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新质生产力是总结人类发展历史经验、顺应生产力发展时代潮流、反映高质量发展需求而建构的全新理论话语。从国际背景看,新质生产力已经成为全球竞争的战略制高点;从国内背景看,加快形成新质生产力是产业升级、经济转型成功的关键,也是实现中国式现代化的新动能。作为一种生产力的跃迁,新质生产力的要素基础是科学技术,形成方式是创新驱动,实践导向是绿色发展。加快形成新质生产力,是一个复杂的系统性工程,需要从科技、产业、绿色、制度、人才等五大路径全面推进。具体而言就是实现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强,夯实新质生产力科技根基;建设现代化产业体系,升级新质生产力产业载体;积极推进绿色低碳发展,把牢新质生产力实践导向;全面深化经济体制改革,强化新质生产力制度基石;加强创新型人才要素集聚,激发新质生产力内生动能。
关键词:新质生产力 科学技术 创新驱动 绿色发展
2023年7月以来,习近平总书记在四川、黑龙江、浙江、广西等地考察调研时,强调要整合科技创新资源,引领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和未来产业,加快形成新质生产力。2023年12月,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明确指出:“要以科技创新推动产业创新,特别是以颠覆性技术和前沿技术催生新产业、新模式、新动能,发展新质生产力。”2024年1月31日,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共中央政治局第十一次集体学习时,首次对新质生产力作出了系统的阐释,他强调:“发展新质生产力是推动高质量发展的内在要求和重要着力点,必须继续做好创新这篇大文章,推动新质生产力加快发展。”2024年3月5日,习近平总书记在参加十四届全国人大二次会议江苏代表团审议时进一步指出,“要牢牢把握高质量发展这个首要任务,因地制宜发展新质生产力。”根据唯物史观,生产力是划分不同经济社会发展时代的标准,每个时代的生产力都具有该时代的显著特征。新质生产力的提出,标志着在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的浪潮下,人类社会的生产力发展进入了一个新的跃升阶段。面对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和国内社会发展主要矛盾的变化,传统生产力已经难以有效解决经济社会发展过程中的各种矛盾、痛点和难点问题。只有加快形成新质生产力,才能适应我国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内在要求,才能为中国式现代化提供强大的推动力。新质生产力一经提出,便成为学术界研究的重大热点问题,相关成果不断涌现。现有文献主要集中在三个方面:一是阐释新质生产力的理论逻辑与实现路径;二是阐释新质生产力科学内涵与构成要素;三是阐释新质生产力如何赋能高质量发展与中国式现代化。这些研究成果为丰富新质生产力的讨论提供了理论滋养,但仔细研究不难发现,在诸如新质生产力核心内涵等基本问题上,学术界的认识仍有待进一步提升。本文基于现有研究,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视角出发,尝试从理论上厘清新质生产力的出场逻辑、核心内涵和实现路径,以期引发学术界更加深入的思考。
一、新质生产力的出场逻辑
一个新概念的产生,并不是偶然的现象,而是时代发展的必然。从传统生产力概念到新质生产力概念的理论跃升,体现了习近平总书记对百年未有之大变局背景下大国竞争格局的深刻把握,对地区产业升级、经济转型的深刻关切,以及对中国式现代化推进强国建设、民族复兴伟业的深刻理解。
1.全球背景:新质生产力是百年未有之大变局背景下大国竞争的战略制高点
