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象：游记意大利 今年二月中下旬，正值我国传统春节期间，我与妻女三人，一改往昔回故乡过年的惯例，赶踏近年来兴起的境外旅游过大年的新潮，远飞欧洲意大利，以自由行的方式，在缔造了罗马帝国和孕育出文艺复兴的古老而神奇的国土上行走游览近半个月。从水城威尼斯，到古镇佛罗伦萨，再到“永恒之城”罗马，走马观花，浮光掠影，所见异国风光，西域殊景，千年古迹，稀世文物，乃至人情世故，社会风貌，多有可观可叹可思可记者。 一 意大利位于欧洲南部，国土面积30.133万平方公里，大致相当于湖南与江苏两省之和，人口6000多万。在一般年青人眼中，意大利以时尚之都和足球王国著称于世。而从历史文化角度，意大利不仅缔造了罗马帝国并留存大量遗址，更是文艺复兴的发源地，世界文化与自然遗产全球排名第一，多达53处。因此，无论观光猎奇，抑或历史文化之旅，都是不能错过的必选之地。 中国和意大利直线距离11600多公里，北京与罗马时差7小时。2月13日深夜我们从北京首都机场乘海航空客320经布拉格飞往威尼斯。近十小时后，于当地时间翌日凌晨飞抵捷克首都布拉格瓦茨拉夫·哈维尔机场。由于转机需要7小时，我们决定利用这一空挡，瞥一眼布拉格。 在我的记忆中，布拉格除了为一座具有悠久历史的美丽城市，常与“布拉格之春”联系一起，米兰·昆德拉的小说《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以及由其改编的电影《布拉格之恋》加强了这一记忆。当得悉飞机要降落在布拉格哈维尔机场时，我即联想到捷克民主转型的重要推手也是捷克首任民选总统哈维尔。上网一查，果然，为了纪念这位业已去世的前总统，该机场于2012年以他的名字易为今名。这样一座古老而美丽、同时具有光荣传统的英雄城市，虽转机路过，不能错过。 于是，买得四小时的公交通票，乘着依然朦胧的夜色，坐大巴然后换地铁进入市区。在一家小咖啡馆吃过早餐，来到布拉格市政广场。广场上有一座建于1410年的钟楼，以精美别致的自鸣钟而闻名于世。据说，每到整点，钟上的窗门便自动打开，有耶稣十二门徒的木偶轮流出来报时，向人们鞠躬致意。可惜限于时间，我们不能等到整点，见证这一奇妙景象。出广场西南不远处，是著名的查理大桥。此桥乃布拉格之地标，建于1357年，桥的一端入口处耸立着查理四世的全身雕像，桥两侧石栏杆上有30座神态各异栩栩如生的圣徒雕像，是典型的哥特式建桥艺术与巴洛克雕塑艺术的完美结合。被称为捷克母亲河的伏尔塔瓦河，在桥下穿流而过，将城区一分为二。走过大桥，我们乘电车和大巴，穿越建筑在起伏的山丘上的城区，返回机场。布拉格一瞥，也算是在这座欧洲著名的古老又美丽的城市留下足迹和身影。 中午时分，乘机飞离布拉格，向南飞行一个半小时，抵达威尼斯马可·波罗机场。这又是一个让人可以望文生义的名字。马可·波罗，不错，就是那位13世纪到过中国，写有以中国历史、文化和艺术为内容的《马可·波罗游记》的历史传奇人物。《马可·波罗游记》对促进中西交通和文化交流起了十分重要的推动作用，虽说此书一些内容的真实性，乃至马可·波罗是否真的到过中国存在着争议。马可·波罗乃威尼斯人，以旅游家而享誉世界，威尼斯以马可·波罗命名其机场，实至名归，对来自遥远东方的中国人来说，更增添了一份一见如故的亲切感。 威尼斯位于意大利东北部，以“水乡”、“水都”闻名于世。城区面积约7.8平方公里，由亚得里亚海沿岸潟湖的118个小岛所组成，177条运河蛛网一样纵横交错，密布其间，350座桥将这些小岛和运河相勾连（注）。