆发全面战争的概率是极低的,毕竟任何一方都难以承受重大的核战争。所以,中美关系的竞争注定就像美苏关系一样不会以全面战争的方式出现。
其二,尽管中美双方仍然在诸多军事和科技领域保持其发展阶段的机密性,但是因为双方探测对方发展的技术水平不断升级,大体上对于对方军事和科技的发展阶段有更加精准的瞭解。也就是说,根据相对透明和公开的信息就可以瞭解对方在海军、空军、陆军和太空技术的发展。这样的信息透明很大程度上减少了过去因为信息不对称所做出的战争误判。美国相关军事部门经过多次模拟得出美国如果在亚太靠近中国一侧与中国开战的话,几乎没有意外,中国大陆的军事力量将压倒性获胜。2022年8月美国的兵棋推演中,假设中国大陆2026年出手攻台,美军则大举介入“援台”,在大多数情景下,台湾地区的基础设施与经济以及驻太平洋美军将付出非常高的代价。在目前已完成的22轮推演中,有18轮中国大陆的导弹击沉美日大部分水面船只,并摧毁数以百计军机,“盟军”的海空军则猛烈回击中国大陆两栖和水面舰队⑧。
其三,中美通过七十年前朝鲜战争中的正面对抗,可以对对方的力量和意志有更加深入的瞭解。回顾当年的朝鲜战争,中美一旦发生正面军事冲突,接下来是否能够迅速结束战斗可能就不由某方单方面决定了。正如美国普利策奖得主大卫·哈伯斯塔姆在对朝鲜战争的反思中提到:“在朝鲜战争中,各方在所有重大决策上都无一例外地做出了错误的判断。首先,美国把朝鲜半岛踢出了自己的远东防卫圈,这自然会鼓励共产党势力对它采取行动;然后,苏联又为金日成出兵韩国开了绿灯,并确信美国不会干预。美国参战后,严重低估了朝鲜军队的作战能力,却明显高估了自己第一批入朝作战部队的实力;最后,美国人又贸然作出了越过三八线、继续北上的决定,却丝毫不在乎中国人的警告。之后,麦克阿瑟又作出了这场战争中最大的一个误判,即命令联合国军一直打到鸭绿江边,因为他坚信中国人不会进入朝鲜,这就让他的军队处在极度危险之中。”⑨
朝鲜战争成为美国入朝作战军人的梦魇。过去七十年来,中美在台海问题上多次博弈,美国从来不敢公开表态“全力协防台湾”(拜登的口误不算),因为美国深知,与中国的全面战争是多么恐怖和危险。不用说面对今天军事力量全面提升的中国,即便是上个世纪50年代的中国,也决不会允许美国将台湾从中国分裂出去。所以,美国在台海的一切表态都必须小心谨慎,以避免被“台独”势力全面拖下水。
二、为何而战,可能的冲突点就在台海?
冷战后期,中美事实上是准同盟关系,在这样的背景下中美两国达成了“三个联合公报”,并建立正式外交关系。冷战结束后,美国开始把中国当作潜在对手,因此其对台政策可谓是一路倒退。时至今日,美国的“一中政策”已经逐渐被掏空。中美虽然不太可能发生全面冲突,但是未来中美发生某种形式的冲突几乎是必然的。并且美国已经没有别的好场所,这个点最有可能就是在台海。
1.别的冲突点难以重创中国
维持两岸的分裂是美国长期的对华政策。有学者认为,美国在越战后形成四种作战模式:灭小国(1983年入侵格林纳达,类似于“大象踩蚂蚁”)、灭中型国家(2003年入侵伊拉克,类似于“碾压灭国”)、占领小型国家(2001年发动阿富汗战争,类似于“大炮打蚊子”)和拧死大型国家(长期针对俄罗斯的“拧毛巾”战术)。然而,针对中国这样的超大规模国家,美国把中国扳倒的唯一机会只有一个,即让其分裂。美国无论哪个总统、哪个政党上台,都会坚持不懈地搞下去:确保中国无法统一,煽动香港一天比一天混乱,锲而不舍地在新疆、西藏民族问题上抹黑造谣。⑩
