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繁《沧海之后》闲读
15年前,栖身在虎踞路上的天津新村,对面就是南京艺术学院,它北面毗邻古蔺公园,刘海粟题写的校名,酣畅大气,令人目眩。东南大学四牌楼校区的图书馆也是刘海粟所题写,当年刘海粟在画坛乃至社会上的声誉之隆,真是令人如仰望泰山北斗。
那个时候,南艺还没有扩张并吞南京电力专科学校,而与天津新村隔路北望的一座校园还是江苏机械专科学校,并不是当今的省委党校,虽然是一所很低调的学校,但并没有招谁惹谁,它绝对想不到会被整合重组桑田沧海。天津新村靠南就是省社科院,是应克复、钟永一、沈立人、陈辽等人供职的地方,而草场门的西南角则是江苏教育学院。当然,更为重要的是古蔺冈草场门北京西路末梢一带,是江苏省委省政府驻地,党政机关、高等院校、研究机关积聚在此,冥冥之中,就有了一种莫须有的氛围与气场在。晚间散步消食,最爱去的就是古蔺公园和南艺了。校园虽然显得窘促狭小,破败简陋,但树木繁盛,熙来攘往,倒颇有几分市井烟火气。那个时候,怎会知道有一个简繁,曾经是刘海粟的唯一的研究生,曾经在这样的校园里因为自己最为器重赏识的学生却与自己的妻子勾搭成奸在这里大打出手闹得风雨满城?而更没有想到,就是这个简繁,写出了《沧海》三部曲,在艺术界引起轩然大波周天寒彻,我躲在自家南边的阳台上彻夜读完简繁的《沧海》,遥看隔路在望的南艺校门更有刘海粟题写的校名,心中真是五味杂陈倒海翻江:刘海粟遇到简繁这样的学生,到底是刘海粟的幸运还是他的宿命?把自己的老师写得如此欺世盗名如此痴迷女色如此行走江湖,这究竟是为了什么?当然,简繁也并没有一味地粉饰自己自吹自擂,他把自己的不堪在公交车上的“遭遇”自己在北京夏季的风流甚至对夏伊乔的遐思也都绘声绘色全盘托出。此后,听闻《沧海》三部曲被大量删改,而责任编辑赵水金也承受了巨大压力。但问过多人,大多都对此书顾左右它言他,对简繁此人更是三缄其口。世事沧桑,人事更迭,我也早就搬离天津新村,而南艺校园虽然扩大豪华了许多,但除了去办过两次讲座之外,我也再也没有进过这个校园了。赵水金似乎与徐兆淮先生同学,陆幸生的《银豹花园》也是她责编的,当然还有春桃的《中国农民调查》。
无意间,看到人文社在今年以编辑部的名义郑重推出的《沧海之后》,又想起当年读《沧海》的莫名惊诧,便立马找来一睹为快。认真翻阅,细细读来,真是令人感慨不已,而原来读《沧海》的种种谜团也都大多得以揭开。这本书,应该说无论从篇章结构还是文字水准更有心态意绪都已经大大超越了当年的《沧海》。在这样的54万的篇幅之中,简繁分14个章节,细述自己在《沧海》之后的命运沉浮,揭开自己与丁绍光的恩怨纠葛,公布自己撰写《沧海》的心路历程,坦陈自己出版《沧海》的前前后后。简繁对自己的家庭更是刀刀见血剑剑封喉,读来令人压抑得近乎窒息对淮河边上的蚌埠充满了一言难尽的斑斓印象。这是怎样的一家人啊,大哥的人生跌宕,二哥的恩断义绝,二姐的狰狞蛮横,父亲的不近人情,母亲的不幸早逝,舅舅的衔恨难解,更令人触目惊心的是二哥与自己的叔叔联名控告父兄的骇人之举,这样的人伦惨剧,岂是文革非常时期所能一言以蔽之?简繁对刘海粟的掘墓鞭尸,简繁的学生杨军对自己的戴绿帽子更有简繁自己学生的诱奸学生的令人不齿,如此遭遇真是残酷荒诞而又不乏戏剧性啊。
经过岁月的沉淀时间的淘洗,简繁对刘海粟的认知当然有了进一步的加深,自己最为显赫的身份还是刘海粟的唯一研究生。但多年美国经历的风风雨雨自己年过花甲的时光无情,让回首往事检讨半生的简繁依旧犀利如初依旧锋芒不减,对于插队时的岁月峥嵘在淮北的苦苦挣扎,游走在社会底层渴望出人头地的欲望汹涌,得遇贵人相助的感激涕零,终于进入大学的机关算尽,酷爱绘画却是色盲的欲哭无泪,不屈服于命运安排的铤而走险柳暗花明,分凡此等等,简繁都一一道来,事无不可对人言。简繁也说到了自己女儿遭遇的不幸,自己在海外的无奈与苦涩,对丁绍光这样的江湖行走大话炎炎的深度厌恶,对韩美林陈丹青甚至陈丹青的直言不讳,而对当下画坛的种种乱象更是条分缕析类似红楼梦中的焦大一样见到说出毫无顾忌。
简繁在书中提到了许多人,都有他自己最为真实的看法与感受,而对于他所伤害的人,他也都一一道来录以备考。他提到《沧海》是鲁彦周推荐给赵水金的,而此前是另外一朋友推荐给海南出版社的,其间是非骑墙投机真是太真切而又具体了。简繁提到安徽师范大学、浙江美院、南京艺术学院的诸多故旧亲朋,也说到了董欣宾张少侠还有自己的学生李小山。
这注定将是一部充满争议与歧见但也是一部真实得令人不太习惯的文本,但红尘滚滚中的所谓画家、艺术家会看简繁的这本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