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怀疑岳飞《满江红》词是明代弘治年间人托拟之作。那时西北地区受鞑靼族的骚扰,作者托名于民族英雄岳飞,来鼓舞人民同仇敌忾。它虽不出于岳飞之手,但是我们仍应肯定它的时代意义、创作动机和对后世的影响,不应视为一般文士的伪诗伪文。
几百年来相传为岳飞作的《满江红》,是宋词里传诵最盛的一首名作。近人对它提出作者作年的疑问的,是中国科学院语言研究所已故的余嘉锡先生。余先生在他的遗著《四库提要辨证》卷二十三《岳武穆遗文》条下,对它有详细的辨证(科学出版社一九五八年出版最后修订本),这里撮述他的论据有二:
一、这首《满江红》词最早见于明代嘉靖十五年丙申(一五三六)徐阶所编的《岳武穆遗文》,是据弘治年间浙江提学副使赵宽所书岳坟词碑收入的。这首词从来不见于宋、元人记载或题咏跋尾,沉霾数百年,突现于明中叶以后。赵宽不言所据何书,来历不明,深为可疑。
二、岳飞之子霖、孙珂,两代搜访父祖遗稿,不遗余力,“或得于故吏之所录,或传于遗稿之所存,或备于堂札之文移,或纪于稗官之直笔”(岳珂编《鄂王家集》自叙)。而岳珂的《金陀粹编》中却没有收录这首词。并且岳珂平生富收藏,精鉴赏,苟得名人法书,必著录于宝真斋而为之赞。使当时手泽犹有存者,肯不亟亟寻访而听其放失哉!乃自嘉定三年十一月作序之后,直至端平元年十二月重刊《金陀粹编》时,凡经三十一年,而其所刊《鄂王家集》仍只此三万余言,而没有这首《满江红》词。[1]
余先生这两点论据,都很有力量。徐阶所编的《岳武穆遗文》里,还有一首送张浚北伐诗,也不是岳飞之作。余先生文里也曾经辨过。这首诗首行题“送紫岩张先生北伐”,末行题“绍兴五年秋日,岳飞拜”。清代王昶《金石萃编》卷一百四十八跋这首诗说:《宋史·高宗纪》及张浚、岳飞传,绍兴五年都无张浚北伐之事。“署款尤非宋人体制;宋人赠诗标题及自书姓名皆系衔于上,从未有称其号而谓之‘紫岩张先生’者,又姓名之下,亦未有书‘拜’字者。似是明人伪托。”(以上王昶说。)余先生辨《满江红》词,可能是受王昶的启发,他的辨证比王氏更详赡。但他在北京写成《辨证》,不曾见岳坟各碑志的署年,因此无从断定这首《满江红》的作年。这首词最早发现于杭州西湖的岳坟,赵宽所写的词碑,现在仍然完好保存在岳坟庑下。我在杭州仔细抚读这原碑和其他有关各碑志的文字,比各种书本转载的较为完备,因此在余先生《辨证》之外,还能寻到一些补充的材料,并得出一些跟余先生不尽相同的见解。
岳坟《满江红》词碑是赵宽写的,碑阴并有赵宽所作的《后记》。原文如下:
镇守□□麦公,重修岳武穆王坟庙既成,得考功主事杨子器名父为昆山令时所刻王送张紫岩北伐之作,叹曰:“伟乎壮哉,王之手书也!……”遂刻而置之东庑。既又读王所制《满江红》词,叹曰:“思深哉!盍表而出之以示人?”因议刻石置之西庑。巡按御史夏公、邢公、□公闻之翕然欣赞,以为有功于世教。……咸乐观厥成。……俾宽书之……
赵宽字栗夫,吴江人,成化辛丑(一四八一)进士,曾官浙江提学副使。见钱谦益《列朝诗集》丙集小传。碑中所说的镇守麦公,乃是弘治时浙江镇守太监麦秀,名见《明史·宦官·何鼎传》(以上见余先生文引)。赵宽这篇《后记》,其中颇有疑窦,我在下文再说。这里先从《满江红》原词谈起。余先生说送张浚北伐诗已被王昶揭出破绽,而“《满江红》词不题年月,亦不言作于何地,故无破绽可指”。我以为《满江红》也有其可疑处。“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一句便是。