除了一条连通陆地的长堤，整个城市全都建立在水面之上，水道是城市的街道，船是市内唯一的交通工具。这一世上独一无二的城市奇特景象，吸引着世界各地的无数游客一年四季来此游览观光。 我们从机场乘大巴通过长堤来到进入城区的轮渡口，然后乘渡船顺大运河进入市区。渡船是威尼斯主要的公共交通工具，在大运河来回航行，运载游客观光和市民出行，运河两岸设有众多码头，类似公交站点。另有一种名称“贡多拉”的轻巧小船，酷似我国南方的龙舟，充当的士作用，载三五游客，在各大小水道穿梭游行。 大运河呈S型，是贯穿威尼斯全城最长最宽阔的一条水道，也是最主要最繁华、用来观光的最佳水道。此时正是下午四点光景，天空晴朗，斜阳映照在清澈宽阔的湖面，水光潋滟，碧波粼粼，两岸各种不同欧式建筑风格与色彩的酒店、豪宅、宫殿、教堂鳞次栉比，矗立水面，参差排列铺开，一幅极具画面感的绝美景图如电影镜头般随船的移动映入眼帘。美色撩人，游客纷纷拿出相机手机摄下眼前美景。 下船后，推着行李箱，按图索骥，穿街走巷，在一静僻巷尾找到预定的酒店。这里所谓的“图”，乃手机谷歌地图。此行意大利，所有出行安排，包括机票、酒店、民宿都是女儿在网上预先敲定，所有景点游览、商场购物、路线行走，也都按谷歌地图实时指引。如今科技发达，真的是达到了一机在手，万事不愁的地步。 酒店标为四星，但比较国内同类酒店，可谓袖珍，它隐于小巷，毫不起眼，怎么看都像是民宅。或许它本就是民宅改造而成。这样的旅馆酒店遍布威尼斯的大街小巷。酒店一层前厅是服务台，后面是餐厅，中间一楼梯通往二、三层客房。客房卫生尚可，设施一般，价格贵得吓人，一晚折合人民币一千多，还是淡季。威尼斯为世界著名旅游城市，价格自是超贵。倒是提供的免费早餐，从披萨、面包以及诸多说不出名的西式糕点到牛奶咖啡橙汁鲜果等等，琳琅满目，品样繁多，可口可乐。满桌就餐的人数，说明其入住率相当高。 安顿完毕，天色不早，我们抓紧时间，出门直奔离此不远的圣马可广场。这是威尼斯最著名的胜地之一。广场呈长方形，98.6米高的圣马可钟楼、集古罗马、拜占庭、哥德和文艺复兴等多种建筑艺术风格于一体的圣马可教堂、总督宫和圣马可图书馆环绕周边，这些建筑物历史悠久，短则数百年，长则上千年，古老、典雅、浑雄，各种雕像精美而栩栩如生，整体气势雄伟而摄人心魄。广场上有形形色色的游客、艺人与商贩，熙熙攘攘，一群群鸽子飞飞落落，生机盎然，广场外侧即是一望无边、水天一色的大运河。难怪当年拿破仑进占威尼斯，为此地景色所倾倒，称其为“世上最美的广场”。 我好奇，何以此地到处取名圣马可？一查，大有来历。原来，圣马可为《新约·马可福音》作者，殉难于埃及，公元828年，两位威尼斯商人在本地总督的授意下，把圣马可的干尸从亚历山大港偷出，运回威尼斯，存放在今天圣马可大教堂的大祭坛下，从此圣马可就成了威尼斯的保护神。 故事与我国潮州奉韩似可比拟。公元819年韩愈因反对皇上供奉佛骨被贬潮州刺史，治潮期间政绩卓著，尤其是兴学育才之举对后世潮州文化发展影响至深。为纪念韩愈，潮州修建了韩文公祠，并将当地的山、水易名为韩山和韩水。有趣的是，马可是圣徒，威尼斯所以供奉，出之于精神层面的宗教信仰；而韩愈反佛教，在潮州受敬仰，乃是现实层面对士大夫善政的推崇。东、西之“英雄崇拜”，旨趣各异，殊途同归。 叹息桥为广场附近的又一有名景点，位于总督宫背后，这里曾是被总督宫判决的死囚通往监狱的必经之桥，因犯人过桥时常忏悔叹息而得此名。不过威尼斯最著名的桥，是横跨大运河的利亚德桥，建于1180年，原为木桥，后改建为大理石桥，桥长48米，宽22米，离水面7米高，桥上建有厅阁，两侧店铺林立，为威尼斯城标之一。 街头就便一家披萨店晚餐。点的披萨、意粉和牛排，都是意大利主打食品。