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蒙壮歌》
厉彦林著
山东文艺出版社2021年10月
厉彦林的《沂蒙壮歌》是一篇新时代“沂蒙精神”的颂歌,也是一部关于脱贫攻坚和乡村振兴的教科书式的力作。全书9章32万字,采用大历史观、大时代观、大发展观的视角,把大格局和小切口、英雄人物与人民群众、历史记忆和时代发展融为一体去叙述,忠实记录了沂蒙地区脱贫攻坚实践,全景式展现了沂蒙历史伟业,使作品具备了可观的现实温度和思考深度,是“沂蒙精神”研究的新高度。
一
《沂蒙壮歌》是一部精彩的长篇报告文学,但其中也包含着大量诸如乡村振兴、社会治理等政治学和社会学的内容,从这些方面看,本书也是一部具有宏大而独特视野的政治学或社会学著作。从作者对沂蒙地区历史变化的深刻剖析中,对时代形象的深层把握中,对发展问题的深度思考中,作者大历史观、大时代观和大发展观的思想境界可以窥探一二。
作者在写作中并不局限于从具体概念方面对“沂蒙精神”的内涵进行阐述,而是采用更开阔的视角、更灵活的语言风格,超越了沂蒙山的具体形态和沂蒙地区的区域概念去定位“沂蒙精神”,这实际上是把“沂蒙精神”放在中国共产党一百年的奋斗历史中来进行定位和研究的。
作者在后记中提到了这本书以历史视野、现实视角、平民眼光来聚焦沂蒙大地。这种大的时代观就是“两个大局”,即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全局和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只有站在这样一个时代的高度,再回过头看“沂蒙精神”,看沂蒙人民在革命、建设和改革时期的奋斗历史及他们做出的贡献,才能更全面地把握“沂蒙精神”与中国共产党精神谱系的辩证关系,才能真正认识和体会到“沂蒙精神”对社会主义建设以及中国式现代化道路构建的重要价值。
《沂蒙壮歌》总结的是沂蒙人民在革命、建设和改革时代的奋斗史,也是“沂蒙精神”的产生、发展的历史,但是整本书的特点是着眼于未来,是放在整个中国的发展历程中进行衡量的,也是着眼于中国的未来进行定位的。正如作者所言:“处在新的发展阶段,我们确实需要反思快与慢、多与少、好与坏、长与短的辩证关系。竭泽而渔式的发展,资源、环境、人心都受到损坏,当下日子怎么过? 未来的路怎么走? 我们的后代怎么办? 新时代实施乡村振兴战略,需要新思维、新理念和新载体作支撑。田园综合体项目通过土地整合、土地流转,实现农村从单独经营到集体经营、从农民单纯种地到企业化生产分红,统揽‘粮囤子’‘菜篮子’‘果盘子’,土地集中、生产集约、效益更加凸显。”作者紧紧抓住革命、建设、改革、复兴等时代关键词,满怀对人民的热爱和对生活的热情,一边用文学语言叙述沂蒙地区的发展变化,一边又从哲学层面提出了关于新时代如何处理发展问题的新思考,体现了大发展观的胸怀。
二
品读《沂蒙壮歌》对于深入理解“沂蒙精神”具有非常重要的作用。以往“沂蒙精神”的研究虽然取得了很多成果,但是也存在着三个方面的缺陷,这些缺陷在《沂蒙壮歌》一书中得到弥补。
一是在历史性与现实性的关系上,以往“沂蒙精神”研究存在注重历史、忽视现实的情况。长期以来,很多著作一提到“沂蒙精神”,就在讲过去军民团结、鱼水深情的故事,很少描述“沂蒙精神”在今天是怎么样发扬光大的,在结合现实的问题上既不密切又不生动,给读者造成了一种“沂蒙精神”在过去的印象。从沂蒙地区的发展实际来看,特别是改革开放40年以来突飞猛进的发展,从“四塞之崮、舟车不通”的闭塞山区摇身变成一个“买天下、卖天下”的现代化物流之都,取得这些辉煌成绩的背后都离不开“沂蒙精神”的支撑、激励和促进作用。所以,“沂蒙精神”不仅具有历史价值,也具有重要的时代价值,它不仅在革命战争年代起了非常重要的促进作用,而且在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过程中也起到很重要的推动作用。
