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及又乱了。开罗解放广场狂躁的气氛与两年前无异。当军方针对危机局面设下48小时最后期限，埃及局势又到了一个重大关卡。

中东媒体的急先锋、卡塔尔半岛电视台将埃及军方通告解读为“最后通牒”，其分析报道“埃及的下一步”提出局势的三种走向。一是“软性政变”，这意味着在军方压力下，总统穆尔西作出重大让步，宣布下台或者提前大选，从而为当前对峙腾挪回旋和再妥协的政治空间。二是军方接管。这是在穆尔西拒绝后退条件下的强势举措。这样，军方将控制局面，同两年前一样，通过过渡期让国家政治体制机制再起炉灶。这将意味过去两年民主重建的失败。三是军方继续置身局外，形势持续僵持。

军方出面应对乱局，这不让人意外。军队从来就是埃及局势的控制阀，过去几十年从纳赛尔到萨达特再到穆巴拉克，都是通过强大的军事力量维持政权。穆尔西去年8月谈话释兵权，军方老人国防部长坦塔维等人交出权力，但军方的力量仍然强大。目前埃及乱到这个份上，治安机关陷入瘫痪，民主体制形同虚设，军方上位已是水到渠成。

尴尬在于，穆尔西是民选的总统，只要他说不，那么任何让他放弃权力的做法都有违民主。广场和街头成千上万的示威者代表民主，坚持行使权力的总统也代表民主，当民主和民主干上了，民主就有问题了。

48小时，各方有多大回旋空间？研判国防部长塞西1日的讲话，他提出如果人民的愿望没有满足，军方将宣布一个未来路线图，并监督其实施。表态的立场和倾向对示威者有利，而示威者的愿望是穆尔西下台。因此未来48小时似乎意味着穆尔西必须让步。

西方大国尤其是美国的态度也值得关注。穆尔西在军方表态后同奥巴马通电话，美军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邓普西也同埃及国防部长塞西打了电话。华盛顿的立场将对埃及军方产生相当影响。

但无论局势如何发展，前总统穆巴拉克倒台后的这两年，埃及是失败的。选举有了，自由有了，总统有了，但民主没有，秩序没有，和解没有，发展没有。解放广场的通明灯火，映照了埃及重建进程的空转。

过去两年的失败，是穆尔西的失败。他未能通过选举的合法权威建立政权的领导权威；未能在宗教力量、世俗力量和既有利益群体之间铺就弥合之路；未能找到经济发展、重整秩序、照应大众的良方。

过去两年是埃及民主进程的失败。旧政权倒塌迎来了民主概念，却没有带来民主理念，争权夺利在民主和选举的形而上框架中左冲右突，再接着以民主的名义将孱弱的民主体制挤进死角。

过去两年是埃及发展和重整契机的失败。国家重建的热情和希望如一日晨光，鲜艳而短暂，很快就成为炙热和灼烤。当推翻穆巴拉克的激情被失业、争斗、困窘的失落和愤怒所代替，通过上街推翻了一个政权的民众一定会再次冲上街头，进行新的颠覆。

更糟糕的是，如果局势因军方出手而得到控制，这只是一种封闭疗法。那些为军方表态而欢呼雀跃的示威民众显然是得了癔症，因为军方干政一定是民主的倒退。更进一步，军方上位只能压制既有的矛盾，宗教力量和世俗力量的对峙不会消退，即便再来一轮选举、制宪，组织有素的穆兄会依然会赢得广泛的选票，散乱的世俗力量依然没有胜算。以埃及历史的旧迹，军方对体制和局势的支撑甚至把控，反成为一种尴尬的现实趋向。

当前埃及的乱局值得深思。在埃及这样的国家，民主的潮流理应换取权利与自由的复苏，但并不等于秩序、和解与发展的实现。希望与手段、政治与民意、潮流与旧制，当它们交合、制衡并分裂，就并非因为愿望的美好而化为暖色的现实。当下解放广场的乱象，是埃及希望落空后悲愤迷茫情绪的写照。

想起两周前，当埃及总统穆尔西宣布断绝埃及同叙利亚政府所有外交关系时，俄罗斯总统普京十分不以为然。他说：“尽管叙利亚国内发生了内战，但我认为巴沙尔未来在位时间会比埃及总统穆尔西长。”

当时一定有很多人对普京的说法嗤之以鼻。眼下，克里姆林宫里，那个人笑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