西餐中意大利菜与法国菜齐名，被称美食，但于习惯于中餐的我，仍不适应，总觉得披萨不及葱油饼，意粉逊于牛肉面。当然，这仅是个人的习惯与偏好，这种个人的习惯偏好，只要有选择，就不存在什么问题。出国旅游没有选择，只好将就。但即便如此，我们还是做了备份，带了方便面和各种调料，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白天游览在外吃西餐，晚上回到住处煮食中餐，不至于因整日西餐而饮食不惯。 第二天，根据酒店前台介绍，乘船到大运河对岸，游览几处景点，参观一教堂和一美术博物馆，不觉时已午后两点。这天正是我国大年三十。费尽功夫寻到一家中餐馆，点了几个炒菜，一瓶红酒，一家三口，平生第一次在异国他乡渡过一个不同寻常的春节。 威尼斯历史悠久，10世纪开始发展，14世纪前后，成为意大利最繁忙的港口城市，也是整个地中海最著名的集商贸旅游于一体的水上都市。莎士比亚就是以此为背景创作了名剧《威尼斯商人》。威尼斯以商贸旅游立市，至今保持着这一传统，其常住人口不过7万，每年游客高达2000多万。大街小巷遍布店铺，一家挨着一家，窗橱精致明亮，典雅而高贵，令人驻足，流连不已。 威尼斯成名于水也困于水。因海平面升高影响和过度开采地下水，近300年来下沉了67厘米，且据说每年有200天浸泡在水里，而在17世纪，这一数字只有7天。有人甚至预言，80年后的威尼斯将沉入水中。人们很难想象，这座风光旖旎的美丽城市，有朝一日会像英国丹维奇那样成为水下之城。 二 二月十六上午乘高铁告别威尼斯，前往佛罗伦萨。威尼斯火车站就在大运河边，与码头一体，下船十几步台阶便是车站，车站为开放式，无安检，不检票，但途中有验票。乘客不多，所在车厢不足三分之一。沿途陆续上客不少。意大利高铁很干净，座椅很硬实，但是固定的，不能调适，也不像国内高铁，车厢与站台平行，还是普通火车那样，上下有阶梯，颇不方便，速度感觉也没国内的快。车上有Wi-Fi，但网速较慢。 佛罗伦萨位于意大利中部阿诺河谷的一块盆地上，四周丘陵环抱，一河穿城而过，自罗马帝国凯撒时期兴建以降，迄今有两千多年的历史。14——17世纪的三百年间，这里诞生、积聚了一大批历史文化名人如但丁、达·芬奇、伽利略、拉斐尔、米开朗基罗、多纳泰罗、乔托、提香、薄伽丘、彼德拉克、瓦萨里等等，他们创造了大量的闪耀着人文主义精神光芒的诗歌、小说、绘画、雕塑、建筑等作品，提出并建立近代科学实验方法，佛罗伦萨因而成为欧洲文艺复兴的发祥地。 为体验当地一般民众的日常生活与风土人情，从佛罗伦萨起，我们所住皆为民宿。由于事先已告知屋主我们到达的大致时间，当从车站打的到预订的民宿所在小巷时，一意大利青年男子已在门楼前等候接应。这是一幢有点年份的四层楼民居，进入门洞，通过狭窄的阶梯，我们被领进三楼的房屋。房屋一室一厅一厨一卫，面积九十平米，厅很大，呈长方形，厨房与餐厅一体，也相当宽绰，各种设施齐备，屋中布置大方，摆设雅致，舒适感远胜威尼斯酒店。青年男子十分热情，详细介绍家住情况，交代注意事项，包括暖气开关、垃圾扔放等细节，并再三询问我们还有什么需要的。在其离去之后，我们抓紧时间，随便弄了点吃的，填饱肚子，出门游览。 作为历史古城，佛罗伦萨没有现代化的高楼大厦，无论商店还是民房，多为三到五层的老建筑，砖石结构，看上去古朴浑厚，很有历史感。想起国内，但凡某地发现有一民初建筑，如同见宝一样称为百年老屋，如是明清建筑，更是稀罕而不得了。在佛罗伦萨，有年份的老建筑到处可见，随便一栋就有百十年乃至数百年，我们所住民居就是一幢三百年的历史老屋，至于上千年的古建筑也不罕见。 这里的建筑布局多为方格型，方格相连之处便是街道。