过去十年,美国支持“藏独”、“疆独”、“港独”的图谋相继失败。而台湾问题则随着民进党的上台更加凸显,“亲美抗中”的民进党正成为美国“最听话的棋子”。中美两国未来最有可能的冲突形式是“代理人战争”,而目前的理想场所就是台海。
2.美国的“承诺”不断向“台独”释放错误信号
长期以来,中国大陆对台湾的政策是连贯的、一致的,即“我们愿继续以最大诚意、尽最大努力争取和平统一。我们不承诺放弃使用武力、保留采取一切必要措施的选项,针对的是外部势力干涉和极少数‘台独’分裂分子及其分裂活动,绝非针对台湾同胞,非和平方式将是不得已情况下作出的最后选择”。[11]
中美关系变坏的实质,在于美方不断出台损害中国利益的法案。早在中美关系还是“蜜月期”的时候,美国就通过了“台湾关系法”(1979年)来公然压制“三个联合公报”,所谓“国内法的位阶高于行政协定”。而在“八一七公报”签署期间,里根政府又签署了未公开的“六项保证”,表明了美国事实上追求的是两岸分治长期化,2016年美国众议院与参议院通过共同决议案,肯定“六项保证”与“台湾关系法”皆是台美关系的指引方针。特朗普政府上台后,美国通过“2018年亚洲再保证倡议法”,重申依“台湾关系法”、中美“三个联合公报”及“六项保证”实现美国对台湾的“承诺”。此外,2018年,美国通过“与台湾交往法”,等同于放开了美台高阶官员的互访。还有所谓“台北法案”,来确保台湾在国际舞台上的“邦交国”数量。
正是因为美国国会不断通过涉台法案,向台湾释放了各种错误信号,使得“台独”势力和不明真相的民众会形成“美国协防台湾”的错觉。
3.台海冲突目前正走向“懦夫博弈”?
“懦夫博弈”(Chicken Game)通常是指两人驱车面对面行使,谁先躲开谁就是懦夫。该术语常见于博弈理论,国际政治领域的“相互保证毁灭”(MAD)也有相应的研究。
如果我们把中美关系理解为美国正在与中国对赌,那就无法解释2022年8月初中国大陆进行围台军事演训的时候,美国的里根号航母战斗群为何远离演训区域。换言之,我们看到美国国会通过各种涉台法案,其实仍然是在玩边缘游戏。美国希望激怒中国大陆,让后者对台湾展开猛烈的军事行动,随后美国就可以在国际舞台上策划一系列制裁方案。这个过程美国并不愿意直接与中国大陆发生军事冲突,一切都是以台湾作为优先“代理人”的。依此类推我们也就可以理解,即将通过的、最危险的“台湾政策法”,不论是把台湾列为“主要非北约盟友”(Major non-NATO Ally),还是向台湾提供45亿美元强化台湾防御,还是AIT官员的任命需要参议院通过(等同于正式外交官任命),恐怕其动机仍然是给台湾错觉并激怒中国大陆。
中国大陆的对台政策要保持战略定力。即使是发生对台统一战争,也应该是在对台和平统一时机完全丧失、中国大陆军事准备充分等条件下进行,换言之,爆发的时机和过程应当由中国大陆主导。此外,如果仅仅是从武统的视角而言,时间拖得越久中国大陆的准备就越充分,就越有可能在未来台海冲突中占据主导地位。
三、如何战,谁能获胜?
