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战后,发展经济学成为现代经济学的一个独立的分支。各个第一代发展经济学流派实际上都强调结构转变的重要性,并把结构的差异看做市场失灵的结果。因此,他们都主张政府干预,通过进口替代和优先发展现代先进产业促进结构转变。在这一时期,新的贸易保护措施如进口配额和外汇管制首次被大多数国家大规模使用以管理国际收支差额。早期的发展经济学家以凯恩斯主义作为分析的主要理论基础,提倡“直接控制教条”(dirigistedogma)(Lal,1983),指出发展中国家与工业化国家有着不可消除的差异,并将其作为他们理论的中心论点。大多数发展中国家和多边发展机构遵循了这些政策建议。从拉丁美洲到欧洲(亚洲和非洲,结果都不尽如人意,这些国家与工业化国家的差距拉大了。
第一波经济发展思潮提倡的政府干预主张的失败催生了一股新的经济发展思潮,后者强调政府失灵,采取非结构性的思路实现经济发展。该思路强调市场在配置资源和提供经济发展的激励方面的基础性作用,在他们的政策建议中忽视不同发展水平的国家的结构差异,期待结构转变在一个国家的发展进程中自发出现。
凯恩斯主义宏观经济学也受到了20世纪70年代出现的滞胀、80年代的拉美债务危机,以及80年代的计划经济体制失败的挑战。理性预期理论成为关于经济发展的主导理论体系-对于支持国家在利用财政、货币和贸易政策促进经济发展方面的作用而言,理性预期理论也有助于反驳其结构主义理论基础。新的经济发展思想强调矫正价格,创造稳定的市场环境,强化保持市场良好运行所必需的各项制度(产权、良好的治理结构、商业环境等),培养人力资本(教育和健康)以适应技术进步对熟练工人日益增加的需求。
多边机构和政府相关机构是这一波经济发展思潮的主要倡导者,并通过它们的方案影响了发展中国家的经济政策。它们的政策建议和附加条件很大程度上以其稳定经济和结构调整的方案为基础。这些方案反映了新的主流思想,并倡导经济自由化、私有化以及严密的稳定经济方案的实行。这些政策在促进增长和创造就业方面效果不佳,充其量是值得讨论的。
在近期的经济发展史上,出现了一些奇怪而出人意料的事情:人们观察到20世纪后半期成功的发展中国家并没有遵循占主导的经济发展思想或第一波和第二波经济发展思潮的政策主张。这一令人不解的事实促使研究者们重新审视一些构成经济发展理论基础的大前提。
如前文所述,工业革命以来引领世界经济增长的国家和成功追赶上发达国家的国家在就业结构和一、二、三产业对经济增长的相对贡献方面都经历了意义深远的结构转变。从发展经济学的理论进展、争论和挫折中吸取经验教训,由一小群经济学家如DaniRodrik、RicardoHausmann、AndresVelasco、PhilippeAghion、MichaelSpence、AnnHarrison、CelestinMonga、我自己以及其他一些人推动的第三波经济发展思潮正在形成中。它旨在将结构转变重新带回经济发展研究的核心,并强调市场和国家在促进经济发展过程中所扮演的重要角色。这些经济学家一致认同市场应该作为资源配置的基本机制,但政府也必须发挥积极的作用,以对促进产业升级和多样化的投资行为进行协调,并对动态增长过程中先行者产生的外部性予以补偿。
本书阐述的“新结构经济学”试图为这一第三波经济发展思潮开辟道路。考虑到过去数十年中经济增长成功和失败的经验教训,新结构经济学提出了
一种新古典主义的方法来研究经济结构的决定因素和动态发展过程。它认为一个经济体的经济结构内生于它的要素禀赋结构,持续的经济发展是由要素禀赋的变化和持续的技术创新推动的。
一国的要素禀赋在任意特定的时刻是给定的,但随着时间推移是可变的。它决定了一国的比较优势,并从而决定了该国的最优产业结构。一个特定国家产业结构的升级要求要素禀赋结构的升级(即由劳动力和自然资源相对丰裕的结构升级到资本相对丰裕的结构)和新技术的引进,同时基础设施也要相应改善以有利于经济运行。新结构经济学认为,一国禀赋结构升级的最佳方法是在任一特定时刻根据它当时给定的禀赋结构所决定的比较优势发展它的产业。经济将最富竞争力,经济剩余将最大,资本积累和要素禀赋结构的升级也将是最快的。为了让一国的私营企业进入该国具有比较优势的产业,要素相对价格必须充分反映这些要素的相对稀缺程度,同时这些要素价格只能在运行良好的市场上通过竞争来决定。因此,市场应该成为经济的基础性制度。
对于新技术的引进,发展中国家可以通过借鉴或采用在发达国家已经成熟的技术,从而将它们的劣势转变为优势。与之相反,发达经济体必须在全球技术前沿上进行生产,并必须持续在研发方面进行新的投资以实现技术创新。因此,发展中国家有潜力实现高于发达国家数倍的技术创新率。
然而,产业结构的升级和基础设施的相应改善需要协调投资行为,并对由先行者产生的、无法被私营企业内部化的外部性予以补偿。没有这样的协调和对外部性的补偿,经济发展的进程将放缓。因此政府应主动设法缓和协调问题和外部性问题,从而促进结构转变。
(本文节选自《新结构经济学》导论,标题为编者所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