街上汽车固然不乏奔驰、宝马等豪车，但包括奔驰、宝马品牌在内的绝大多数车型都是两节厢的微型车，罗马也是如此。意大利乃高度发达的西欧国家，却大多为微型车，想来或与停车空间有限有关，因为所见车子全都停靠在路边，即便小巷也是如此，似乎没有停车场。但也没见堵车现象，是城里小车数量不够多，还是有管理政策限制行驶？有一点可以肯定，司机比较遵守交通规则，无论前车遇红灯，让行人，还是会车，后车均耐心等待，不见摁喇叭催促现象，更无穿插抢道行为。 我们游览的第一景点，是佛罗伦萨最著名的建筑物——圣母百花大教堂（亦称佛罗伦萨大教堂）。这是一座哥特式建筑，总高106米，外观以粉红、浓绿和奶油白三色大理石所装饰，为世界五大教堂（梵蒂冈圣彼得大教堂、意大利米兰大教堂、西班牙塞维利亚大教堂、意大利佛罗伦萨大教堂、英国圣保罗大教堂）之一，其中央巨型红色圆顶与罗马的万神殿、梵蒂冈的圣彼得大教堂，并称古代欧洲的三大穹顶。大教堂建于1248年，前后费时一百五十多年，经数代人努力方最后完成。整个建筑气势雄伟壮观，装饰精美绝伦，显示了意大利人高超的建筑、绘画与雕刻艺术。84米高的乔托钟楼耸立于大教堂一侧，与大教堂相得益彰，浑然一体，构成佛罗伦萨一望而知的地标。 位于大教堂对面，与其遥相呼应的，是圣乔凡尼礼拜堂，建于公元5——8世纪间，迄今历史逾千年。该建筑呈八角型，最具观光价值的是其描述圣经故事的三面青铜门浮雕，其中东面之门最有名气，被米开朗基罗称为“天堂之门”。 去其不远，是游客必至的领主广场，以露天博物馆而名闻遐迩。这里摆放着众多不同主题的精美雕塑，如大卫像、科西莫一世骑马雕像、 海神喷泉、海格力斯和凯克斯、强掳萨宾妇女等，这些雕塑造型生动，精美绝伦，栩栩如生，令人流连不已。 佛罗伦萨令人流连的广场甚多，除了领主广场，我们重点游览的还有位于阿诺河南岸山丘上的米开朗基罗广场。不仅视野开阔，景色绝佳，佛城全貌一览无余，尽收眼底，且广场上高高耸立着米开朗基罗的大卫雕像，它是欧洲文艺复兴时期人文主义思想的具体体现和英雄形象的完美象征，西方美术史称其为最值得夸耀的男性人体雕像之一。 那天我们冒着细雨穿越城区，走过恩宠桥，抵达南岸，顺着通往广场的陡峭台阶拾级而上，一到广场雨骤然下大。兜售雨伞的小贩不停地吆喝着生意，我们想买意大利伞，应急之后可留作纪念，一看，全都made in china，呵呵，真的应了那句流行的网络语——“厉害了，我的国！”别无其他选择，便买了一大一小两把China伞，用过之后，留在罗马的住户家，给他人作了纪念。 在佛罗伦萨，美第奇这一名字是无法绕过的巨大存在。这是一个家族的名称，它象征权势与财富，又代表文化庇护与艺术赞助。在13世纪至17世纪的数百年间，这个家族产生了三任教皇、两任法国皇后，同时不遗余力地为波提切利、达芬奇、米开朗琪罗、韦罗基奥等艺术大师提供慷慨赞助，使他们得以在优渥的条件与环境下创作出大量杰出作品，也让佛罗伦萨成为欧洲文艺复兴之都。因此，有人说，没有美第奇家族，就没有今日的佛罗伦萨，也就没有我们今天所看到的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所留下的历史文化面貌。 位于市中心地带的美第奇家族教堂，迄今保存着这个家族曾经的显赫与荣耀。这里既是家族成员的墓葬地，也是艺术品博物馆，陈列着大量美第奇家族收藏的珍贵艺术品，最有名的乃是米开朗基罗一组名为《昼》与《夜》、《晨》与《昏》的雕塑作品。该教堂平日购票8欧元，但每月第三周周日免票，我们去时碰巧为二月第三周周日，遂免票得以入内。 观看美第奇家族教堂的当天下午，又购票参观了著名的乌菲兹美术馆。这是意大利乃至欧洲顶级美术馆之一，被誉为意大利文艺复兴的艺术殿堂。观者络绎不绝，排队一个半小时，经安检始得入内。