当今世界正面临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深入发展,各种原创性、颠覆性创新密集爆发。世界主要发达国家都在朝着加快形成新质生产力的方向发力,纷纷利用第四次工业革命的契机,抓住关键核心技术,积极布局新兴产业,通过新技术驱动产业变革,以促进本国新质生产力的发展。如美国实施的《先进制造业国家战略》和“区域技术和创新中心计划”,就将产业扶持和重点放在半导体、矿产、能源、医疗和量子计算等创新领域。在大国博弈日趋激烈的背景下,哪个国家能够培育和发展新质生产力,哪个国家就能够在未来的发展过程中确立主导性的发展优势,掌握发展的主动权。
新中国成立75年来,中国在人工智能、通信、航天等前沿领域的科技创新能力不断提高,拥有众多世界级产品和技术。同时,我国也从一个落后的农业国转变为世界制造业中心,对全球经济发展作出了巨大的贡献。但必须清醒地认识到,目前我国在科技创新,特别是自主创新方面与发达国家相比,还存在一定的差距,突出表现为一些制约我国高质量发展的“卡脖子”技术有待突破。在当前中美战略博弈中,美国为了维护自身的科技霸权和强权政治,不断通过各种不公平、不公正的手段,打压中国科技创新的发展。中国要打破“卡脖子”,实现科技高水平自立自强,就要在前沿性和颠覆性科学技术领域取得决定性突破。因此,提出新质生产力的概念,实际上就是强调,要抓住新一轮科技革命的历史机遇,下好创新“先手棋”,抢占高质量发展的战略制高点。
2.全国背景:新质生产力是以中国式现代化全面推进强国建设、民族复兴伟业的新动能
从历史上看,要实现现代化,特别是人口规模巨大的现代化,必须要以大量的资源投入为基础,但这些资源特别是不可再生的自然资源并不是无限繁殖、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因此在实现现代化的美好夙愿与资源的有限性之间存在着尖锐的矛盾。为解决这一矛盾,作为现代化的“先行者”,西方发达国家走的是一条对外侵略扩张、资源大量消耗、生态严重破坏的发展道路。但是从实践上看,随着历史条件的变化,西方发达国家的现代化模式已经难以模仿和复制,我国不具备走相同道路的条件和生产关系基础。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人民探索出了一条以创新、协调、绿色、开放、共享为新发展理念,以和平发展为特征的现代化道路。中国式现代化决定了其生产力基础只能是新质生产力。
一方面,在西方式现代化的进程中,在资本逻辑的支配下,自然作为一种仅仅是满足人类需要的工具性存在,被毫无节制的索取与压榨,这造成了资源的快速枯竭、环境的深度污染和生态的严重破坏。自然生态环境的破坏,反过来制约了人类现代化和可持续发展的实现。着眼于西方国家现代化的教训,中国式现代化必须以实现人与自然和谐共生,走出一条资源节约、环境友好、生态保育的绿色发展道路,而这就必须要提高生产力水平,发展新质生产力。另一方面,西方国家主要是通过暴力和殖民掠夺的方式,来获取大量用以推进现代化所需的各种资源。中国式现代化则是坚持和平发展的现代化,习近平总书记强调,“中国式现代化不走殖民掠夺的老路,不走国强必霸的歪路,走的是和平发展的人间正道”。坚持和平发展,强调的是我国绝不以对外殖民和掠夺的方式,来实现自己的现代化。如果再考虑到中国式现代化是人口规模巨大的现代化,要实现全体人民共同富裕,唯有发展新质生产力以寻求创造社会财富的新路向,才能够有效地降低人类发展对自然资源的过度依赖,远离依靠暴力和掠夺以谋求现代化的歧途,进而实现和平崛起。
3.区域背景:新质生产力是东北地区产业升级、经济转型成功的关键
2023年9月,习近平总书记在东北考察时,先后在新时代推动东北全面振兴座谈会上和听取黑龙江省委和省政府工作汇报时,连续2次强调“加快形成新质生产力”,这是理解新质生产力这一概念最直接的现实背景。作为“共和国长子”的东北地区,为我国传统制造工业和重工业的发展作出了不可磨灭的巨大贡献。但是随着新兴产业发展浪潮的到来,以及石油等不可再生资源的逐渐枯竭,以传统生产力为主要根基的发展模式也逐渐衰微,曾经辉煌的东北地区也逐渐落后于其他发达地区。早在20世纪90年代,中央就提出了振兴东北老工业基地的战略,并在后续的时间内反复升级东北振兴战略,以促进该地区的经济转型和产业升级。
