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特币(Bitcoin)——一种既非各国央行发行、也不受其担保的分散化、（主要）数字化的货币——一直像是某种魔术手法。不同于将稻草变成黄金，比特币将多余的运算能力转换成人们将接受作为支付方式的金钱。

激进的自由意志主义者曾迫切希望信任比特币，因为他们希望这种货币能够解决以下的两难困境。他们喜欢市场多于政治，而且对国家怀有强烈的不信任感。但现代国家实际上垄断了市场发挥作用所需要的货币。

如果能被广泛接受，比特币将挑战国家对经济的主导地位。比特币从设计上防止国家或其他实体进行垄断，而是打造一种基于共享信息的新货币，使任何实体都难以获得对它的控制权。政治消失了，被一种想象出来的技术与加密检验的结合取而代之。

可惜，这种魔力正在逐渐消退。与比特币相关的一些技术创新将保留下来。其政治设想则不会。比特币非但没有克服常规政治，反而正在屈从于后者。

最大的争执集中在比特币最具创新性的元素：“区块链”(blockchain)——一个记录比特币交易的分散化的账本。比特币“矿工们”通过互相竞争来破解计算难度极大的问题。优胜者将获得新的比特币，同时还验证一个等候交易的“区块”，后者随后被添加进账本，并与整个社区共享。

这一系统旨在用分散化的职权来取代第三方监管。由于技术原因，它正在开始失灵。每个区块都很小，意味着系统每次只能处理几笔交易。随着更多人开始使用比特币，系统变得越来越不可靠。

问题在于，形成解决方案需要达成政治协议。比特币内部没有中央权威，因此，没人可以强加授权。化名“中本聪”(Satoshi Nakamoto)的比特币发明者似乎多年前已经消失，留下一个日益争吵不休的社区来讨论重大决定。

一些有影响力的比特币网络成员想修改比特币协议，让区块变得更大，以便每次可以释放出更多比特币，加快交易速度。其他人则用愤怒回应，称这样做将摧毁比特币。从根本上改变比特币协议将“形成链的分叉”，潜在创造出两种不能核账的不同货币：一种是接受修改协议的人想要的，另一种是反对修改协议的人想要的。

其他人则想将交易处理的关键部分移出区块链，更多地依靠“侧链”(side chains)。这种构想也引发争议：侧链可能把比特币的统一方法变成一堆准兼容的专有解决方案。

形成链分叉的主要提议要求获得75%的比特币网络同意，才能全面实施。然而，没人拥有权力阻止人们以不正当的方式影响观点。从事比特币“钱包”及交换业务的Coinbase等支持修改协议的公司，已遭受分布式拒绝服务攻击，其目的是把他们的服务器踢出互联网。在遭到威胁后，双方都有人退出比特币网络。

这种混乱展现了技术自由意志主义的主要问题。它无法逃避政治，只是暂时取代并隐藏了政治。随着比特币变得越来越成功，它也变得潜在更有利可图。意识形态让位于围绕谁该得到什么的争执。事实证明，自由意志主义者并不擅长琢磨出如何解决此类政治冲突。

随着这些争执日益公开，他们将在核心爱好者之外损害比特币。比特币的倡导者在一个问题上完全正确。货币是某种信心诡计，正如作家詹姆斯?巴肯(James Buchan)所描述的，它是一种“被冻结的欲望”。我们相信它，只是因为所有人都相信它。因此，如果比特币的信奉者对比特币足够信任，并能说服别人也信任，他们就有机会让比特币得到公认。

如今这一点已困难得多。比特币貌似具有的价值取决于人们搁置对其的怀疑。当魔术师们在舞台上相互扭打时，很难看到这种幻觉能起作用。

【注】本文作者是乔治华盛顿大学(George Washington University)政治学与国际关系副教授；隆祥，翻译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