乌菲兹（意大利文为Uffizi，意为政务厅），原为美第奇家族办公场地，后为家族成员所收藏艺术作品的集中营，并对外开放，成为博物馆。该馆收藏着约10万件艺术作品，多为13～18世纪的绘画和雕刻名作。最为有名也是镇馆之宝的是：波提切利的《维纳斯的诞生》和《春》、达·芬奇的《三王礼拜》、拉斐尔的《金丝雀的圣母》、米开朗基罗的《圣家族》、提香的《花神》。 进入乌菲兹美术馆富丽堂皇美轮美奂的展厅，举目所及，一幅幅画作光彩夺目，一尊尊雕塑栩栩如生，不是大师名作就是传世珍品，让人直看得眼花缭乱目不暇接，也让人真正领教到什么叫着美，什么叫美不胜收，什么叫美得让人窒息，让人叹为观止。这样的体验与感受从佛罗伦萨一直延续到罗马，延续到罗马街头，延续到梵蒂冈博物馆。 不过，坦诚地说，此行意大利，动身前虽对意国有关知识做了一点功课，但由于时间原因，更由于对西方艺术史尤其是宗教史知识的储备缺乏，对所展作品仅停留在一种表面形式美的悦目观赏，对作品所表现的内在主题思想及历史背景不能作进一步深入了解与联系，因而无法言及欣赏，不能不说，是是次出游的最大欠缺与遗憾。 佛罗伦萨孕育了众多具有世界影响的名人，但丁便是其中之一。当地保存着他的故居。离开佛罗伦萨的前一天，白天在外逛了一整天，向晚回到住地，妻女皆疲惫，乃独自一人再度外出，造访但丁故居。前已提及，佛城建筑布局为方格形，出门四通八达，游客初来乍到，不识意文，进出如同迷宫，晕头转向，难辨方位，极易迷失。所住民宿，距但丁故居不过十分钟路程，去时依手机地图指引，拐弯抹角，很快就寻到。此时暮色已浓，故居门已关闭，幸遇一对同样寻访但丁故居的中国情侣，请其帮忙摄下一张自己立于故居门前的照片，聊作到此一游的纪念。沿原路返回时，没了Wi-Fi，转过几条巷子，竟迷失了路向。虽然知道住所就在附近，不过数街之隔，但就是找不到具体位置，转了好几圈，不得其所，又回到原地。天已全黑，没辙，只好使出最后一招，指着手机拍下的住所标识照片，英语问路于人，这才找到住地。 佛罗伦萨的古老建筑，多建于文艺复兴时期，6、7百年间，见证过上层统治阶级内部两派的反复争斗与厮杀，经历过多次外族侵占、战乱兵燹和自然灾害，而至今安然无恙，保存完好。对我这来自东方的游客，不免感到好奇。粗浅想来，其所以历数百年甚至上千年风吹雨打而存在，当与这样几种因素不无关系：一是建筑材料为石砖，经久耐用；二是建筑物多为教堂，西人信教，无论哪派得势都敬奉基督，对教徒集会做礼拜的教堂自然要保护，不会因是对手建造而任意捣毁；三是热爱艺术，建筑物本身就是艺术品，故而受到珍惜与爱护；四是保护私产，遵守合约，即使私房民宅，只要合法，执政者也不能以某种需要或堂皇名义将其夺取或拆迁。所以，这些古老建筑千百年来得以较好地保存至今，成为当地乃至整个人类足以自傲的物质文化遗产。 上世纪二十年代徐志摩曾来此地游览，发现其中之美，遂将佛罗伦萨（意文Firenze）译为“翡冷翠”，后人多认为此译音意兼美，颇具神韵。是的，佛罗伦萨的确就是镶嵌在意大利半岛上的一块晶莹剔透的“翡冷翠”，值得游人反复观赏与品味。 三 罗马，意大利首都，也是古罗马文明的发祥地，因建城2500余年的悠久历史而被称为“永恒之城”。 二十二日上午从佛罗伦萨乘高铁，一小时二十分钟抵达罗马。与威尼斯到佛罗伦萨一路平川不同，佛罗伦萨到罗马多为丘陵地带。窗外目光所及，但凡空地处均有绿草覆盖，不见泥土裸露，绿化相当不错。为方便出游，我们购买了72小时的罗马通（每卡38欧元），72小时（3天）内凭卡可任意乘坐地铁、电车或公共巴士，并免费参观任意两处收费景点或博物馆，其后的购票景点与博物馆可享受打折。 