以地理常识说,岳飞伐金,要直捣金国上京的黄龙府。黄龙府在今吉林境,而贺兰山在今西北甘肃、河套之西,南宋时属西夏,并非金国地区。这首词若真出岳飞之手,不应方向乖背如此。有人以为这词借匈奴以指金人,贺兰山也可能是泛称边塞,同于前人之用“玉门、天山”一类地名。但以我所知,贺兰山在汉、晋时还不见于史书。“四史”里无此一辞。[2]贺兰山著名于史书,始于北宋。《宋史》称夏元昊“居兴州,阻河,依贺兰山为固”。此后夏和契丹交战,才屡次提到这座山(《玉海》卷十六载北宋有《西夏贺兰山图》)。
在这以前,只唐建中年间,吐蕃请灵州之西,以这山为界;五代唐长兴年间,击败吐蕃,追至这山(见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卷五十二)。唐人有用贺兰山入诗的,如王维《老将行》:“贺兰山下阵如云,羽檄交驰日夕闻。”卢汝弼《和李秀才边庭四时怨》:“夜半火来知有敌,一时齐保贺兰山。”顾非熊《出塞》二首之一:“贺兰山下果园成,塞北江南旧有名。”等等,都是实指其地。宋释文莹《续湘山野录》记庆历中姚嗣宗题诗于驿壁云:“踏碎贺兰石,扫清西海尘。布衣能效死,可惜作穷鳞。”《野录》明说是指元昊之叛。到了明代中叶人作诗,用贺兰山尤多,也都是实指而非泛称(详在后文)。
释文:“卿盛秋之际,提兵按边,风霜已寒,征驭良苦。如是别有事宜,可密奏来。朝廷以淮西军叛之后,每加过虑。长江上流一带,缓急之际,全藉卿军照管。可戒饬所留军马,训练整齐,常若寇至,蕲阳、江州两处水军,亦宜遣发。如卿体国,岂待多言。付岳飞。”
又,南宋人实指宋、金边塞的,多用兴元(汉中)之北的大散关(陆游诗:“铁马秋风大散关”,“大散关头又一秋”,等等),从来没有用贺兰山的。因为贺兰山在那时是属西夏国境的兴庆府,它和南宋国境中间还隔着金国泾、渭流域的庆原路、凤翔路一大块地区。假使金人攻西夏,可以说“踏破贺兰山缺”,南宋人是绝不会这样说的。(刘祁《归潜志》记金国初年,有张六太尉者镇西边,士人邓千江献他一首《望海潮》词,起云:“云雷天堑,金汤地险,名藩自古皋兰。营屯绣错,山形米聚,襟喉百二秦关。鏖战血犹殷……”结云:“招取英灵毅魄,长绕贺兰山。”〔张宗橚《词林纪事》卷二十引〕这正是金人说贺兰山的地理形势。)《满江红》词里这样说,正是作这首词的明代人说当时的地理形势和时代意识。
明朝的北方少数民族是鞑靼族。鞑靼入居河套,骚扰东北西北,从中叶一直纠缠到明亡。《明史·鞑靼传》说:鞑靼初来时,“或在辽东、宣府、大同,或在宁夏、庄浪、甘肃,去来无常,为患不久。英宗天顺间(一四五七年以后),始入居河套。”从此他们西攻甘、凉,便多取道贺兰山后,甚且阑入山南,视为通途。又说:弘治八年,北部亦卜拉因王等入套驻牧,“其年三入辽东,多杀掠。明年,宣、大、延绥诸境俱被残。十一年,王越既节制诸边,乃率轻兵袭敌于贺兰山后,破之。”
《明史》卷一百七十一《王越传》也说:孝宗弘治十一年,“(王)越以‘寇’‘巢穴’贺兰山后,数扰边,乃分二路进‘剿’”。这是明代汉族在贺兰山抵抗鞑靼族的第一回胜仗。(鞑靼驻据贺兰山,下至嘉靖年间,仍见于《明史》,《鞑靼传》说:“嘉靖五年,亦卜刺复驻牧贺兰山后,数扰边。十五年夏,吉囊以十万众屯贺兰山,分兵‘寇’凉州。”)我们可以设想,“踏破贺兰山缺”在明代中叶实在是一句抗战口号,在南宋是绝不会有的。
