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菲:长箫一支同心曲,梦里清辉各自明——比较晏几道与纳兰性德“梦”词之异同

选择字号:   本文共阅读 3435 次 更新时间:2009-07-15 1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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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菲  

[摘要]晏几道和纳兰性德是近年来词学比较研究中很受关注的两大词家。他们共同对“梦”这一关键意象进行创作,他们的意境构成和艺术风格方面的相异性反映出他们对人生与社会历史不同的思考。

[关键词]晏几道;纳兰性德;词;意境

比较是中国古代文学研究的常用方法。其中,抓住作家作品中的关键意象进行比较,不失为一个非常好的角度。王瑶在《中古文学史论》中就充分运用了这一方法。同样,我们在比较北宋的晏几道和清朝的纳兰性德这两位有着诸多共性的婉约派词人时。也可以运用这种方法。在读《小山词》和《饮水词》时,大家会发现“梦”这个意象在晏几道和纳兰性德两人的作品里大量出现。在现存260首《小山词》中,“梦”字出现了57次,在已收集到的348首纳兰词中(参照张草红编的《纳兰词笺注》),“梦”字出现了120次。还有一些不带“梦”字的梦词。我认为,“梦”既是词人内心世界的折射,又是他们笔下的丰富素材,更是展示各自艺术魅力的舞台。所以,抓住这个关键意象进行分析和阐释。就等于找到一把开启两大词家研究之门的钥匙。关于他们梦词的研究,前人也有过涉及,但系统具体的比较还未得见。且在有些比较文章中,讲的都是二人的相似性。

的确,他们都爱做梦,都是多愁善感的痴情公子,又都经历过人生的聚散离合,在身世、禀赋、才华与人生价值取向上也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但正如钱钟书先生所说:不同的因素造成不同的特征,相同的因素造成不同的特点。故而,本文将对这两个大词人的梦词在内容成因、意境构成和艺术风格等方面作进一步的比较。

“梦”自入诗词以来,大致可以分为三类:一是自己的梦,真做的或是臆想的,简称自梦;二是他人之梦,多是男子发闺音,写女子相思怀情之作,简称她梦;三是以梦喻或用梦的典故,比如苏轼的“人生如梦”。晏几道和纳兰的梦词的内容也可作如此划分,示例如下表:

晏几道

自梦: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临江仙》)相寻梦里路,飞雨落花中。(《临江仙》)梦魂惯得无拘检,又踏杨花过谢桥。(《鹧鸪天》)

她梦:春恩重,晓妆迟,寻思残梦时。(《更漏子》)眼底关山无奈,梦中云雨空休。(《河满子》)春罗薄,酒醒寒,梦初残。(《愁倚栏令》)

梦喻或典:月堕枝头欢意,从前虚梦高唐。(《临江仙》)春梦秋云,聚散真容易。(《蝶恋花》)眼中前事分明,可怜如梦难凭。(《清平乐》)

纳兰

自梦:玉漏迢迢,梦里寒花隔玉箫。(《采桑子》)一灯新睡觉,思梦月初斜。(《临江仙》)梦里砧声浑未歇。(《清平乐》)

她梦:梦里蘼芜青一翦,玉郎经岁音书断。(《天仙子》)梦里青螺谁扫,帘外落花红小。(《谒金门》)

梦喻或典:暗忆欢期真似梦。(《浪淘沙》)只恨西风吹梦成今古。(《蝶恋花》)青陵蝶梦,倒挂怜幺凤。(《清平乐》)

首先,在比例上,小晏笔下写得最多的是“她梦”,其用多种艺术手法对一个个多情女子的心理加以细致的刻画。其次才是自己的梦与梦喻。而纳兰写得最多的是自己的梦,且梦的对象各异,其次是抒发如梦之感,最后才是她人之梦。其次,在内容上,小晏的梦词主要涉及:爱情、歌舞饮宴、怀旧、思念情人、岁月人生等。纳兰的梦词主要涉及:爱情、悼亡、思念情人、思乡、思友、岁月人生、政治、历史社会等。较之前者要丰富了不少。

从词的发展角度看,北宋初期,词和音乐是紧密结合的。词的创作目的是直接指向歌唱的,需要歌女应宴而歌。一曲词可以说是由词人和歌女来共同完成的。只有当词编成集子,印行于世后,其阅读功能才凸现出来。所以在当时,士大夫家中蓄养声妓已是一种潮流。词人流连青楼楚馆与歌妓交往的比比皆是。这种特性决定了《小山词》中几乎所有作品都涉及到男女之情,他的梦词自然也是如此,基本都是儿女之情,闺阁之音。并且很多与歌舞饮宴有关。而词的创作到了清代,就很不一样,词与音乐脱离,花间艳科的传统被完全打破,出现尊词,提倡词体革新,世事皆可入词。相应的,纳兰的梦词内容就突破了小晏的局限性,除了男女之情外有了更为广泛的内容。下面做一下具体分析。在分析中,我会把内容和成因放在一起写,因为二者具有紧密的关联性正是这样的原因造成这样的内容,同时又能从如此的内容中挖掘出其形成的原因。