二是在特殊性与普遍性的关系上,以往“沂蒙精神”研究多注重探讨其特殊性,而忽视其普遍性。习近平总书记2013年在临沂考察时指出:“‘沂蒙精神’与延安精神、井冈山精神、西柏坡精神一样,是党和国家的宝贵精神财富,要不断结合新的时代条件发扬光大。”这个论断实际上就点明了“沂蒙精神”不仅仅是沂蒙人民的精神,而是党和国家的精神,是中国共产党精神谱系的重要组成部分。过去很多学者在研究“沂蒙精神”的时候,往往是不自觉地、无意识地把“沂蒙精神”降低为临沂精神,或者降低为沂蒙人的精神。总书记的这段重要论述从很高的站位肯定了“沂蒙精神”的重要价值,深刻阐明了“沂蒙精神”虽然产生于沂蒙大地,用“沂蒙”二字冠名,但是就精神层面来讲,它具有普遍意义,体现了整个中国民族和中国人民的价值观,彰显了“临沂的变迁史,其实就是山东省和国家变迁史的缩影,是波澜壮阔改革开放伟大实践结出的硕果,是‘新中国’故事的一个精彩章节”。
三是在根源性和根本性的关系问题上,以往“沂蒙精神”研究多注重探讨其根本性,而忽视其根源性。这里所说的根本性是指“马克思主义的指导和中国共产党的领导”,是从“沂蒙精神”的领导力量和指导思想的角度探讨的。但是对于“沂蒙精神”为什么产生于沂蒙地区,其背后的文化渊源、演变脉络等深层次的根源性问题缺乏深入探究。历史地看,沂蒙地区固有的历史文化是“沂蒙精神”之所以在该地区的产生和发展的底层逻辑,解答这个问题就需要研究莒文化或者说是琅琊文化的发展历程。作者在书中用较大的篇幅对沂蒙和山东地区历史文化进行了较为细致的考察和叙述,从发掘“莒国文化源远流长”彰显了“沂蒙山这片古老而神奇的土地,繁衍着古老东夷民族一支优秀的分支,是中华文明的重要发祥地之一”,可见,沂蒙地区深厚的文化底蕴为“沂蒙精神”的产生和发展提供了丰厚的历史文化滋养。
三
《沂蒙壮歌》是在全国脱贫攻坚和乡村振兴历史进程取得决定性胜利的重要节点对“沂蒙精神”所作的最新解读。乡村振兴是一个全面振兴,从本质内涵来讲,乡村振兴指的是“产业振兴、人才振兴、文化振兴、生态振兴、组织振兴”五个方面的振兴;从实现目标来看,乡村振兴是实现经济、政治、文化、社会和生态“五位一体”的振兴。本书在叙述沂蒙人民摆脱贫困和乡村振兴的故事中着重强调了文化和精神的重要作用,在脱贫攻坚战取得胜利后,沂蒙人民主动将摆脱贫困的精神转化成乡村振兴的精神,带头建设新时代的文明乡村,突出了“沂蒙精神”非常重要的精神引领和激励作用。
从文化和文明角度来看,乡村振兴和乡村建设行动的目标就是要建设或者创造一个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乡村文明新形态。在完成了第一个百年奋斗目标之后,党中央提出了向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进军的任务,也就是到2035年将基本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建成文化强国,而文化强国建成的基础和关键是乡村文化建设问题。可见,乡村文化建设事关着文化强国和社会主义现代化的实现,必须把握好其目标任务、形成原因、实践路径等基本问题。