美国对台海的军事介入某种程度上会是现在乌克兰战争的翻版,即美国在幕后指挥并提供非地面部队以外的各种支持,希望台湾对中国大陆的“顽强”抵抗可以拖延很久。这样的想法无疑是“痴人说梦”,台湾必将统一,甚至统一的进程会超乎寻常地迅速。
1.“代理人战争”——美国做幕后推手
早在冷战时期美国就擅于发动“代理人战争”,自己充当幕后推手,出钱出武器但是美国大兵不需要上前线。眼下,美国最理想的情况就是在台海做局,以两岸中国人的对抗来消耗中国大陆的军力。
台湾要成为美国“反中”代理人需要满足三个条件:其一,台湾岛内的政治和经济受制于美国,也就是确保会“长期听话”;其二,台湾岛内存在一个支持“武装反中”的氛围;其三,台湾民众无比坚定地拥护政府的“反中”政策。这三个条件中,恐怕只有第一个条件是勉强满足的,第二和第三个条件肯定是不满足的。两岸同是中国人,即便是统一之战也大概率不会像俄罗斯对乌克兰一样“一片废墟”,所以台湾青年各有规划,根本不愿意当兵打仗。据媒体报导,台湾“陆军专科学校”今年的新生报到率创史上最低,6月底新生报到人数仅200多人,只有规划招生人数的1/4,据称台湾军方因此“大为震惊”。[12]
美国或许不明白,台湾不太可能成为乌克兰,当然中国也不是俄罗斯。中国准备统一之战已经有七十多年,美国如果非要强力介入的话,不妨复习一下朝鲜战争。
2.美国可能介入台海的几种场景
很久以前,李敖就曾经调侃过:“台湾当美国人的走狗,怎么还自己掏钱买骨头?”这一点其实低估了美国的“慷慨”。既然为了遏制俄罗斯可以在乌克兰投入数百亿美元,那么为了遏制中国大陆美国又岂会吝啬金援台湾?
美国正在推进的《台湾政策法案》就有对台湾提供45亿美元的安全援助、加强美台军事训练合作及建立美台高级别军事规划机制等内容。未来美国或有更多的金援法案,只要台湾能够按照美国设计的“剧本”走,坚定“抗中”并坚持到“最后一个台湾人”。
一旦美国的点火策略成功,美国会迅速启动如下几种介入台海的场景。其一,美国像援助乌克兰一样,提供大量武器和信息支持。当然,如果大陆对台军事动作够迅捷,美国来不及援助也是有可能的。其二,美国“出声不出力”,美国在国际上大力“吆喝”,塑造对于台湾的国际支持,但其实是以台湾的悲情来换取美国的结盟巩固。如果是这样的话,台湾越惨烈,美国则越高兴,因为美国就有了从道德制高点来谴责中国的绝佳理由了。其三,美国从联合国谴责到拉帮结派就是为了在国际舞台上孤立中国,并极有可能在产业链方面推动各国“去中国化”。
3.速战速决的可能性
当然,美国的“剧本”设计总是会出现“漏算”。美国最担心的,也是中国长期追求的那就是对台军事行动的速胜。比如,1)中国大陆对台湾关键节点迅速打击时,美国来不及应对,于是台湾求和,两岸在大陆主导下完成协商统一。再比如,2)两岸战争拖延日久,美国表现仍然是类似于对乌克兰的态度,只愿意提供除了派兵之外的其他手段,台湾求和声音成为主流,大陆主导下两岸完成协商统一。当然还有更加特别的情况,3)掌握美国援助先进武器的台湾军队会不会临阵起义?如果战争持续的最终结果是台湾成为乌克兰一样的满目疮痍,台湾民众是否还会支持继续打“城市战”?战争拖得越长,变数就会越多。
所以,对战争的结果台湾有什么胜算呢?不论美国援助几何,中国大陆的获胜只是时间问题。
四、台海之后:不可忽视中美关系的复杂性
如果说未来十年可能是台海冲突的爆发期,那么,中美可能在未来半个世纪都有可能面临复杂关系。毕竟类似于中国和美国这样规模的对手都是历史空前的,双方的博弈可能更多是情感、认同和意志的较量。