先看晏几道,他作为宰相之子,从出生到二十几岁时,一直生活在富贵乡里,过着樽前马上、承平公子的逍遥生活,真个是“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但自父亲失势后,家道就开始败落,一生只作过诸如开封府推官之类的风尘小吏,还因郑侠流民图一事受牵连下狱。“逐至陆沉于下位”(黄庭坚《小山词序》),可谓历经聚散,品尽冷暖。但往昔生活却深深刻在他的记忆中所以他的梦词里肯定有过去岁月痕迹,如:

梦回芳草夜,歌罢落梅天。(《临江仙》)几处歌云梦雨。(《满庭芳》)归来独卧逍遥夜,梦里相逢酩酊天。(《鹧鸪天》)

这完全是他青年时代歌舞饮宴生活的写照。在260首小山词中,与歌、梦、酒有关的就超过了200首,约占总数的80%。可见这三者是小山词中最突出的意象。并且它们又是紧密相联的对歌而酒,醉后而梦,梦中依然歌舞。对后来的小晏来说,现实是那么不如意,惟有沉浸旧梦,才可令苦痛稍稍疏解。这也就造成了小山词中怀旧之作非常多。有人说晏小山晚年渐归老庄,对过去已经释然了。我倒不这么认为,《砚北杂志》记载:元佑,叔原以长短句行,苏子瞻因黄鲁直欲见之。则谢日:“今日政事堂中皆吾家旧客,亦未暇见也。”贵公子的傲气跃然纸上。他对过去的地位和生活自然是无法忘怀。

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记得小蔟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临江仙》)

今昔的对比,更体现一种怅然若失之情。特别是下阙如梦幻般的昨日记忆,“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正是现在的“失”让小晏更思念曾经的“得”。当中足见小晏对过去生活的留恋之情。同时,小晏又非常痴情,对以前交往过的那些歌女们始终无法忘怀,他在《小山词自序》中写道:“沈十二廉叔、陈十君龙,家有莲、鸿、蒴、云,品清讴娱客,每得一解,即以草授诸儿,吾三人持酒听之,为一笑乐而已。”他为她们写的词构成了其梦词的重要内容。如:若是朝云,宜作今宵梦里人。(《采桑子》)在时过境迁,沧海桑田后,他在现实中不能与情人相会,只有到梦中去找寻。

他的梦有许多是对过去生活的回忆。实际是精神上虚幻的寄托,是苦短人生中聊以慰藉的一剂补药。梦中得偿所愿,醒后就会有更沉重的失落。正如其《小山词自序》中言道:“追惟往昔过从饮酒之人,或垅木已长,或病不偶,考其篇中所记,悲欢合离之事,如幻如电,如昨梦前尘,但能掩卷抚然,感光阴之易迁,叹境缘之无实也。”所以小晏梦词的第二层便是在现实的角度叹梦。如:眼中前事分明,可怜如梦难凭。(《清乐》)。这实际已是站在透视人生的哲学高度了。很自然的,让人想起后世的曹雪芹。相似的人生经历让一个写了大量梦词,一个留下惊世巨著《红楼梦》。尤值一提的是不少人指出宝玉的原型就是纳兰。这样看来,梦与两位词家真是很难分开了。

弗洛伊德曾提出:“梦是愿望的满足。”“幸福的人从来不去幻想,幻想是从那些愿望未得到满足的人心中生出来的。”或许可以这么说:在现实中实现不了的,就到梦中去找寻。小晏是这样,纳兰同样也是如此。不过略有不同。纳兰性德从出生到31岁身亡,这一期间正是其父明珠在朝廷炙手可热,如日中天的时候,且他又为御前侍卫,寻晋一等,出入扈从,贵要莫比,深得康熙帝隆遇。(严迪昌《清词史》)所以他的梦就不可能像小晏那样有对过去富贵生活的追忆与惆怅。但同样是现实的不如意,让他写下了大量的梦词。首先便是思念亡妻与昔日情人之作。与小晏相比,他不光有情缘聚散,更有生死离别。虽然念情是二人梦中同谱的心曲,但纳兰的情感要来的更为专一和深重,有时更是痛彻心肺。他在少年时曾有过一个青梅竹马的恋人,但宫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19岁娶妻卢氏,夫妻琴瑟相谐,伉俪情深。但三年后卢氏不幸去世,纳兰悲痛欲绝。最后,他继娶汉族才女沈宛,却又以满汉不能通婚而告终。如许的爱情悲剧都发生在他一个人身上,让这位多情的公子怎不在梦中一吐相思苦情?例如:梦情人的:曾是向他春梦里,瞥遇回廊。(《浪淘沙》)梦妻子的:梦断几能留,香魂一哭休。《南楼令》在他30多首悼亡词中,梦“字”出现频率是相当高的。梦中的相会,既是刻骨的思念,又令人不忍卒读。纳兰还有一些梦乡与梦友的作品,这在小晏词中也从未出现过。如:乡路迢迢,六曲屏山和梦遥。(《采桑子》)