新质生产力是对传统生产力的颠覆性变革,是一种质的跃升。这种生产力的质的跃升为东北地区传统工业的升级优化提供了新的动力引擎和新的作业载体。深刻领会习近平总书记在东北全面振兴座谈会上指出的“积极培育新能源、新材料、先进制造、电子信息等战略性新兴产业,积极培育未来产业,加快形成新质生产力,增强发展新动能”,以及习近平总书记在参加十四届全国人大二次会议江苏代表团审议时强调的“发展新质生产力不是忽视、放弃传统产业,要防止一哄而上、泡沫化,也不要搞一种模式。各地要坚持从实际出发,先立后破、因地制宜、分类指导,根据本地的资源禀赋、产业基础、科研条件等,有选择地推动新产业、新模式、新动能发展,用新技术改造提升传统产业,积极促进产业高端化、智能化、绿色化”的振兴方略,就不难理解发展新质生产力是东北地区以及全国其他地区实现产业升级、经济转型成功的关键,对推动我国经济高质量发展具有重要指导意义。
二、新质生产力的核心内涵
生产力是经济学的核心概念之一。无论是古典政治经济学还是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都十分强调生产力并试图探寻生产力的形成因素。在历史唯物主义的框架下,马克思曾使用过“新的生产力”和“新兴生产力”等不同术语,来表达随着时代、发展阶段和社会形态的变化,生产力所呈现出来的具体形式。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的新质生产力这一经济范畴,内涵丰富、意蕴深厚,反映了新时代社会主义生产力发展的新趋势,代表着一种生产力的新跃迁。新质生产力的提出及擘画,进一步丰富了马克思主义生产力的理论内涵,也为实践中推动中国经济高质量发展、实现中国式现代化提供了根本遵循。因此,亟须在学理上进一步明晰新质生产力的核心内涵,把握其科学要义。与传统生产力相比,新质生产力的独特性在于它的要素基础是科学技术,形成方式是创新驱动,发展导向是绿色低碳,这三个维度集中体现了新质生产力的核心内涵。
1.新质生产力的要素基础是科学技术
人类社会生产力的第一次大飞跃,发生在第一次科技革命所引爆的工业革命时期。工业革命快速改变了以英国为代表的西方资产阶级国家的产业和经济结构,从而确立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经济基础。这种显著的变化使得马克思意识到,科学技术已成为生产过程的重要因素,从而提出了“科学技术是生产力”的重要论断。马克思认为“社会的劳动生产力作为资本所固有的属性而体现在固定资本里面;既是科学的力量,又是在生产过程内部联合起来的社会力量”。这一论断意味着,不仅存在以物质形态为特征的生产力,而且存在以知识形态为特征的生产力。对此,马克思还特别强调自然科学就是以知识形态为特征的“一般社会生产力”,而且是“直接的生产力”。恩格斯也曾指出:“在马克思看来,科学是一种在历史上起推动作用的、革命的力量”。从马克思和恩格斯的论述可以看出,科学技术已经成为资本主义生产过程的“独立因素”。
随着技术革命的不断爆发,人类的技术发展一次又一次地飞跃,各种新兴的产业和新兴的部门也随着新兴的技术而产生。特别是二战以后,西方主要发达国家兴起的新一轮科技革命,进一步强化了科学技术对生产力发展的推动作用,科学技术已经从“独立因素”成为影响生产力发展的最关键、最重要的革命性因素。改革开放以后,我国在与世界发达国家交往的过程中,也意识到科学技术对生产力的推动作用。1988年,邓小平提出了“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的论断,他强调,“现代科学为生产技术的进步开辟道路,决定它的发展方向”。党的十五大报告进一步指出:“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科技进步是经济发展决定性因素”。进入新时代,习近平总书记强调“科技创新是提高社会生产力和综合国力的战略支撑”,“在激烈的国际竞争中,我们要开辟发展新领域新赛道、塑造发展新动能新优势,从根本上说,还是要依靠科技创新”。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强调要“把科技自立自强作为国家发展的战略支撑”。2023年,习近平总书记又强调指出“中国式现代化关键在科技现代化”。2024年,习近平总书记则更加明确地提出“新质生产力是创新起主导作用”的先进生产力质态。