罗马乃意大利最大城市，所订民宿位于城市西北部，是一所现代公寓，临街五楼，三室一厅一厨一卫，除了卫生间狭小，整体优于佛罗伦萨。该公寓六层楼，电梯是那种黑白电影中才出现的逼窄的老式电梯，一次最多只能载三人，由此可见公寓建造年代。此处距梵蒂冈很近，步行不过十来分钟，但离罗马历史中心区较远，外出游览，都靠公交。 尽管在威尼斯和佛罗伦萨见识了意国建筑与雕塑的精美绝伦，到了罗马，看到遍布街头的精美绝伦的喷泉雕像，还是不禁为之感到惊叹。罗马有喷泉之都的美称，喷泉大大小小据称3000多座，星罗棋布，千姿百态，耸立在广场与十字路口，构成令游人驻足流连不已的城市景观。 位于纳沃纳广场中心位置的四河喷泉，是我们游览的第一处景点。这是17世纪意大利著名雕塑家贝尔尼尼的代表作，四位坐朝不同方向的老人象征人类征服的四条河流——恒河、尼罗河、多瑙河、普拉达河，这四河又代表人类四大洲（亚洲、非洲、欧洲和美洲）；矗立在中间的方尖碑顶端有一只鸽子口衔橄榄枝，寓意世界和平。广场南北两端还各有一座喷泉，南端的摩尔人喷泉，北端的海神喷泉，也颇具名气。西班牙广场的破船喷泉，共和国广场的奈亚迪喷泉等，同样值得一观。 当然，罗马喷泉中最负盛名的乃是特莱维喷泉。特莱维喷泉建于1762年，高25.9米，宽19.8米，历时30年才建成，它以罗马神话为题材，以波里候爵宫殿的一面后墙作背景，喷泉中心是海神尼普勒指引两个水神驾驭两匹带翼的海马，一只桀骜，一只温顺，象征着大海的两面性。在背景墙的顶部，四个女神各持不同的神器，象征着四季。整个喷泉气势恢宏，大气磅礴，栩栩如生的人物塑像，与清澈碧透的泉水交相辉映，呈现出一幅摄人心魄的喷泉胜景。此泉又名“许愿泉”，说是背对着喷泉、从肩上往后投出一枚硬币，如果能投进水中，就能梦想成真。因此引得来此观光的无数游人尤其是年轻女子纷纷挤着涌向泉边，背对泉池，把硬币抛进水里，许下心愿。 作为世界历史文化名城，罗马可谓满城名胜，遍地古迹，这些名胜古迹，按时间维度大致可分为两类，一是文艺复兴时期以降的雕塑建筑，如各种喷泉塑像；一是古罗马时期的建筑与遗迹，如万神庙、斗兽场、卡阿卡拉浴场等。 万神庙是至今保存完整的一座罗马帝国时期的建筑，始建于公元前27年，后毁于一场火灾，仅余16根12.5米高的花岗岩石柱，公元120年重建。神庙下半部为空心圆柱形，底平面直径与高度相等，均为43.4米，上半部从高度一半的地方开始，形为半球形的穹顶，穹顶中央开一直径8.9米的大圆洞，作为神庙内部的唯一光源。对应圆洞的地面，设有数个排水的小洞，使飘入的雨水顺洞口排去，而不致浸漫整个地面。作为用于供奉众神的寺庙，万神庙是古罗马精湛建筑技术的典范，在20世纪现代结构技术出现以前，它是世上室内空间跨度最大的建筑，充分显示了古代罗马建筑水平与技艺的无与伦比。 斗兽场是古罗马帝国用于观看斗兽或奴隶角斗的场地， 建于公元72至82年间。外观上看，它呈正圆形，从内俯瞰，它是椭圆形。占地面积约2万平方米，长轴长约为188米，短轴长约为156米，圆周长约527米，围墙高约57米，可容纳观众近九万人。约60排看台，由低到高分为三层五个区，观众席位按地位尊卑差别而分区，从下到上依次为贵宾区、贵族区、富人区、普通公民区和底层妇女区。观众席上有用悬索吊挂的天篷用来遮阳，由站在最上层柱廊的水手们像控制风帆那样操控。 斗兽场是古罗马文明的象征，也是罗马城标之一。前来参观的游客如织，排着长队等候购票入内。我们持有罗马通，可享受免票与专用通道，得以免去排队之苦。在电影《斯巴达克斯》看过奴隶角斗的场景，真正身临其境，感受大不一样。建筑的雄伟浩大和结构的复杂精巧，让人不由惊叹罗马人的伟大发明与创造力，正是这样的发明与创作使罗马文明得以达到时所能及的高度，即使今天的体育场，除了现代材料和工艺，从空间面积到使用功能到观众座席，也不过如此耳。