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式现代化是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核心概念之一。概括提出并深入阐述中国式现代化理论，是党的二十大的一个重大理论创新，是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原创性、标志性理论成果。人学研究与人类社会现代化进程之间存在着密切联系。把中国式现代化纳入人学视野进行研究，从人学视角揭示其深刻的历史逻辑、理论逻辑、现实逻辑，有助于深刻解读中国式现代化的理论创新与实践创新。

当然，把中国式现代化纳入人学的视野进行研究，首先要解决这种研究何以可能的问题。这就需要深入研究人学与现代化之间的相互关系，揭示人学与现代化之间的内在联系。何谓人学？人学是一门关于人的自我意识、自我反思的学问，它不同于一般的关于人的科学，而是关于人的哲学。哲学地把握人，不像具体科学那样客观地描述人的各个方面的属性，而是从中概括和提炼出关于人的哲学问题并加以哲学的追问和回答，其目的是促进人的自我理解、自我评价和自我规范。人学研究的意义在于达到对人的哲学理解，提供关于人的全面理解图景，对人的存在和发展等作出合理的解释和说明。不仅要说明人的历史如何，还要揭示人的现状和未来发展前景如何，从而给予人以目标、信念、理想，给予现实生活以希望和意义。更进一步说，是要指出达到理想境界的道路和途径，解决人的自我发展的合理有效途径问题，为人们的行动提供借鉴和规范，这是人学研究的最高社会功能。

回顾历史可以看到，无论在西方还是在中国，人学研究热潮的兴起都是出现在社会从传统向现代转型的时期。西方人学研究热潮出现在近代启蒙时期，中国则出现在改革开放之后，这决非偶然的、历史性的时间巧合。如果我们深入研究就会发现，人学研究的兴起和人类社会的现代化转型之间具有内在的、本质的关联。自觉形态的人学是在现代发生的，把现代化问题纳入人学视野中进行研究能得到更加深刻的说明。

从理论上来看，在近代，哲学发生了人学转向，使人学成为现代哲学的一种重要形态，这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首先，在近现代，哲学本体论发生了重大转变，形成了以人为中心的主体形而上学。哲学是时代精神的精华，它总是随着时代的发展而改变自己的形式，以不断满足不同时代的要求。这就使哲学的内容、主题和形式都随着时代的发展而发生变化。在前现代漫长的农业文明时期，人处在一种凭借经验、传统和情感而活动的自在自发的生存状态。相应地，那时的哲学常常忽略、漠视人，把外在世界当作一个与人的本质和人的活动无关的实在加以剖析。随着社会生活的现代转型：工业文明的兴起、科学技术的进步、生产力的发展、世界性交往的扩大，使人的自由创造本性以及人的社会历史与人的活动的本质联系开始显现出来。这对人类精神产生的重要影响是主体性原则的确立，人成为主体、成为世界的中心。其次，社会生活的现代转型，使人的自我意识觉醒，主体性思维方式形成。以往我们认为，西方哲学在古代重视的是本体论研究，在近代则发生了认识论转向，而事实则是本体论研究发生根本转变的同时，使认识论问题的研究得以凸显。在人成为本体，成为世界中心的同时，对“人是什么”的认识，对人与自然、人与社会关系的认识成为首要问题。这时，反思概念在哲学中获得重要地位，人的思维方式发生了深刻变化，形成了从主体出发来理解人与世界的新的思维方式，亦即以人为中心的主体性思维方式，这标志着人学达到了自觉形态。由此可见，人学与现代化之间具有内在联系。人学代表着一种新的哲学范式，一种新的把握世界的视角，标志着一种理解世界的现代方式的形成。现代社会是建立在主体自由原则基础之上的，主体的自由成为社会制度建构和判定社会制度正当性的价值基础，主体性原则构成现代化的深层本质。

从现实上来看，社会转型以及在现代化过程中凸显出来的人的本质、存在和发展问题，蕴含着人学产生和发展的历史必然。首先，从人学的产生来看，无论在中国还是在西方，人学都缘起于社会的现代化变革。人学研究兴起最深刻的动因不是理论的，而是实践的，是社会转型的现实要求。社会转型要求传统文化的转型和人自身的现代化，要求确立一种新的文化精神和文化模式，以支撑社会机制的运行。在西方，社会经济结构的现代化转型表现为以资本主义市场经济代替封建社会的自然经济，这种转型是以摆脱封建社会人身依附关系的独立个人的出现为前提的。西方自文艺复兴开始长达几百年的启蒙运动就是要使人摆脱封建神学的束缚，确立人的主体性。笛卡尔主张“我思故我在”，由此肇始对人的主体性的弘扬；康德强调人作为先验的主体为自然界立法、为自身立法；等等。对人的主体性的理论论证是适应西方社会现代化变革的需要出现的。中国的人学研究在20世纪80年代兴起，正当中国确定改革开放和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目标之时。20世纪80年代理论界兴起的对“主体性问题”的研究热潮表明，社会转型时期人的自我意识的觉醒，使对主体意识的呼唤、对独立人格的吁求，成为人学研究的主旋律。此后，中国人学研究经过对改革开放几十年间中国现代化建设问题的探讨，目前已发展成为理论研究的前沿学科。其次，人学研究在现代的发展是对现代化过程中凸显出来的人的本质、存在和发展问题的一种回应。在现代，人的本质、存在和发展问题格外突出和尖锐，中西方在不同层面上都遇到这个问题。在已经实现现代化的西方国家，现代化给人的生存和发展带来了新的问题，使人类面临新的挑战。伴随着现代化进程的推进，中国现代化的问题也在一定程度上暴露出来，对现代化过程中凸显出来的人的生存和发展问题的理解与把握，蕴含着人学发展的历史必然。

总之，从人学视角研究中国式现代化，揭示出中国式现代化是以人民为中心的现代化，不同于西方以资本为中心的现代化，目的是促进和最终实现人的自由全面发展。这种研究深化了对中国式现代化理论的解读，实现了对西方现代化理论的超越，为广大发展中国家破除“现代化=西方化”迷思、探寻适合自身的现代化道路提供了有益借鉴，为推进世界现代化进程贡献了中国智慧和中国方案。

（作者系求是杂志社《红旗文稿》副总编辑、编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