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全球形势复杂多变，经济全球化与逆全球化激烈博弈，地缘政治的紧张局势层出不穷，岁末几起航空事故也为这一年的变乱交织添加了新注脚。然而，当冲突不断加深，和解的意愿和方式往往随之而生；当经济陷入增长瓶颈，科技创新也会孕育出前所未有的机遇。困境中一定有新出路。在震荡中寻找新机，在逆风中寻求突破，是每一年的主题。

全球经济复苏中的隐忧

2024年以来，全球经济增长总体稳健，主要经济体居民消费能力相对强劲，固定资产投资有一定韧性。美国虽然经济增长较为强劲，但财政赤字居高不下、增速放缓等现实境况就像警钟一样，释放出一定的风险信号。美国经济增长主要受益于居民服务类消费和私营部门投资的强力支撑，因此也可见服务类通胀仍居高不下。欧元区经济整体触底反弹，主要是受净出口和居民服务类消费支撑，避免了经济衰退，但各经济体出现分化，德国经济增长仍较为乏力，前两个季度均为负增长，而法国、西班牙等国表现较好，尤其是法国经济还受到奥运会相关服务业消费的提振。日本经济则在几十年来难得出现摆脱通缩的初步迹象。新兴市场和发展中经济体中，亚洲表现较好。亚洲新兴市场国家居民消费能力复苏，强劲出口带动经济增长，区域内经贸联系正不断增强。

2024年是全球货币政策“转向”之年。2022年至2024年，全球央行大幅加息、信用环境收紧、衰退担忧升温等因素拖累全球经济发展。全球制造业在2024年上半年某种程度上“遇冷”，但第四季度呈现出“回暖”迹象，或体现出投资者对于主要经济体通过央行货币政策调节实现“软着陆”的信心问题，虽然开始信心不足，但临到年终预期逐渐平稳。目前主要经济体非金融企业和居民杠杆率均已降至较低水平，经济内生动能已有所修复。当前，信贷条件已开始改善，全球债务周期有望重启，这将进一步强化全球经济增长动能。

同时，国际形势的不确定性加剧了全球经济的不稳定性。2024年国际政治形势扑朔迷离，多国和地区甚至出现“政治乱斗”现象，这更验证了世界进入新的动荡变革期的判断，单边主义、保护主义明显上升，地缘政治冲突和大国博弈导致全球经济不稳定不确定性因素增多。从地缘政治冲突来看，俄乌冲突仍在继续，巴以冲突愈演愈烈，使得中东形势与格局不断发生变化。其他国家内部政局也变幻难测。2024年是全球大选年，若干主要国家和地区集中大选，在多地，极端主义政见受到选民支持，党派分歧和社会撕裂更加难以弥合。这些都为全球经济增长增添了诸多不确定性。

在变局中加速调整

展望2025年，从纯粹经济发展和政策推出角度看，全球已经普遍进入降息周期，杠杆率降至低位、信用环境转向宽松。各国央行过去几年取得了相当好的成效，在抑制通胀的过程中，避免了全球经济陷入衰退，尤其是在几年前市场普遍预期大幅紧缩的货币政策或导致经济增速急剧放缓的情况下。因此，未来经济前景有望保持更加平衡的状态。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预测2025年全球经济增速为3.2%，与2024年持平。其中，发达经济体增速约1.8%，新兴经济体的表现将较发达经济体更为亮眼，整体经济增速能达4.2%。

而更多的忧虑来自非经济方面。许多发达经济体的领导人正面临撕裂的国内政治和社会，有些还面临着通胀高企、政治支持度低和经济增长乏力的制约。这可能会使他们更加倾向于维护经济安全与贸易保护。印度智库研究指出，“欧盟正在从自由主义梦想中醒来，开始认真考虑其经济安全问题，甚至重新评估全球化的优劣。一个欧盟视自己为纯粹的经济集团、高举自由贸易旗帜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未来，国家经济和安全将作为优先事项成为政策制定的核心，而这可能以牺牲其他领域的利益为代价。在一些国家和地区，随着权力更迭愈发频繁，政府不得不迅速推进各项议程，从而导致更多的短视决策。在当前世界变乱交织、国际战略竞争加剧的背景下，政策制定本身甚至可能成为破坏稳定的因素。

国际贸易在全球经济增长中所发挥的作用正日益减弱，一些国家向保护主义政策的转变也影响了贸易动态，导致对全球供应链和贸易协定的重新评估。联合国贸发组织在《2024全球贸易与发展报告》中预计2024年和2025年全球贸易的增长率仅为2.7%，低于2001年至2019年期间3%的年均增长率。