传统的生产要素包括自然要素、劳动要素、资本要素,新质生产力中更加强调技术要素和数据要素的作用,在内涵上突出科技创新作为第一生产要素的角色功能。从生产力的要素结构来看,这并非不强调传统的生产要素,而是指在传统生产要素提质增效的同时,更加强调发挥科技创新对生产力发展的主导作用。新质生产力之所以“新”,最重要的就是以这些最具前沿性、颠覆性的科学技术为要素基础而形成,从而造就生产力的系统性变革,这也是新质生产力与传统生产力之间的重要区别。当今时代,全球科技创新进入密集活跃时期,科技创新竞争也日趋白热化。以大数据、人工智能等为代表的前沿科学技术正在加速新质生产力的形成,带来了社会财富的高水平增长和生产力水平质的飞跃。因此,理解新质生产力,首先必须认识到科技创新是构成新质生产力的核心要素,培育和形成新质生产力的着力点在于最大限度激发科技创新潜能。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的新质生产力这一概念,充分体现了对以科学技术推动生产力发展的规律性认识。在实现中国式现代化的过程中,必须进一步从国家发展战略全局的高度,把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强作为国家发展的战略支撑,充分发挥科技创新在新质生产力形成过程中的核心作用。
2.新质生产力的形成方式是创新驱动
生产力理论是经济学的核心理论之一,在经济学发展的历史长河中,形成了不同的生产力理论流派。从总体上看,关于生产力的形成至少有三种较为典型的方式,即劳动分工论、要素投入论和创新论。
第一,劳动分工创造和发展生产力。英国古典政治经济学从财富增长视角出发对生产力问题予以了高度关注,开创了现代生产力理论。亚当·斯密明确提出:“劳动生产力上最大的增进,以及运用劳动时所表现的更大熟练、技巧和判断力,似乎都是分工的结果。”根据亚当·斯密的理论,分工之所以能够发展生产力,是因为分工通过专业化,使得劳动力专注于某项特定任务,在不断重复劳动的过程中提升了劳动熟练程度。同时,分工还避免了劳动力因转换而造成的损失,简化了劳动过程。在改革开放初期,我国从人民公社体制改革为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在短期内,土地、人口、技术等要素都没有发生显著的变化,就是靠市场组织方式和市场分工的变化,带来了粮食产量的大幅提升。20世纪80年代的承包制、租赁制、股份制改革等,改变的都是微观的企业组织模式和宏观的社会分工,这就是通过劳动分工来促进生产力发展的典型案例。
第二,要素投入创造和发展生产力。在市场经济发展的早期,分工并不十分发达,因此只要能够引发新的分工,就能够显著提升生产力水平。但是分工又受到市场规模的限制,在市场规模有限的前提下,分工细化的难度会反过来影响生产力的发展。当分工受到限制的时候,靠要素的投入也能促进生产力的发展,这是一种“粗放式”的生产力发展方式。要素投入论的代表人物是库兹涅茨,他认为生产力的形成主要依赖于人口、资源等要素投入的增加。无论是“大推进”理论强调的要将足够的投资和建设规模平衡分布在各行各业,还是“二元经济”理论强调的产业结构转移,其本质都是强调资源要素的大量投入。20世纪90年代以后,我国经济增长方式主要是依靠大量的劳动力、土地资源以及技术的投入,而要素投入的增加和投入效率的变化,促进了生产力的发展。但是随着人口红利的逐渐消失,工资上涨和资源环境约束日益增加,劳动力和资本要素投入的边际报酬递减,要素投入型生产力发展模式的局限性逐渐凸显,要想实现人类的可持续发展,这种生产力发展方式就必然被取代。
第三,创新驱动创造和发展生产力。熊彼特较早地论述了这种生产力发展方式,他认为,制度创新和技术创新是生产力发展的关键。在熊彼特看来,生产力发展就是随着社会研发投入的增加,技术水平的不断提高,企业家利用所掌握的新知识进行“创造性破坏”的结果,即企业家不断创造出新产品、新技术、新市场、新的原材料和新的组织方式,市场作用在创造性破坏的力量下得以不断拓展,劳动分工不断细化,生产率不断提高,进而实现生产力的可持续增长。与劳动分工、要素投入主导的生产力发展方式不同,创新驱动的生产力发展方式才是新质生产力形成的关键。