这类作品与纳兰是个重情之人有很大关系,他与顾贞观、严绳孙等汉族文人学者结下了很深厚的友谊。所以分别后思念也是必然。同时,又因职位之故时常扈从出巡,长时间出门在外,自然会想念家园。在现实中难圆的心愿便在梦中得以实现。与晏小山相比,纳兰的梦词还有个突出韵特点,就是“如梦”之喻相当的多。如:人生南北真如梦。(《水龙吟》)裱华如梦水东流。(《于中好》)若问生涯原是梦,除梦里,没人知。(《江城子》)尘土梦,蕉中鹿,翻覆手,看棋局。(《满江红》)还有很多如醉生梦死、狂游如梦、韶华如梦之类的词句。这里面一方面是充分反映了他对政治生涯的冷淡,对侍卫生活的厌倦,不如意之感直现笔端。

纳兰的梦词与小晏相比较有个突出特点就是存在着对人生的存在与社会历史的思考。如果说小晏的梦是从第一层怀旧到第二层发出人生如梦之叹,那么纳兰的梦就不仅有第二层。更是上升到第三层,写家国如梦,历史如烟之感:

如梦前朝何处也,一曲边愁难写。(《清平乐》)只恨西风,吹梦成今古。(《蝶恋花》)六王如梦祖龙非。(《浣溪沙》)

按道理说,纳兰这样一位富贵公子,在康乾盛世里是不该有如此之感的。他曾在一首长调中写道:汉陵风雨,寒烟衰草,江山满目兴亡。似乎已预感到三百年后的大清末日似的所以就有人说他情发于无端,抒写一些没有缘由的痛苦。我倒认为,他之所以有这样伤春悲秋。悲叹千古之感,不仅源于他多愁善感的性格,更有种中国古代文人固有的敏感性在里面。这让我想起与他同朝为官的张廷玉京师及第后在长城上题诗:千古江山千古梦,万里长城万里空。纳兰在骨子里是个纯粹的文人,熟读百家,潜心六艺,早已从以往的史书中看到任何封建王朝都将是“富贵到头转目空”,“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可见,他在享受荣华富贵的同时便开始转入对自身之外世界的思考。而小晏后半生穷困潦倒,“家人寒饥而面有孺子之色。”(黄庭坚《小山词序》)衣食尚且无保,哪有闲功夫去担家国之忧,感千古之梦呢?

行文至此,或许可以这么说,晏小山的梦词在内容上与纳兰相比是比较狭隘的,不过范围越窄却越易专注和深入。纳兰生在“词学中兴”的清初,内容自然较深广些,并且特殊的政治社会地位也让他对自身以外有了更深的追求。老杜曾说:文章憎命达,魑魅喜人过。正是两人不顺利、不如意的人生成就了他们的“梦词”。

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言道:“词以境界为最上,有境界则自成高格,自有名句”。“境界非独景物也,喜怒哀乐,亦人心中之境界,故能写真景物,真感情者,谓之有境界,否则,谓之无境界。”这里的境界指的就是词的意境。对于一切文艺作品来说,意境是作者描绘的客观图景与所表现的思想感情融合一致而形成的一种艺术境界。具有虚实相生、意与境谐、深邃幽远的审美特征,能使读者产生想像和联想,如身人其境,在思想情感上受到感染。简而言之,意境是一种情景交融的诗意空间,可以用意境=意象+氛围这个式子来表示。小晏和纳兰都是意境创造的大家,下面就来比较一下两人梦词意境的异同。

先看意象,花间以后,围绕梦的意象常见的有枕、衾、灯、月、云、雨、花、泪、江南、春色以及一些与女性有关的名词等等。这两位词人自然也不例外。请看下面一组比较:

晏几道:

梦云归处难寻,微凉暗入香襟。犹恨那回庭院,月浅灯深。(《清平乐》)

又踏杨花过谢桥。(《鹧鸪天》)

梦入江南烟水路。(《蝶恋花》)

纳兰性德:

月依前浅灯深,梦里云归何处寻。(《采桑子》)

梦也何曾到谢桥。(《采桑子》)

梦到江南伊家。(《遐方怨》)