对于全球经济而言，趋势向好，但风险不小，2025年市场不确定性加剧，全球经济正进入新的调整期。当前全球进入降息周期，金融条件的放松有助于缓解全球经济下行压力，通胀放缓、利率下降和公共服务压力将鼓励各国政府在一定程度上放宽财政政策，但公共债务水平上升和借贷成本提高将对经济发展造成制约。此外，特朗普政府即将上任，预计将在关税问题上继续做文章。对一些经济体而言，将越来越重视贸易伙伴的多样化和加强区域贸易协定，以减轻过度依赖有限数量市场的风险。

随着债务水平上升和全球金融状况的变化，债务可持续性已成为一项严峻挑战。IMF特别关注全球公共债务水平，预计到2024年底，全球公共债务将达到约100万亿美元，占全球GDP的93%。IMF敦促各国政府在应对公共债务问题时采取果断措施，尤其是在应对能源转型、应对老龄化以及提高安全方面的支出压力加大的背景下。在一些发展中国家必须应对债务问题的大背景下，发达国家其实也面临相同的困境。2024年底，美国债务已达36万亿美元。债券巨头太平洋投资管理公司宣布，由于对联邦赤字和债务飙升的担忧，其正在减少对长期美国债券的敞口。此举标志着金融市场对巨额预算赤字和联邦债务的关注加剧。

尽管利率下降为财政提供了一些缓解空间，但这不足以应对长期的债务压力。IMF建议，各国需要通过多年的持续调整，逐步实现财政的可持续性。美国候任总统特朗普已经表示会对政府部门进行各方面的削减和精简，以在财政赤字问题上有所作为。而这是否会引起新的内部博弈和冲突犹未可知。但很明显，世界必然进入新的调整期。

期待向新而行

2025年究竟意味着什么？我们观察到，地缘政治分裂或加剧，将推动全球经济发生重大变化。一些保护主义产业政策的回归将考验企业提升供应链效率的能力，加剧战略性行业的贸易紧张局势，并导致企业难以在全球市场中竞争。这些事态发展将拖累经济增长，甚至导致全球价值链支离破碎。同时，这或将为其他国家提供一个在日益复杂的多极世界中发挥国际影响力的机会。

科技的日新月异，将为世界经济发展和各国社会发展带来新的机遇和挑战。近年来，随着生成式人工智能（AIGC）等新一代人工智能技术的不断突破，AI应用领域加速拓展，通过赋能千行百业，催生新业态、新场景，深刻改变着人们的生产生活方式，为经济社会发展注入新动能。2024年以来，全球范围内人工智能设备和服务企业收入快速增长，相关产品出货量急剧攀升。AI投资浪潮也在公开市场推高了相关公司的股价，英伟达一度成为全球市值最高的公司。科技创新将继续成为经济增长的关键驱动力。人工智能、大数据、云计算等技术的广泛应用将提高生产效率，创造新的商业模式，并推动产业升级。国际半导体设备与材料组织预计，人工智能市场规模预计到2025年将超过5000亿美元，成为吸引大量资金的重要领域。特别是在计算机视觉识别、自然语言处理、机器学习和知识图谱等底层技术领域，企业应关注其研发实力和市场份额。受益于人工智能的持续高增长需求，2025年全球半导体设备市场将实现17%的增长。

数字经济和绿色经济也将结合得更为紧密，成为可持续发展的关键。当前，数字经济已成为全球经济增长的新引擎。各国都在积极推动数字经济加速发展，通过数字化手段提升生产效率和竞争力。随着环境问题的日益严峻，各国将更加注重环境保护和资源利用效率，推动绿色产业的发展，如可再生能源、节能环保等。全球能源结构的转型将在数字化加持下取得更好的效果。

全球加密数字货币市场规模逐渐扩大，交易量和市值不断攀升。国际传统金融行业和市场正在加大与加密数字货币市场的对接，如现货比特币ETF获批、一些政府及央行对加密货币持开放态度等。其中，区块链技术在央行数字货币、金融服务、供应链管理、物联网等多个领域有很大应用潜力。

在当今经济全球化的时代背景下，世界经济格局与国际关系正经历着深刻而复杂的变革，全球南方国家群体崛起，各国之间的相互依存度日益提高。推动世界经济增长，离不开有效、有为的全球经济治理。尽管世界经济发展面临诸多不确定性因素的冲击，但在多重博弈下，也始终亮点纷呈，科技创新更是发挥着重要作用。经合组织在2024年年末最新发布的经济展望中认为，全球经济预计将保持韧性。在创新驱动下，预计2025年全球经济增长3.3%，比2024年的3.2%高出0.1个百分点，并在2026年继续保持3.3%的增速。

作者：万喆（北京师范大学国家高端智库特约研究员、一带一路学院研究员）

《光明日报》（2025年01月02日 12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