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与西方文明的共存格局已经存在了很长一段时间,当然,中国和西方并不是世上仅有的两种文明,但本文主要选取这两种文明作为研究对象。笔者希望通过探讨历史的宏观图景,从中找到一些规律。例如,中国和西方的历史兴衰演变以及未来的前景是什么,我们应该如何解读当代世界以及其中各文明的影响。基本结论就是,首先,西方国家尤其是美国与中国之间的力量格局对比已经发生了变化,并将朝着有利于中国的方向继续演变。其次,中国并不谋求主导地位,而是想要共同建立一个多极世界,至少要实现各国之间的平等地位。最后,新冠肺炎疫情、俄乌冲突等事态的发展,很可能会加速以上趋势。虽然现在下结论还为时尚早,但这些趋势肯定是不可阻挡的。也就是说,中国与西方国家之间的平衡格局将继续朝着有利于中国的方向发展。
从历史视角出发
从历史背景来看,中国从未主宰过世界,但中国文化却在所在的地区一度成为主流。著名的陆上丝绸之路和海上丝绸之路将商品、思想和文化带到了辽阔的亚欧大陆,其影响延续了好几个世纪。中华文明的影响达到了好几个高峰,其中包括唐朝前期、明朝初期郑和多次下西洋。但中国从未试图征服其他国家,也没有把军队留在当地。18世纪后期,中华文明的影响力下滑,而西方的工业经济和帝国主义思想日益崛起,之后便是长达一个世纪的屈辱史。然后是中国的崛起,尤其是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崛起。一开始中国的崛起是以循序渐进的方式,但后来发展得很快,势头也越来越猛。中国崛起的特点包括经济的快速增长,尤其是通过“一带一路”倡议的实施,全球影响力不断扩大以及文化影响力不断提升。此外,还有令人惊叹的技术崛起,例如,电信领域的翘楚——华为,再加上空间研究、高铁网络等领域的发展,这些成就非常显著。
现在把目光转向西方,从15世纪起,美洲与欧洲大陆之间的交流得到深化。虽然不一定是哥伦布“发现”了美洲,但他确实促进了欧洲与美洲大陆之间的相互交流,并且具有极其重要的意义。重要的原因在于,这些所谓的“发现”导致了随后欧洲国家的殖民征服,这与中国的郑和下西洋的目的截然不同。欧洲国家发现美洲之后便是殖民征服,我们可以看到西班牙人先后征服了墨西哥的阿兹特克帝国、秘鲁的印加帝国。在此过程中,法国、英国等国家均有参与,这些国家不断地攻占他地、派驻军队,希望能永久维持本国的文化和政治影响力,这与中国的做法完全不同。
18世纪欧洲启蒙运动兴起,同一时期,英国也爆发了工业革命,由此催生了我们现在所称的现代性,推动了资产阶级以及帝国主义、殖民主义的崛起,还有白人至上主义的盛行。然而,不容忽视的一点是,这些国家的经济腾飞因此受益。除此之外,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奴隶制基础上,是白人对黑人的奴役,对世界历史产生了巨大的影响。比如,英国首先是通过商业手段,随后纯粹凭借归私人公司所有的军队武力,逐步征服了印度,使印度完全变成了英国的殖民地。后来,英国接管了印度,建立了霸权,并确立了英国人在印度至高无上的地位。
美国在20世纪也逐渐崛起,其崛起的原因在于,它虽然参与了两次世界大战,但是参与的时间都很晚,并以此获利。以二战为例,美国的确参与了反击日本的行动,但直至1941年末才向日本宣战。至于欧洲战场,美国直到1944年才参与进来。美国把战争胜利的功劳算在自己头上,但与此同时,其本土却安然无恙,几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将美国与欧洲国家还有中国进行对比,我们可以发现,二战期间,英国虽然没有被占领,但是遭到了轰炸,而美国却毫发无伤,甚至在战后一跃成为全球的主导力量。许多美国人认为,这是上帝赋予他们的权利,他们理应是最优秀的民族,直到现在仍有很多人持有这种态度。当然,美国的确拥有技术方面的优势,也是全球技术的领导者。但其技术优势正逐渐被中国超越,这就是我们现在看到的世界形势。
聚焦当代发展全局
如今,美国正努力保持其世界第一的地位。例如,在俄乌冲突中,美国一直扮演搅局者的角色,企图维持霸权地位,并在短时间内成为俄乌冲突的受益者。此外,美国一直企图遏制中国的崛起,而且是以非常具体的手段进行。
2022年3月28日,美国发布的《2022年国防战略》报告中的事实清单显示,美国国防部将采取紧急行动以维持和加强对中国的威慑。美国把中国视为最重要的战略竞争对手,甚至比俄罗斯更重要的对手。在俄乌冲突中,美国为了摧毁俄罗斯经济已经对其进行了制裁。但由于中国在技术、空间研究领域的快速崛起,以及经济发展和文化影响力日益提高,中华文明在全世界的影响力越来越大,美国还是将中国置于更优先的竞争位置。另外,随着全球化的深入发展,美国希望在单极世界中保持唯一超级大国的地位,不想分享任何权力,除非是像欧洲这样与美国立场完全一致的盟友。然而,即使面对欧洲,美国也希望能凌驾于盟友之上。
相比之下,中国并不寻求世界主导地位。中国希望建立一个多极世界,而且还希望通过“一带一路”倡议维系其所倡导的全球化模式,这一点非常重要。西方国家似乎想要建立自己的全球化模式,但也有人认为美国最近正逐步放弃全球化理念。笔者认为,美国想要的是保持其全球影响力,保障其在全球经济中的利益。而中国的目的则具体得多,中国推出的“一带一路”倡议一方面是为了提高其影响力,另一方面则是带着为其他国家谋求经济利益的目的,而不是通过这一倡议来寻求主导地位。
根据3月28日发布的相关数据,新冠肺炎疫情持续至今,全球已有4.8亿左右的确诊病例,对世界经济造成了十分严重的影响,其中对美国的影响尤为严重。此外,疫情对各国的平等情况也产生了巨大的影响,经济、种族和性别不平等现象似乎在这段时期变得更加严重。疫情还重创了全球旅游业,改变了全球力量格局。从疫情防控角度来看,全球各国的表现不尽相同,一些国家在应对疫情方面比其他国家做得要好很多,中国就是其中的优秀代表之一。我们从美国的各种病例数据以及疫情对美国经济和政治制度的冲击,可以看到疫情带来的严重后果。至于俄乌冲突,现在还不是盖棺定论的时候。虽然北约进行了重新部署,但北约成员国内部仍然存在分歧,美国内部政见的分歧也很严重。但美国还是费尽心思,企图利用俄乌冲突夺回自己的政治领导权。此外,美国有可能并不介意战争继续下去,因为美国认为这场战争将给自身带来好处,同时能够对俄罗斯产生不利后果。与此同时,美元的优势地位正在下降,而其他几种货币则在升值。当然,如何准确解读当今时代的各种现象还为时尚早,但气候变化、全球生态恶化以及其他一些事关人类未来的重大问题,正提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严峻的挑战,而人类却在忙着明争暗斗,这是一种极大的悲剧和极度的不幸。
马克林(Colin Mackerras):澳大利亚人文科学学院院士、澳大利亚格里菲斯大学荣休教授;
研究方向:中澳关系、中国的少数民族问题;
代表作:《中国少数民族与全球化》《我看中国:1949年以来中国在西方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