这文明的达成自然又是与那些角斗的罗马奴隶的血泪命运密不可分。2000年的风吹雨打尤其是几度地震破坏，斗兽场昔时的雄伟壮观，如今已是残垣断壁，但尽管如此，依然呈现出一种令人震撼的废墟之美。 去斗兽场西面不远，另有一片废墟，人称“古罗马废墟”的，乃古罗马广场。这里一度为古罗马时代的政治经济中心，在公元476年西罗马帝国灭亡之前的一千多年的时间里，集中了大量政治、宗教、商业、娱乐等建筑物，如提图斯凯旋门、凯撒神庙、元老院、罗马神庙等等。由于火灾、地震和战争破坏，罗马广场逐渐毁坏、衰败，最终被废弃，成为废墟。从残存的圆柱、拱门等地面遗迹，人们不难想见当年罗马的繁华与辉煌。 在斗兽场西南侧，耸立着君士坦丁凯旋门，这座建于公元315年的凯旋门，为罗马现存三座凯旋门中年代最晚也是最大最有名的一座。它是为庆祝君士坦丁大帝于公元312年战胜强敌统一罗马而建造。当年拿破仑来到罗马，见到了这座凯旋门，大为赞赏，并以此为蓝本，建造了巴黎凯旋门。 上世纪八十年代读过一本介绍古罗马的英文小册子，对其中描述罗马日常生活之公共浴场的发达留下印象。因此，在罗马的第三天下午，我们从博尔盖塞别墅花园游览出来，便转到卡拉卡拉浴场，购票参观了一番。该浴场建于公元212年到216年，占地16万平方米（相当于22个足球场），为古罗马公共浴场两家规模最大者之一，可同时容纳近2000浴客。浴场内分为冷水、温水、热水浴室和蒸汽室及更衣室；浴场之外，配有图书馆、竞技场、散步道、健身房等各种设施，十足就是一个大型休闲娱乐场所。从残存的马赛克镶拼地板，直径30米的浴池，还有高达30米的墙壁，依稀可见当年的豪华与气派。 万神庙、斗兽场和浴场，从三个不同的维度反映出古罗马社会的生活形态与方式。作为历史文物，它们显示了古罗马文明的发达程度，同时也象征着一个古老帝国的强盛与衰亡。与此大致处于同一时期，在东方而称雄于世的，有我国的秦汉王朝，同样创造了发达的中华帝国文明，如以同类的物质形态而言，最为代表的有始皇陵、兵马俑、阿房宫和未央宫（后二者仅存遗迹）。 如果我们将这些代表东、西文明发达程度的历史文物做一比较，可以发现这样一个现象：它们都是统治者下令建造，前者的规模更宏大，为皇帝独家所享有，具有封闭性和独占性，后者为统治者服务的同时，兼具开放性和公共性。这一现象可以折射统治者的某种统治理念，东、西两种文明的不同走向，很难说没有这种因素的影响。 罗马名胜数不胜数，真理之口为其中之一。它本为古罗马时代的一块圆形井盖，上面雕刻着海神的头像，1632年在其现今所在的教堂——柯士美敦教堂外墙边被发现，因了电影《罗马假日》中的一个镜头而名声大震，成为著名景点。据说把手放在海神嘴里，如果不是说真话就会被咬住，电影中，派克把手伸进海神嘴中而佯装手掌被咬，把赫本吓得花容失色。我们也慕名到此一游，耐心排队等候半个多小时，过了一把将手伸进真理之口的瘾，留下一张纪念照。 除了名胜古迹，美术博物馆也是不可或缺的必看项目。在所看三家美术馆中，博尔盖塞博物馆和梵蒂冈博物馆最为有名。博尔盖塞博物馆原为博尔盖塞家族别墅，建于17世纪，后成为意大利国立美术馆，主要收藏意大利巴洛克风格的雕塑和文艺复兴时期的绘画。规模虽不算很大，藏品却公认地引人入胜。其中雕塑作品最重要的有贝尔尼尼的《阿波罗和达芙妮》、《劫掠普罗赛皮娜》；绘画作品有拉斐尔的《耶稣下葬图》、提香的《神圣与世俗的小爱神》、卡拉瓦乔的《男孩子与果篮子》等。这是我们持罗马通，所享受的第二次免票。 梵蒂冈博物馆离住地最近，也是罗马之游的最后一站，正如人们所言——留在最后的是最引人入胜的。