从上表可以看出,纳兰梦词中的意象,有不少都与小晏相似,有的甚至就是直接化用和引用。显而易见,纳兰对小晏词是相当熟悉和喜爱的。从他2O岁左右编的第一部词集《侧帽集》取自小晏词“侧帽风前花满路”,便可知其“服膺晏词’’(张任政:《纳兰容若先生年谱》)。纳兰与小晏出身相仿,教养相当,性格又相近,所以他的审美情趣自然而然与晏小山相似。徐珂《近词从话》云其品格在晏叔原、贺方回间是比较准确的。同时他的情感经历与小山也有些相似之处,因此他的梦词在创作上就会自觉或不自觉地受到小山词的影响。但人各有异,好比是一样的箫会吹出不同的曲子。这两位大词人在各自梦境的创造上都有各自独到的地方。

纳兰是个善于营造气氛的大家。他会借助灯光、声音等道具使笔下的“梦”平添了一份凄凉或梦幻的色彩。如:覃纹灯影一生愁,梦魂疑在远山楼。(《浣溪沙》)别语忒分明,午夜鹣鹣梦早醒。卿自早醒侬自梦,更更,泣尽风前夜雨铃。(《 南乡子》)

如果说纳兰梦词可以用舞台剧来演绎,那么小晏的梦境就需用电影来表达。他就像一个高超的摄影师,运用蒙太奇的摄影艺术,如视角的变化,长短镜头的切换,意象的剪辑,将我们带入一个个梦幻的抒情世界,给读者一种回味无穷的美学感受。如:眼底关山无奈,梦中云雨空休。(《河满子》)关山梦魂长,塞雁音尘少。(《生查子》)客情今古道,秋梦短长亭。(《临江仙》)

其中,“关山”和“短长亭”这两个意象的运用使词的意境开阔了许多,给人一种距离的美感。并且,他的梦词不像纳兰只注重身边当时当地的事物,也就是说,他的词是不仅一个场景的。这就给读者留下了丰富的想像空间。

小晏的梦词还有一个很大的特点就是对比手法的运用。他往往以梦境相逢时的无限快乐起笔,以梦回现实的哀怨无奈收尾。“欢乐”和“哀怨”就是他词作中的二重奏。也构成了他心情的两端:强烈的对照,又是强烈的反衬。典型的如他《鹧鸪天》一词: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拚却醉颜红。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以上是分析两人梦词意境中最为独到的地方,可以说是各有千秋。从意境中的情感来看。纳兰向来以“工愁善恨”著称,他的梦也多是凄婉悲怨。而晏小山就显得温婉敦厚得多,虽有些伤感和悲凉在里面,但绝不怨恨,更多的还是一丝酸楚和惆怅。梦中的怀旧之情令人回味无穷,颇能给人一种“空持罗带,回首恨依依”之感。若说小晏是“哀而不伤”的话,纳兰的一些梦词就是“哀而尽伤”了,这与他梦词的内容有相当一部分是悼亡有很大关系。在那些词里,纳兰似乎要将自己的满怀苦水一倾而尽,很难给人回味的余地。就这一点来说,小晏要略胜一筹。

最后想简单分析比较一下两位词人梦词中体现的艺术风格的异同。

情真意切是他们最大的共性。前人有云,主情之词贵得其真。他们的梦词都是感情真挚的。不像有的词人那样有游戏调笑之语。不过表“情”的风格却不同,上文其实已有涉及。小晏“梦草闲纸,流觞浅醉”的风流潇洒和“梦魂惯得无拘检,又踏杨花过谢桥”的落拓不羁,恐怕纳兰是写不出的。而纳兰的“梦好难留,诗残末续,赢得更深哭一场”的凄凉大概小晏也难以体会。就梦词来看。纳兰比小晏要更为清新自然。关于他二人的艺术风格,普遍都认为可以上溯到南唐后主李煜。人说“晏氏父子追配李氏父子”,“纳兰是李重光后身”。可见李煜对他二人的词作风格有很深的影响。我觉得李煜的风格可以用情真意切、风流俊逸、缠绵凄婉来形容。小晏和纳兰对此都有继承,不过侧重点有所不同。就梦词看,小晏显得风流俊逸,纳兰就更为凄婉缠绵。

很早就有人指出。梦和醉是古代文人人生痛苦最主要的消解方式。许多优秀的文学作品又都由此而产生,因为人类在清醒的状态中总会感受到理性规范、现实环境的束缚和压抑,而在梦、醉等宜于幻想的情境中则可以进行一番自由天性的放纵和潜在欲求的实现。真的梦幻当然是缺乏清醒意识的,但有意而为的文学却因此受到启发,通过记录或编织“梦”来宣泄心灵深处的郁积。表述和升华反现实或超现实的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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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本文转自中国青年政治学院学报2005年第1期,转载请注明原始出处,并遵守该处的版权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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