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尔迪厄曾经很不客气地指出，阿隆的社会学知识让人怀疑。而阿隆在自己的回忆录中，也为布尔迪厄提供了一幅画像：“宗派的头头、自信而又喜欢支配人、大学里搞阴谋的专家，对那些可能使他不愉快的人毫不留情”。另外，阿隆也曾提到，当年布尔迪厄充任他的助教时，在研讨会上几乎从不讲话。
阿隆之所以提到这个方面，笔者猜他是以为布尔迪厄害怕被自己的伶牙俐齿弄得十分尴尬。确实，阿隆的口才堪称一绝，而布尔迪厄一直带有地方口音，估计在阿隆面前很少开口。因为阿隆对于另外一位著名社会学家古尔维奇的法语不如自己地道，就颇为得意。但笔者以为，布尔迪厄之保持沉默，很可能是出于根本无法与阿隆对话的原因，毕竟他们属于两代社会学家，而且布尔迪厄对于阿隆的学识，从心底深处就很不以为然。
但他们在1968年5月风暴中的绝交，恐怕更多的是由于社会出身的不同所导致的人生轨迹的差异。阿隆生于“有钱人家”，并且从一开始就混迹于名流之中，而布尔迪厄则自称来自偏远地区的农民家庭（尽管他的父亲后来成为邮局的小职员）。社会阶层的不同，使他们观察社会的视角大相径庭，而且得出的结论也难以相容，这从他们对于法国教育制度的批判中可以直接看出。后来布尔迪厄对于学术界的种种社会机制的揭示，估计不少是从阿隆身上获得启发的，并以这种彻底反思的方式来为当年自己寄人篱下的经历寻求解脱。
作为法兰西学院前后相继的社会学席位的两个占据者，同入不朽者行列，但他们之间私人关系的交恶，与社会学界中的其他人并无二致，比如圣西门与孔德、索罗金与帕森斯、帕森斯与霍曼斯，这很有意思。
社会学家的出身与他们之间的关系及其对于社会学发展的影响，估计应该是一个有趣的社会学课题。
（作者单位：南京大学社会学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