的确，梵蒂冈这个世上最小的国家，其博物馆却是世上最有名者之一，堪与伦敦大英博物馆、巴黎卢浮宫相媲美，真让人感到不可思议。它拥有12个陈列馆和5条艺术长廊，6公里长的展示空间，汇集了希腊、罗马的古代遗物以及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珍品，大都是稀世无价之宝，如卡拉瓦乔的《基督下葬》、达芬奇的《在旷野的圣哲罗姆》、米开朗琪罗的《创世纪》、《最后的审判》和拉斐尔的《雅典学院》。 罗马各著名景点无不游客如云，观者如堵，梵蒂冈博物馆也是如此。我们先天网上购票（每票15欧）预约，临时走预约通道入内，避免了排长龙。在梵蒂冈博物馆，如同乌菲兹美术馆和博尔盖塞博物馆一样，又一次体验了令人炫目的美的视觉冲击，美轮美奂美得让人窒息的美育经历。意大利之行也由此在美的享受中画上句号。 最后，谈几点走马观花的观感，作为游记的结束。 一、意大利以历史文化的悠久与丰富著称于世，文物之多，世罕其匹。城市面貌主要以历史建筑和古迹取胜悦人。从城市现代化高大上的维度考量，所到三城，威尼斯、佛罗伦萨因城市规划原因，没有高楼大厦，罗马少见十层以上高层建筑，百米以上摩天大楼也屈指可数；交通设施如机场、高铁与地铁，可谓半老徐娘，与中国相比，反显得陈旧落后。这一方面意大利早已经过工业化阶段，步入后工业时代，高速发展时期已过，发展进入平缓期，加上近些年来西方整体遇到发展矛盾问题，也影响到其经济发展，影响到交通设施的更新换代。而另一方面中国改革开放40年尤其是加入WTO近20年来经济持续高速发展，成就举世瞩目，城市建设得以日新月异，城市面貌焕然一新。 二、罗马高铁、地铁无安检，但车站与地铁口有持枪特警巡视，见惯了也并不给人威胁或紧张感。倒是一些著名景点和博物馆如古罗马竞技场、乌菲兹美术馆要安检。按理，意大利面临地中海，是非洲通往欧洲大陆的门户，有大量的非洲移民和难民涌入，更需加强安检才是。偏偏没有安检，这反映了一种社会治理理念，也就是在个人自由与社会安全二者之间如何选择平衡点，以及治理成本的考量问题。 任何社会治安都有正负两面现象，意国亦是。兹举两例：抵达罗马的第一晚，女儿遇到同学，相约看歌剧，看完歌剧夜已深，无地铁，一人打的平安返回。而在佛罗伦萨，一次购物归来，街头遭遇一群毛头女贼，其中一人下手偷窃女儿挎包时，被我及时发现并喝止。其治安究竟好坏，一时难以判断。 三、意国无论大街小巷，所有商店，药店的标志，最醒目最易识别——绿色十字架，24小时亮着灯光，老远就可以发现。此虽细节，却存大意，折射对生命尊重的社会文明成熟指数。另举一例，以证社会其文明程度。离开罗马那天，清晨6点乘的士去机场，夜色朦胧，街无一人，遇红灯凡五、六回，司机皆停等，不惟如此，另有一摩托亦同样停红灯，汉语所谓“君子慎独”、“不欺暗室”，其此之谓乎？ 四、此行意大利，每到一地，无论景点、餐馆还是商店，都能见到国人，听到国语；从佛罗伦萨到罗马，许多著名的品牌商店都雇有专门的中国店员，显示对中国人日益增长的购买力的重视与尊敬，作为中国人，自感欣然与窃喜。惟在某些公共场合，国人的一些表现也令人感到不安与汗颜。如在罗马菲乌米奇诺机场退税区，国人的拥挤无序，旁若无人的高声喧哗，堆满行李箱的推车挡道横放，从机场工作人员纠正动作和脸上流露出的情色，可以明显看出其不满与无奈。一国之强大，经济崛起是基础，是前提，但不是全部，要赢得世界的真正尊重，更重要的是文明，是文明的强大。就此而言，吾国尚需时日。 注：本游记有关各景点的介绍数字及文字采自百度百科。 2018/4/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