新质生产力起点是“新”,关键在“质”,正如习近平总书记强调的,新质生产力“特点是创新,关键在质优,本质是先进生产力”。2015年,习近平总书记就明确提出“把创新摆在第一位,是因为创新是引领发展的第一动力”的论断,这是对“科技是第一生产力”内涵的丰富和补充,更加突出了创新在当下对经济发展的推动力。新质生产力强调的是一种跨时代的生产力形态,它涉及的不仅仅是技术革新,还包括了生产要素的创新组合、新产业的兴起及经济组织的变革。正如习近平总书记强调的,新质生产力“以劳动者、劳动资料、劳动对象及其优化组合的跃升为基本内涵,以全要素生产率大幅提升为核心标志”。这说明与传统生产力相比,新质生产力意味着形成生产力的三要素即劳动者、劳动对象、劳动资料都要有质的提高。劳动者作为生产力构成要素中唯一能动的“活”的要素,发挥着决定性的作用。作为劳动和劳动对象联系起来的媒介物,不断发明与广泛使用先进的劳动资料是新质生产力的最为直接的标志。随着劳动力素质的持续提升,劳动资料的越来越先进,劳动对象必然越来越多样化,劳动对象的范围也必然越来越宽广。在信息化、智能化时代,生产要素的创新型组合使得新质生产力表现为高智能、高算力和高素质的先进生产力。习近平总书记强调:“科技创新能够催生新产业、新模式、新动能,是发展新质生产力的核心要素。”这意味着在科技创新,特别是在原创性、颠覆性科技创新的催生下,劳动者、劳动对象、劳动资料三类生产要素的创新性配置必然会不断带来新产业、新模式和新动能。因此,加快新质生产力的形成和发展,就是要整合科技创新资源,以创新驱动发展,不断开辟发展新领域、新赛道,不断塑造发展新动能新优势。
3.新质生产力的实践导向是绿色发展
生产力本身是个多维度的结构复杂的系统,自然作为一种要素在其中也发挥着不可或缺的重要作用。在马克思经济学理论体系中,存在着不同类型的生产力概念,其中就包含着自然生产力。马克思指出,“应用机器,不仅仅是使与单独个人的劳动不同的社会劳动的生产力发挥作用,而且把单纯的自然力——如水、风、蒸汽、电等一一变成社会劳动的力量”。但是伴随着资本逻辑的狂飙,人与自然关系的矛盾日益突出。资本的贪婪本性形成了对自然普遍的占有、控制和掠夺,造成了地力的破坏和衰退、植被的损毁、水土流失等严重后果。资本主义生态危机表面上是自然危机,实际上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危机,也是生产力形成方式的危机。
当今世界,人与自然之间的尖锐矛盾已经成为威胁人类安全和可持续发展的重大因素,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迫切需要把新型质态的生产力作为内在驱动力,以实现人与自然和谐共生。2014年,习近平总书记提出了“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重要理念,揭示了经济发展与生态保护之间的辩证关系,指出了生产力发展的目的和路径。习近平总书记强调,“生态就是资源、生态就是生产力”。他认为,“绿色生态是最大财富、最大优势、最大品牌”,因此,“保护生态环境就是保护生产力,改善生态环境就是发展生产力”。将“生态”纳入生产力的维度,体现了对马克思“自然生产力”概念的进一步深化,这是以绿色发展引领生产力发展的模式,本质上是一种生产力的新质化。这意味着,加快形成新质生产力就是要告别过去依靠资源能源高度消耗的传统生产力发展方式,探寻以绿色发展为底色的新型生产力发展模式,从而实现高质量发展。所以在阐释新质生产力内涵时,习近平总书记特别指出,“绿色发展是高质量发展的底色,新质生产力本身就是绿色生产力”。