1.中美没有“新冷战”
中国一定会完成统一,哪怕在国际上遭受美国的严厉制裁。台湾问题的解决,对中国而言是国家统一大业的彻底完成;对美国而言,是中国军事突破第一岛链,接下来还会对美国所谓第二、第三岛链形成威胁。但中国是维护国家主权完整的正义一方,国际社会在中国统一后还可能面临新的秩序调整。
台海冲突未必引爆中美全面战争,台海冲突也不预示着中美全面竞争的结束。以现在来看,美国组建北约为基础的军事同盟会一定程度上形成对中国的围堵,甚至不排除亚洲一些国家加入到这样的围堵行列。但是美国不太可能动员所有的亚洲国家参与其中,这就为中国的发展提供了缓冲空间。
如果把新冷战定义为“中美全面脱钩,各自形成两大集团在政治、经济、意识形态和国际场合全面对峙”,那么,中美之间不会出现“新冷战”。因为世界各国优先发展的是经济,中国现在是世界上至少120个国家的最大贸易国,并且随着中国经济规模的不断扩大,这个数字还会变大。许多国家在与中国的交往中获得巨大的经济利益,就像是“一带一路”沿线的基础设施建设一样,美国给不了的,中国可以给。因此,目前与中国贸易方面的受益国不太可能完全跟随美国搞对华遏制。事实上,美国近些年的诸多政策在亚太、中东、拉美和非洲都遭致各种批评声音,这种状况短期并不会改变。
2.中美短期会激烈地对抗
如果中国大陆武力统一台湾,美国一定会加大制裁和围堵中国的力度,这不仅是施压进而迫使中国屈服,更是美国在国际舞台上树立威信的必然手段。所以,中美之间整体氛围是对立的,但是事关中美各自的核心关切,双方还是可能有沟通管道的存在。
美国围堵中国,类似于俄乌冲突爆发之后美国对俄罗斯的一切制裁措施可能会加倍针对中国。美国政府及民间对中国的敌意会随着中国对台海争端的解决而升高,美国会对中国展开更加严厉的贸易制裁、科技制裁、金融制裁、人员往来中断,甚至于国际舞台上逼迫别的国家公开表态站队。然而其他国家与中国有交织的国家利益,并不一定完全与美国保持一致,这就为中国的外交提供了很好的突破口。
美国对中国的初期制裁一定是很严厉的。但是,制裁或者围堵是一把“双刃剑”,美国的实力是否能够支撑长期制裁或围堵,还是说,美国在对华制裁的后期就会不断“放水”。当然任何针对中国制裁的行为,都有可能遭受中国政府的强烈反制。例如在中国大陆反复表达不允许之后,佩洛西偏要执意窜访台湾,最终中国大陆除了进行围台军事演训和制裁佩洛西本人及其家人,还立刻施行“三个取消,五个暂停”的强烈反制。其中,三个“取消”涉及中美两军间的工作机制,这意味着两军在过去数年中建立的信任机制已几乎不复存在,发生碰撞摩擦的风险正在上升。[13]这显示了中国大陆捍卫主权和领土完整的意志和能力不容置疑。
3.中美长期将处于竞合关系
中美关系经历朝鲜战争之后从1953-1971年冷却了18年,然后1971年美国出现了基辛格这样的战略家来主张中美关系应当走向正常化、中美携手可以在国际舞台上发挥更加积极的影响。当然这个过程之所以比较融洽是因为中美共同的敌人——苏联的存在。其实在50-60年代美国对于中国的恨意(尤其是来自民主党)还时常在媒体上表现出来,但是70年代之后中美关系的缓和会使以前的不愉快被淡化。
美国长期对中国的遏制一定程度上会损害美国的产业结构,也会损害盟国的利益。从现实主义视角来看,能够让美国退缩的,恐怕只有美国自己。美国需要回答的问题是:美国遏制中国,国内的制造业是否能够支撑?美国围堵中国,盟国是否支撑?美国希望制造类似于冷战的国际对立氛围,世界各国是否赞同?
