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少龙 《经济学家》杂志社编审
“追星”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出现的一个新现象和新词汇,特指年轻粉丝对明星的追踪崇拜行为。
我已不年轻了,但我也曾经“追”过一次“星”,那就是“追踪”张五常。
说来我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了。由于工作的关系,我认识且关系不错的经济学家不少,其中许多比张五常“大牌”多了,可我却独独凑过“张五常热”的热闹。
那是2002年4月1日,张五常应邀来到西南财经大学演讲。
因工作性质我们不坐班,那天也不该我值班。我也没在学校住家,听说张五常来学校讲演,老远的我屁颠屁颠地“追星”到了学校。
当天下午,64岁的张五常和夫人准时登上了“西财”的“名流讲坛”。坐在前排的学生一拥而上,企望获得张五常的一个签名,几乎把一旁陪同的会议主持人挤到拐角。原本不大的礼堂人满为患,甚至连过道也站满了人。没有挤进礼堂的学生在大门外不肯离去,齐声高喊“张五常、张五常”!这阵仗,堪比“追星族”还厉害。
其实,类似的“捧星盛况”之前已在中国的高校已经重复了十余遍。2001年以来,张五常从中山大学讲演到辽宁大学。所到之处,大江南北掀起一阵阵“张五常旋风”。
现场听见一群女生在议论,说她们喜欢张五常就像喜欢周星驰,看张五常的经济学散文《卖桔者言》就像看周星驰的电影《大话西游》。
据称,此次“张五常热”,是张五常在大陆掀起的第三波热潮。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借着《卖桔者言》的非凡传播力,张五常的声名始播于大陆。而后,张两度晤见中央领导人,并向中国高层领导推荐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弗里德曼等人。于是,张在中国内地的声名很快超越了学术圈。
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不是“追星族”的我才会有这么一次“追星”经历。
然而,“追星”的结果很失望。
大名鼎鼎的张五常的演讲也不过如此,内容老生常谈,仍然是他的“佃农理论和合约理论”。没有新观点倒也罢了,奇怪的是,张五常用的是粤语演讲,而让旁边的比他年轻得多的夫人用普通话翻译。
各种各样的演讲会、研讨会我参加得多了。此次讲坛又不是国际研讨会,用得着让人翻译吗?你张五常是中国人啊,何况是在中国内地演讲,又不是在你所在的香港。那你干嘛用粤语呢?干嘛还要人翻译呢?是你“显摆”还是你国语说得不好,或是你故意拉长时间呢?真令人一头雾水,不得而知。
出于礼貌,我没有中途退场,而是像个小学生一样,端端正正坐着听完了张的演讲。
张演讲结束后是听众提问,台下的听众纷纷举起了自己的双手。
好戏来了。一位研究生站了起来。可能这位研究生是广东人吧,既然张五常用粤语演讲,于是他也用粤语向张五常提了一个问题。哪知张五常听见提问者用粤语,立马用半生不熟的普通话打断提问者说:“用国语,用国语”。台下哄然大笑,不知是在善意的嘲笑这位研究生还是佩服张五常的“风趣”。
我没有笑,也笑不出来。老师演讲用粤语并让人翻译却要求学生提问用国语,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众所周知,当今学校讲课统一要求用普通话,何以张五常演讲却用粤语而又让人用国语提问呢?据说张五常在内地其他大学都是用粤语演讲,而让其夫人翻译的。
这就是我学术生涯中唯一的一次“追星”。当天是4月1日,西方的愚人节。我的“追星”成了名副其实的“愚人节”。
潮涨潮落终有时。在此之前,2002年1月,《经济学家茶座》向“张五常热”扔了一枚“炸弹”:《给张五常热降温》。
“炸弹”是从座落在北大朗润园的中国经济研究中心“扔”出来的。投掷者为该中心博士后夏业良。
夏业良在批评张五常之前表态:他并不怀疑张五常的智力和张在产权经济学方面的贡献,也欣赏张的散文类作品的影响力。
然后话锋一转,夏说五常先生倒真是有“五常”行为:一是常常夸大其辞,每次演讲都有“爆棚猛料”,真可谓“语不惊人死不休”;二是常常炫耀自己曾与大师为伍,借名人名校抬高自己,言必称科斯、弗里德曼,且自己之高见不是被他们所采用或默认,就是事实最终证明自己赢了;三是常常过于自信,凡自己之创见均为开天辟地之宏论,只可惜诺奖委员会有眼无珠。如今又扬言其尚未出版的那本《经济解释》已经超越斯密、马歇尔等人,无意中又将自己置于大师行列之中;四是常常突出自己鹤立鸡群之处,甚至大言不惭地说自己已经有三十年不读书,也从来不读他人的论文,并且书架上没有经济学书籍,只有书法绘画摄影一类的书籍,不知这算不算误导学生;五是常常以自己的预测准确而自豪,动不动就说自己某年某月的预测如今已经成为现实,并且相当准确,俨然一个“事后诸葛亮”。
该文还指出张五常反感使用数学,以偏概全,误导后学。
此文一出,“经济学江湖”突变,议论四起。
《经济学家茶座》为夏文配发的编者按语说:“夏意为给张五常热降温,但本文的发表或许反给张先生升了温。”
此言不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