岳坟《满江红》词碑阴刻赵宽所作的《书武穆王词后》,末行署年是“弘治十五年壬戌夏五月”。那正是弘治十一年王越在贺兰山打胜仗的后四年。这足以助证我们所要推测这首词的作年。我们不必坐定这首词作于弘治十一年至十五年之间,我们说它作于英宗天顺初年(一四五七)至孝宗弘治十五年(一五〇二)这四五十年之间,也就是鞑靼初入河套逼近贺兰山以后、下至赵宽写这首词之年。这样推测,大概是“虽不中不远矣”。
我翻寻钱谦益的《列朝诗集》,明代中叶人作西北边防诗的,颇多用“贺兰山”一辞,如丙集之六程敏政(成化年间进士)《题罢猎图》:“岭阴直接贺兰道,马上终老单于乡。”丙集之十一李梦阳(弘治进士)《胡马来,再赠陈子》:“沿边十城九城闭,贺兰之山安在哉。”丁集之十二汤显祖(万历进士)《夏州乱》:“贺兰山前高射天,花鸟池前暗穿虏。”这些诗所用“贺兰山”,也都是实指而非泛称。在明代初年作品里,却不多见。这也足为我说这首词的作年的旁证。
此外还有两件证据。元人杂剧有阙名的《宋大将岳飞精忠》一本(见《孤本元明杂剧》),四折都是岳飞一人唱,而没有一句引用这首《满江红》。第一折《寄生草》云:“堪恨这腥膻丑陋契丹人,我学取那管夷吾直杀过阴山道。”云“阴山”而不云“贺兰山”。第二折《牧羊关》岳飞勉励岳云说:“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文天祥的诗句都引用了,那时若已见到这首《满江红》,岂会放过不用?可见在元代还不曾流传这首《满江红》。
与此相反,明人姚茂良作《精忠记》传奇,也演岳飞事,第二出《女冠子》云:“怒发冲冠,丹心贯日,仰天怀抱激烈。”又云:“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空怨绝,待把山河重整,那时朝金阙。”又白云:“饥餐胡虏肉,方称吾心;渴饮月支血,始遂吾意。”这无疑是弘治以后人见过《满江红》者之作。(《精忠记》是汲古阁刊本六十种曲之一,不题作者。《曲海总目提要》卷十三冯梦龙《精忠旗》下,提到此剧,传说是姚茂良作;开明书店印的《六十种曲》也题“明·姚茂良”。茂良字静山,武康人。)
因此我怀疑这首《满江红》词不是岳飞之作,出于明代人之手。但可否因此就把它和一般伪书伪文一同加以否定呢?我认为不可以。它应该肯定的有三点:就时代意义说,作者在明代民族矛盾尖锐的时候,托名于历史英雄人物,作了这首洋溢热烈爱国精神的作品,在当时是有鼓舞人心作用的,这是一。
就创作动机说,明代文人好造伪书(著名的如丰坊造《子贡诗传》《申培诗传》,姚士粦造《於陵子》,杨慎造《杂事秘辛》,等等),那都是出于文人好名好奇之心,而这首《满江红》词则是从热爱祖国出发的,这是二。就它对后代的影响说,这首词有强烈的思想性,数百年来,激动人心,当我们国家民族被压迫被侵略的时候,它曾经起过鼓舞抗战反侵略的作用,这是三。所以实事求是地考证它的作者作年,是我们研究这首词的一方面;估计它的时代意义、创作动机和历史价值,是它的另一方面。