新质生产力本质上是绿色的生产力,这意味着对生产力内涵的理解要从传统的人类改造自然、利用自然的能力转变为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能力。要跳出人与自然主体客体二分法的对立思维框架,进入“天人合一”的和谐理念境界;要摒弃以牺牲环境为代价换取现代化发展的传统道路,抓住绿色发展的时代机遇和潮流,依靠科技创新破解绿色发展难题,自觉地推动绿色发展、循环发展、低碳发展。目前,随着大数据、人工智能等为代表的新兴科学技术的推广,我国有效实现了传统产业的优化升级。例如,新兴科学技术在与传统产业进行深度融合后,产生了如远程医疗、在线教育等很多绿色环保型的新产品、新业态;随着更多的制造业向智能化、绿色化方向的转变,经济社会发展和生态环境保护之间将变得更加协调统一。以绿色发展为实践导向的新质生产力的形成,已经成为实现中华民族永续发展的必然要求,代表了人类生产力发展最有前途的方向。
三、新质生产力的实现路径
从上述新质生产力的核心内涵不难看出,与传统生产力相比,新质生产力是一种以最先进、最前沿科学技术为根基和载体,以创新为核心驱动力,以绿色发展为实践导向的先进生产力。这也决定了新质生产力在实践中的形成和培育是一个更加复杂的系统性工程。因此,加快形成和培育新质生产力,就不能只依靠某种单一路径的突破,而是需要依赖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新型举国体制的制度优势,从科技、产业、绿色、制度、人才等多重路径全面推进。
1.实现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强,夯实新质生产力科技根基
科技创新是新质生产力的根基,但新质生产力并不是由一般的科技创新推动,而是由具有原创性、颠覆性且对经济社会发展影响广泛而深远的科技创新所推动。“历史经验表明,那些抓住科技革命机遇走向现代化的国家,都是科学基础雄厚的国家;那些抓住科技革命机遇成为世界强国的国家,都是在重要科技领域处于领先行列的国家。”目前,我国的科技创新总体水平与发达国家相比,还存在明显的差距,一些关键核心技术还在被“卡脖子”。但是这些真正的“核心技术靠化缘是要不来的,必须靠自力更生”,“中国要发展,最终要靠自己”。所以,实现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强是形成新质生产力的必由之路。
一要加强基础研究,推动原始创新。一方面,要不断优化基础性学科建设布局,大力支持重点学科、新兴学科、冷门学科和薄弱学科发展,推进学科交叉融合和跨学科研究,以高质量学科体系支撑基础研究和原始创新。另一方面,要协同构建包括各类高水平院校和科研机构、各类创新型研发组织、科创领军企业、“链主”企业等协同合作的多层次融合的创新共同体。二要下好先手棋,打好关键核心技术攻坚战。一方面,要坚持需求导向,紧紧围绕“四个面向”,实施以国家为主导的有组织科研。将面向世界科技前沿、服务国家重大战略需求和经济社会发展目标结合起来,强化产学研深度融合,不断提高科技成果转化和产业化水平,不断向科学技术广度和深度进军。另一方面,要充分发挥新型举国体制优势,提升国家创新体系整体效能。不断深化科技体制改革,破除体制机制障碍,引导政府、市场和社会协同发力,加快建设国家创新体系,优化配置创新资源,推动国家战略科技力量协调联动、各司其职、集中攻关,推进集成创新。三要推进开放创新,积极融入全球创新网络。科技高水平自立自强,绝不是关起门来搞创新的“闭关锁国”,而是要在坚持自力更生原则的同时,提高开放创新的水平。一方面,要具有全球视野,坚持胸怀天下,与世界主要创新国家开展多层次、宽领域的科技交流合作,充分吸收全人类的科技创新成果,最大限度地利用全球科技资源,进而形成“国际科学中心—国家级新区和自主创新区—国家高新区—创新型省市和地方高新区”的梯度互补、分工合作、协同创新、动态平衡的雁阵格局。另一方面,要破除市场壁垒,推动基础设施相互联通,促进商品、要素和资源自由流动,倡导常态化、多元化的科技创新对话机制和创新纽带,集聚国外优质创新要素,建设区域协同支撑、内外创新资源要素贯通的开放创新体系。
2.加快建设现代化产业体系,升级新质生产力产业载体
习近平总书记主持召开二十届中央财经委员会第一次会议发表重要讲话强调,“现代化产业体系是现代化国家的物质技术基础”。抽象的科学技术,必须要以客观的载体表现出来,因此,离开了产业这个载体,科技创新就会成为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因此,加快建设现代化产业体系,就成为新质生产力能否最终落地形成发展新动能的重要抓手。