构建乡村文明新形态,这是由新时代乡村文化建设的使命所决定的。文化是民族的血脉,是人民的精神家园。在绵延数千年的农耕文明中,中国社会一直是以农为本,是基于血缘与地缘、依赖礼制秩序与长老统治、流动性非常小的熟人社会,费孝通先生将其概念化为“乡土中国”。几千年来,在这样一个植根于“土”的社会中,孕育了灿烂的乡村文化,这个乡村文化承担着非常重要的教化的功能,赋予普通人以生活的意义,也滋养着人们的精神世界和伦理世界。这一农耕文明的体系是如此稳定而缺乏变化,如果没有外力的作用,或许可以长久地、稳定地延续下去。但是,“1840年鸦片战争以后,中国逐步成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国家蒙辱、人民蒙难、文明蒙尘,中华民族遭受了前所未有的劫难”。面对西方文化带来的现代性的冲击,作为落后国家和一个资源禀赋比较差的超大型的农民国家,在周边地缘环境这种紧张的压力下,中国不得不开始了追求赶超型的工业化和现代化的实践过程。在这个过程中,特别是新中国成立以后,我国经历了国家的工业化、乡村的工业化、全球化的工业化、土地的城镇化、人的城镇化等阶段,农民与土地的关系发生了彻底的变化。从离土不离乡,进厂不进城,到如候鸟般迁徙到沿海城市与内地农村之间,再到离土进城不回村这样一个演变的过程,西方的现代化的过程在中国只用了几十年的时间就完成了。但这种压缩式的发展赋予了现代化的两面性,一方面让中国取得了一系列举世瞩目的好成绩,另一方面也给中国带来了一系列社会问题。中国的经济结构、社会结构、治理体系,尤其是人民群众生活的义理世界和伦理结构都发生了重大变化,在这种背景下,如何通过乡村振兴来重新构建乡村精神世界,重新收拾人心,重新找到乡村的灵魂,一个重要任务就是要赋予乡村居民生活新的意义。
那么乡村文化建设的目标怎样才能实现? 一是要挖掘自然生态资源、历史文化资源,重铸乡村的主体性。作者在书中谈论这个问题时,引用了梁漱溟“要救中国必须救乡村”的观点,指出中国“新文化的嫩芽绝不会凭空萌生,它离不开那些虽已衰老却还蕴藏生机的老根——乡村”。应该大力挖掘和运用好“沂蒙精神”的积极成果,发挥好铸魂化人的作用,提升农民群众对农村的认同感。二是要加强面向乡村公共文化服务的供给侧改革,在政府主导下,加强文化建设。要“通过发挥村规民约这个村庄‘小宪法’和村民理事会作用,广泛开展文明创建活动,推动基层法治、德治、自治相融相促”等方法,“消除精神生活匮乏,复苏人的尊严和自强,满足广大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审美和文化需求”,以此来塑造农村新风尚,构建乡村文明新形态。三是以乡贤为中介,建立公益组织,搭建桥梁,对接大城市与乡村的资源与价值体系的平台,通过各种形式推动城乡融合发展。作者在“乡村振兴齐鲁样版”一篇中写到:为解决扶贫任务重的问题,“临沂市邀请中科院地理研究所,编制临沂市脱贫攻坚可持续发展规划,努力构建多业融合、多点支撑、多元发展的体制机制”,以此引出县区推进乡村振兴的具体工作,这实际上在倡导一种以县为基本单位来推动乡村文明建设的方法。
综上所述,《沂蒙壮歌》采用大历史观、大时代观、大发展观的视角,科学巧妙地处理了“沂蒙精神”研究的历史性与现实性、特殊性与普遍性、根源性和根本性的关系问题,是一部记录沂蒙地区脱贫攻坚和乡村振兴的教科书式的力作。
来源:《中华读书报》2022年9月7日第10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