所以在美国经历几任对华强硬和敌对的总统之后,总会有新的钟摆现象出现。新总统会思考,当美国已经不太可能武力围堵中国,在国际舞台上强化道义竞争才是正道;当中美合作所带来的获益远远大于美国遏制中国所带来的收益,美国放弃遏制政策才是正确选择;当美国开始正面看待中国的崛起之时,美国就会思考中美合作的领域如何具有紧迫性。
台海之后,美国并不会完全退出亚太,美国在亚太仍然保持影响力。但是,中国对亚太秩序的影响力会持续增强,中国也会在拉美地区增加影响力。中美在全球各地的竞争与合作关系将是比较独特的历史画面。正如艾利森在一次采访中所提到的:“在竞争式共存关系中,我们既能激烈竞争,又能不可避免地展开合作吗?……两国政府能做到这一点吗?这要难一些。对两个社会而言,可能会更难,但并非不可能实现。我对此依然感到乐观。”[14]
五、结论
近些年美国和西方媒体一直在强调中美之间的“修昔底德陷阱”,这其实是长期以来霸权主义思想的作祟。这个名词比较笼统地说出了面对新的崛起国时守成国不情不愿的姿态,“陷阱”存在于守成国的认知之中。
“修昔底德陷阱”只是预示了中美冲突的可能性,但并没有提到冲突的方式、冲突之后双方的选择。台湾问题为“修昔底德陷阱”提供了一种解释的场景,美国非常希望通过台海冲突打掉中国大陆的发展势头,但实际上台海冲突并不太可能无限放大。美国一定会以某种方式介入台海冲突,但不会全面派兵,因为美国承受不住与中国的全面战争。
中国大陆统一台湾之后,“修昔底德陷阱”仍然是存在的。美国会继续围堵中国,跨越“修昔底德陷阱”还需要较长的时间。跨越出现在美国认识到中美合作的收益远大于冲突之时,这种跨越的实现不在于舆论引导,更关键是双方难以承受“陷阱”带来的伤害。
即便中国以非和平方式统一台湾,中美也会保留一定的合作空间。美国始终需要面对的课题是,如何正面看待中国的崛起。中国完成统一之后,会给亚太地区带来更长时间的繁荣与稳定,这其实也符合美国在亚太地区的利益。“合则两利、斗则两伤”,如果中美能够携手积极维护世界和平与稳定,何来“修昔底德陷阱”一说?
2019年国家社科基金重大委托项目19GZH042。
注释:
①王缉思、李侃如:《中美战略互疑:解析与应对》,北京大学国际战略研究中心,第43-54页。
②中美战略与经济对话是中美双方就事关两国关系发展的战略性、长期性、全局性问题而进行的战略对话,奥巴马政府时期中美两国从2009年到2015年共计召开了七轮对话。特朗普上台后这样的对话机制马上被取消。
③王缉思、李侃如:《中美战略互疑:解析与应对》,北京大学国际战略研究中心,第54页。
④[美]格雷厄姆·艾利森着、陈定定和傅强译:《注定一战:中美能避免修昔底德陷阱吗?》,上海人民出版社2019年版,第7页。
⑤[美]格雷厄姆·艾利森着、陈定定和傅强译:《注定一战:中美能避免修昔底德陷阱吗?》,上海人民出版社2019年版,第6页、第240页、第242页。
⑥陈政嘉:《历史教训!美中终将一战 哈佛学者列台海三项残酷现实》,新头壳网,2022年8月8日,https://newtalk.tw/news/view/2022-08-08/798285。
⑦[美]斯蒂芬·范·埃弗拉着、何曜译:《战争的原因》,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年版,第290-291页。
⑧《华盛顿智库兵推:美军“援台抗陆”会损失库存一半战机》,大公网,2022年8月10日,http://www.takungpao.com/news/232112/2022/0810/752236.html。
⑨[美]大卫·哈伯斯塔姆着、王祖宁等译:《最寒冷的冬天——美国人眼中的朝鲜战争》,重庆出版社2010年版,第558页。
⑩杨柳依:《美国决战中国前的终极测试》,《广角镜》,2022年第4期,第32-35页
11《台湾问题与新时代中国统一事业》,中国政府网,2022年8月10日,http://www.gov.cn/zhengce/2022-08/10/content_5704839.htm。
12《台湾青年不愿当兵,政客无本钱搞对抗》,星岛环球网,2022年8月26日,http://www.stnn.cc/c/2022/0826/3754987.shtml。
13《【解读】对美国的八项反制措施,将会产生哪些影响?》,环球网,2022年8月5日,https://world.huanqiu.com/article/497QfZ8Dipz。
14[美]加勒特·奥布莱恩:《格雷厄姆·艾利森谈“有史以来最重大的碰撞”》,美国《连线中国》杂志网站6月12日报导,转引自《参考消息》,2022年6月27日第13版。
郭振家,中国劳动关系学院公共管理学院政治学与行政学系主任、中国人民大学中国对外战略研究中心兼职研究员
来源:《中国评论》月刊2022年10月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