一要大力推进数字产业化,发展新产业新业态新模式。做强做优做大我国数字经济,是把握时代发展机遇的战略选择,更是培育新质生产力的重要路径。一方面,要夯实数字根基,提升数字技术在各领域融合应用水平。要要打通经济社会发展的信息“大动脉”,建设全国一体化大数据中心体系、国家产业互联网等为抓手的智能化数字信息基础设施,引导支持平台企业加强数据、产品等资源整合共享与跨界创新,加快优化智能化产品和服务运营,培育智慧销售、无人配送、智能制造、反向定制等新增长点。另一方面,要推进产业链强链补链,提升数字经济核心产业竞争力。要利用数字技术对传统产业进行全链条、全方位的改造,不断促进数字经济和实体经济的深度融合发展;要聚焦集成电路、新型显示、通信设备、智能硬件等重点产业的供应链体系,提升关键软硬件技术创新和供给能力深化。二要大力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和未来产业。培育和形成新质生产力,一方面,要进一步聚焦新一代信息技术、新能源、新材料等为代表的战略性新兴产业,不断加强全产业链攻关、不断强化科技创新支撑,打造具有国际竞争力的战略性新兴产业集群,推动战略性新兴产业朝着高端化、智能化、绿色化方向高质量发展;另一方面,要积极推动建立国家未来产业先导区,超前谋划布局元宇宙、量子信息、基因技术等一批具有广阔发展前景的未来产业,加强对前沿性、颠覆性科技创新和产业创新深度融合,提升未来产业引领新型工业化、助力高质量发展的能力。
3.积极推进绿色低碳发展,把牢新质生产力实践导向
绿色是新质生产力的底色,是加快形成新质生产力的实践导向。与传统生产力不同,新质生产力致力于实现人与自然和谐共生,从而内在规定了科学技术进步和创新驱动发展的方向。这也标志着,只有符合绿色低碳要求的新技术、新业态、新产业、新模式,才是新质生产力的真正载体。因此,加快形成新质生产力意味着要不断推进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的绿色化转型,做大做强做优绿色产业,形成绿色生产力。
一要狠抓绿色低碳技术攻关。一方面,要循序渐进、先立后破,建立从低碳到零碳和负碳的技术体系布局与发展路线图,推动新能源技术、节能技术、碳捕获、碳封存技术等低碳技术的突破;另一方面,要加大技术研发投入,降低绿色技术研发推广成本,提升太阳能、风能等可再生能源的利用和储存效率,打造绿色低碳的能源系统、生产系统、消费系统,促进整个社会生产和生活方式的转型。二要统抓绿色产业化和产业绿色化。一方面,要大力扶持绿色产业发展,要全面落实“双碳”战略,重点支持节能降碳、环境保护、资源循环利用、能源绿色低碳转型、生态保护修复和利用、基础设施绿色升级、绿色服务等七类绿色产业的高质量发展,把政策和资金引导到对推动绿色发展最重要、最关键、最紧迫的产业上,培育壮大绿色发展新动能。另一方面,要稳步推进制造业绿色化发展,要利用智能化技术赋能绿色制造,把智能化改造与绿色化有效结合,以数字化转型驱动生产方式变革,用数字技术提升能源、资源、环境管理水平,从而在绿色低碳领域形成新的经济增长点,实现企业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的协同。三要加大生态保护力度。保护生态环境就是保护生产力,一方面,要充分发挥科学技术在生态保护中的重要作用,要针对污染治理、环境修复等重点领域和关键环节开展集中技术攻关和集成创新,强化污染治理,淘汰落后产能,培育绿色产能,全面提升生态保护领域内科技创新能力,推动实现科技创新赋能生态环境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另一方面,要不断实现生态环境治理制度和体制机制创新,要切实加强生态环境保护方面法律法规的出台和修订,采用最严格的制度和最严密的法治来切实保证绿色发展,以切实保证在实现现代化的过程中保持大自然的绿色底色。
4.全面深化经济体制改革,强化新质生产力制度基石