有一种托名古人的文字,历来被视为赝品伪作的,而它在当时却有其时代意义、历史价值。举《窃愤录》及《石达开遗诗》为例。《窃愤录》旧题为南宋辛弃疾著,记载宋徽、钦二帝被俘北行的路途经过,它里面有许多地方不合历史事实,无疑不是出于辛弃疾之手。作者当是南宋遗民,他是托名于这位民族志士,以寄托国族沦亡的愤慨的(书名“窃愤”可见)。《石达开遗诗》也曾经传诵了几十年,近来柳亚子先生已经指出它是他的友人高旭(天梅)之作,是拿它来鼓吹辛亥革命的。这类文字都不应该视为伪作而一笔抹杀。岳飞这首《满江红》也正如此。拿《石达开遗诗》来作比,它的创作动机和社会意义是更相近似的。
至于这首词究竟是何人之作,现在还没有确据可以下定论。写岳飞《送紫岩张先生北伐》诗碑的是弘治年间人桑悦,余嘉锡先生因他曾经伪造一本《琅環记》题名为元人伊世珍,便认为他就是《送紫岩张先生北伐》诗的伪造者。我也曾经指桑悦和写《满江红》词碑的赵宽都是伪造这首词的嫌疑人物,现在却不作这样想法。因为桑悦伪造《琅環记》之说,出于明代人钱希言的《戏瑕》。而《戏瑕》却是一本多“茫昧无征”之谈的著作(见《四库全书总目提要》本书条下)。我翻过桑悦著的《思玄集》十六卷,看不出和这一诗一词有什么关系之处。赵宽是科举场中的名士,他的《半江赵先生集》十五卷,十之八九是官场酬赠和模山范水的东西,很少反映时代现实。这种不关心现实的人,不见得会写得出这样洋溢爱国热情的《满江红》。
我以为这首词的作者,当是对当时民族矛盾有强烈感受,并且可能是亲身投入这场斗争的人,才写得出这般作品。我前文说过,王越贺兰山之役,在这首词出现的前四年。王越是明代边防名将,贺兰之捷,已七十多岁,就在这年的冬天,因谏官弹奏太监李广,连累及他,忧恨死于甘州。他是中过进士的文人,积战功至大将,工诗,钱谦益《列朝诗集》丙集之三,录他的作品十五首,称他“酒酣命笔,一扫千言,使人有横槊磨盾、悲歌出塞之思”。
他弘治十一年这次战功和他不幸的政治遭遇,在当时士大夫中间可能会有相当大的影响。这首词里点出“贺兰山”一辞,也许与此有关。如果如我的猜想,这首词的作者是参与这场斗争或对这场斗争有强烈感受的人,可能会是王越一辈有文学修养的将帅(他们的身份正和岳飞相同),或者是边防幕府里的文士。他绝不会是逃避现实的科场名士像赵宽一流人。[3]
这里附带谈谈和《满江红》有关的两首作品,一首是上文提到过的岳飞《送紫岩张先生北伐》诗,一首是明代夏言的和这首《满江红》词。
岳坟《送紫岩张先生北伐》诗碑阴,有桑悦作的一篇碑记,末行署年作“弘治庚申夏四月”。庚申是弘治十三年(一五〇〇),就是赵宽写《满江红》的前两年。这首诗的全文是:
号令风霆迅,天声动北陬。
长驱渡河洛,直捣向燕幽。
马蹀焉支血,旗枭可汗头。
归来报明主,恢复旧神州。
下半首“马蹀焉支血……”四句,和《满江红》“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四句,语意很相似。我们不必因此疑心这一诗一词出于一人之手,却可见号呼抗战在当时是普遍的社会心理。根据前文引过王昶《金石萃编》对这首诗的辨证,它无疑不是岳飞之作,它跟这首《满江红》词同时出现,正是反映同时代的社会意识。
夏言和的这首《满江红》词,现在西湖岳坟有他手写的碑刻(也见梁诗正的《西湖志纂》卷十五)。全文是:
南渡偏安,瞻王气、中原消歇。叹诸公、经纶颠倒,可怜忠烈。曾见凄凉亡国事,而今唯有西湖月。睹祠宫、宰木尚南枝,伤心切。
