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曾经沉痛地指出，“中国人向来就没有争到过‘人’的价格，至多不过是奴隶”，中国的历史不过是“想做奴隶而不得的时代”和“暂时做稳了奴隶的时代”的往复循环而已〔注1〕。但如果恰而幸为男子，则不论他居于如何卑下的地位，受着主人如何不堪的奴役，却总有比他更卑下的妻女来供他奴役、供他淫虐。一部中国历史，从这个意义上来解读，就只是一部男性针对女性的性奴役的历史罢了！

美籍韩裔学者郑麒来教授仅据二十五史统计，自先秦至清末，中国历史上由战争或饥荒引发的大规模食人事件就多达403起〔注2〕，最缺乏反抗能力的妇女与儿童自然是首当其冲的牺牲品。后汉乾祐二年（949），“长安城中食尽”，守将赵思绾“取妇女、幼稚为军粮，日计数而给之，每犒军，辄屠数百人，如羊豕法。”〔注3〕所谓“如羊豕法”，即如杀羊宰猪一般屠宰妇孺。

安史之乱时，唐将张巡镇守睢阳城，被叛军围困，城中粮尽，于是张巡“乃出其妾，对三军杀之，以飨军士。曰：诸公为国家戮力守城，一心无二，经年乏食，忠义不衰。巡不能自割肌肤，以啖将士，岂可惜此妇”〔注4〕，这一向被视为千古美谈，可是，一个爱妾的肉怎够成百上千的将士吃的？

原来杀妾只是带头示范，大规模的屠杀就在其后！史书明载张巡杀妾飨士之后，士卒“乃括城中妇人；既尽，以男夫老小继之，所食人口二三万”！〔注5〕这就是被旧时代史家推许为“忠臣义士”、今日依然被某些人视为舍家保国的爱国英雄背后的血淋淋的真相！

爱国、爱国，世间多少罪恶借汝之名而行！

张巡大规模屠杀女人当军粮，既非开创者，亦非终结者。在他之前，刘宋元嘉十八年（441）酒泉守将沮渠夫周“杀妻以食战士”〔注6〕，汉末臧洪为袁绍所围，城中食尽，亦“杀其爱妾，以食兵将”〔注7〕。其后则有南宋绍定六年（1233），唐州被困，“城中粮尽，人相食，金将乌库哩黑汉，杀其爱妾以啖士，士争杀其妻子”〔注8〕。“士争杀其妻子”——将士争先恐后杀自己的老婆孩子吃人肉！杀妻或杀妾之后，接着当然是“括城中妇人食之”——把全城的女人都抓起来杀了吃肉。

战乱或饥荒期间，妇孺不仅杀死后以充军粮，还在集市中公开出售，曾国藩在其日记里就曾记载着太平天国之乱后皖南、苏北的人肉价目，高不过百余文，低仅数十文〔注9〕，远较猪羊肉为廉。最初人肉市场中出售的只是死人腐肉，但以后便发展为当场屠宰活人，谓之“菜人”。

同样是死刑犯，就因为她们是女性，就要多受一番不堪的性凌辱。元杂剧和明清小说中，多有女犯骑“木驴”（亦称“木马”）示众的描写，据说是唐代的狄仁杰发明，“凡是谋杀亲夫的案件，屡用这套刑具，以儆百姓中的妇人。”〔注10〕

《狄公案》记载在毕周氏谋害亲夫案中，“奸夫”徐德泰不过斩首了事，而“淫妇”毕周氏却还要额外多受一番折磨：将她剥去衣裤置于驴鞍，驴鞍上有一根圆头的木杵，可以随车轮的滚动而上下移动插入阴道，小说载毕周氏当时便“吓得如死人一般”。另有一种木驴示众是横置粗木，两端高架于地，横木上竖立直木，长约数尺，将女犯吊起由阴道插入，由于重力作用，直木会逐渐插入腹腔、胸腔，最后由口鼻穿出，这一残忍的过程往往会持续数天〔注11〕。这一切都要将女性的身体赤裸裸地在大庭广众下公开展示，更增添了多少对女性的侮辱！

历史时期的女性，不仅是外部男权社会性玩弄性禁忌性歧视性凌虐性专制的对象，在家庭、宗族内部，依然摆脱不了这样的处境。女性的人格独立、人身自由、人权平等从来都是不存在的，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她们从来都只能作为父、夫、子这些男性的附属物和私有财产而存在，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价值。

从一切被侮辱被损害的女性的立场来看，中国历史并不全是一部洒满了荣光的历史。面对这样一部男性针对女性的性奴役的中国历史，我们使用“文明”这样的词汇时，难道不觉得有愧吗？

注释：

〔注1〕 鲁迅《坟?灯下漫笔》，载《鲁迅全集》第1卷，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年版，212～213页。

〔注2〕 郑麒来《中国古代的食人：人吃人行为透视》，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4年版，第153页。

〔注3〕 《资治通鉴》卷288《后汉纪三》

〔注4〕 《旧唐书》卷194《忠义传下?张巡》

〔注5〕 同上

〔注6〕 《通鉴纪事本末》卷18《魏灭北凉》

〔注7〕 《后汉书》卷58《臧洪传》

〔注8〕 《续资治通鉴》卷167

〔注9〕 《曾国藩日记》同治三年四月廿二日

〔注10〕 ［清］佚名《狄公案》第30回

〔注11〕 王永宽《中国古代酷刑》，中州古籍出版社1991年版。

《中国谁在不高兴：网络三剑客痛批中国愤青》

作　　者： 周筱赟、叶楚华、廖保平

出　　版： 花城出版社

定　　价： 29.8元

ISBN ： 9787536057142

出版日期： 2009-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