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生产关系反作用于生产力,这一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意味着,生产力发展到一定阶段就会与现存的生产关系发生矛盾,因此,新质生产力的培育与发展需要相应的制度变迁与之相互耦合。习近平总书记强调:“生产关系必须与生产力发展要求相适应。发展新质生产力,必须进一步全面深化改革,形成与之相适应的新型生产关系。”因此,全面深化经济体制改革,打通束缚新质生产力发展的堵点卡点,将为强化新质生产力提供制度基石。
一要处理好公有制经济和非公有制经济的关系。新质生产力的培育,需要统筹协调公有制经济和非公有制经济两方面的关系,形成系统分工合作的格局。一方面,国有企业要利用自身在科技创新方面所具有的资本、技术、人才等研发优势,集中力量在前沿性和颠覆性科学技术方面进行大力攻关,承担新质生产力发展主力军作用;另一方面,民营企业要利用其在市场上获取信息能力强、决策链条短、机制灵活等方面的优势,通过学习模仿等方式生产创新产品和服务,迅速实现新质生产力的商品化。二要处理好党的领导、有为政府和有效市场的关系。新质生产力的培育,离不开党、政府、市场的有机结合、协同发力。一方面,党和政府要发挥顶层设计、资源调动、统筹协同的功能,充分利用好国家战略规划、产业政策、宏观调控等手段,加快构建新型举国体制,实现集中力量办大事的制度优势;另一方面,要加快构建全国统一大市场,发挥超大规模市场的独特优势,不断优化企业创新环境,激发企业主体的创新活力,提升资源配置效率,促进科技创新和成果转化,使产业发展的创新动能得到释放。三要处理好按劳分配和按要素分配的关系。新质生产力的培育,要不断优化收入分配格局,充分发挥好按劳分配和按要素分配的激励作用。一方面,要坚持按劳分配为主体,扩大劳动收入在初次分配中的比例,形成由“数量型”劳动力投入转变到“质量型”劳动力投入的按劳分配制度;另一方面,要建立健全要素参与收入分配机制,激发各类先进优质生产要素顺畅向发展新质生产力方向流动,更好体现知识、技术和人力资本导向作用。四要处理好扩大内需与高水平对外开放的关系。新质生产力的培育,需要统筹利用好两个市场两种资源,打通国内国际双循环,形成扩大内需与对外开放双合力。一方面,要坚持扩大内需这个战略基点,不断释放消费潜力,拓展有效投资空间,推动形成消费和投资相互促进的良性循环;另一方面,要坚持高水平对外开放,加强对知识产权的保护,构建具有全球竞争力的开放创新生态,与全世界的优质企业和优秀人才共享中国高质量发展红利。
5.加强创新型人才要素集聚,激发新质生产力内生动能
人才是知识的载体和创新的主体,人力资本的积累和跃升,是培育新质生产力过程中最积极、最活跃和最具能动性的因素。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一切创新成果都是人做出来的。硬实力、软实力,归根到底要靠人才实力。”新质生产力的形成需要各类具有创新意识、创新能力的新型人才的支撑。因此,要坚持人才是第一资源的理念,通过创新型人才要素集聚促进新质生产力的形成。
一要坚持教育优先发展,强化人才培育。一方面,要坚持科教兴国战略,不断深化高等教育改革,提升基础学科和新兴学科能级,重视科学精神、创新能力、批判性思维的培养培育,着力培养一批发展新质生产力迫切需要的拔尖型创新人才;另一方面,要深化职业教育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推进职普融通、产教融合、科教融汇,完善终身职业技能培训制度,大力弘扬劳模精神和工匠精神,建设一支爱党报国、敬业奉献、技术创新能力突出、善于解决复杂问题的适合新质生产力形成的高素质劳动者队伍。二要坚持人才引领驱动,释放人才红利。一方面,要实施更加灵活、更加包容的人才政策,形成“聚天下英才而用之”的宏大格局,要发挥好国家级重大科学工程和重大专项对尖端人才的吸引力,争取“引得来,留得住,用得好”;另一方面,要推动教育链、人才链、创新链、产业链深度融合,为优秀拔尖人才提供更好的发展机会,加强政府、企业、社会组织与学术科研机构之间的深度合作,构建创新命运共同体,实现人才高质量培育、科技自主创新和产业高质量发展之间的有机衔接。
原载:《人文杂志》2024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