人生易,头如雪。竹简汗,青难灭。拄乾坤要使,金瓯无缺。后土漫藏遗臭骨,龙泉耻饮奸臣血。恨当时无奈小人朋,盈朝阙。
夏言和曾铣为了主张收复河套,嘉靖二十七年同为严嵩诬陷弃市。这词署年作“嘉靖乙巳(一五四五)”,是他被杀的前三年。这时他再度入阁,跟严嵩、陆炳一班人的矛盾已很尖锐,这首词里所说“龙泉耻饮奸臣血,恨当时无奈小人朋,盈朝阙”,分明是借秦桧而骂严嵩的。赵宽《满江红》同碑的《后记》里提到的“巡按御史夏公”,就是夏言。弘治十五年赵宽写这首词时,夏言正在杭州任巡按御史。过了几十年,他和了这首词送杭州岳坟上石,他当时必是另有寄慨,不专为吊岳飞而作。它斥骂奸邪的内容,虽然跟原词号召抗战不尽相同,但于此也可见这首原词在明代中叶对政治所起的影响,“踏破贺兰山缺”句也许和夏言收复河套的主张有关。
总之,依据历史文献,实事求是地考定这首《满江红》词不可能是岳飞之作,这是就对它作科学性的鉴定一面说;肯定明朝中叶人作这首词是时代意识的反映,是作者爱国精神的表现,不同于一般无聊文士的造作伪书伪文,这是就它的历史意义说;把这两方面都作了周详的估计,又不把它们互相混淆起来,才会对这首词有正确的认识。反之,或者过重感情不愿意说它不是岳飞之作,或者因为它不是岳飞之作便一笔抹杀它的历史意义,这都不是严肃的科学精神,不是对待这首历史名作的正确的态度。
一九六一年三月属稿于杭州大学
同年五月写成于北京民族饭店
本文选自《大家国学·夏承焘卷》,陆蓓容编,天津人民出版社,2008年。
注释:
[1]岳飞的孙子岳珂平生不遗余力地搜集他祖父的遗文,而不曾见到这首《满江红》。岳珂著的《桯史》附录里有这首词,我怀疑那是后人误收的,理由是:这首《满江红》词是名作,如果是岳珂亲眼所见,绝不至于把它收在附录里的。又:唐圭璋先生《宋词三百首笺》引宋人陈郁《藏一话腴》却有四句话论这首词。我检《适园丛书》本《话腴》,并没有这四句,这个问题尚有待考核。
[2]谭其骧先生告我:《隋书·地理志》:灵武郡弘静县有贺兰山,这当是贺兰山见于史籍之始;《汉书·地理志》:北地郡廉县有卑移山,以地望推之,当即贺兰山,可见汉世尚不以贺兰为名。《太平御览》卷四十四,引《泾阳图经》及《太平寰宇志》又谓鲜卑等氏族类多依山谷为氏族,今贺兰姓者因此名山。据此,是贺兰乃北族所命名,先以名山,继乃以名依此山而居之部族。贺兰部见于《魏书·太祖纪》:登国元年,太祖“北逾阴山,幸贺兰部,阻山为固”。是先有贺兰部居阴山北麓,其后移居今贺兰山,山因以贺兰部所居而得名,计其时当在魏道武之后,(以上谭先生说。)《元和郡县志》“贺兰山”条:“山有树木青白,望如驳马,北人呼驳为贺兰。”《通典》“突厥”条:“突厥谓马为‘贺兰’。”是“贺兰”乃突厥语。
[3]王越《黎阳王襄敏集》卷三有《贺兰山后平胡》诗:“兵事驱人老未闲,衔枚夜度几重关。地空虎穴藏劲敌,天运神机破大奸。杀气并天湖海水,威声高压贺兰山。凯歌齐唱红旗舞,报到元戎得胜还。”卷一有《平贺兰山后报捷疏》、卷二有《谒岳王词》辞、《吊岳武穆庙赋》。同卷《平虏(送项都宪)》有云:“铁山踏碎烟尘黄。”又《太傅王襄敏公年谱》弘治十一年二月制诰,有“踏碎毡庐,斩虏首如截瓠;蹂残余孽,扫腥膻似拉枯”等语,都可与这首《满江红》词参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