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柳宗元的山水记,在中国文学史,上有突出的地位,这是人所共知的了。柳宗元的山水诗怎样呢?前人的评语,如:
汪森《韩柳诗选》云:“柳州于山水文字最有会心。”这是说,柳宗元不仅精心创作山水记,也精心创作山水诗。又云:“柳工于记,而其诗之绝胜者,亦在山水登临之际。”这是说,柳宗元的山水诗是他诗歌创作中之“绝胜者”,与柳宗元的山水记是他文章创作中之“绝胜者”一样。
高步瀛《唐宋诗举要》云:“(柳宗元愚溪)诸诗皆神情高远,词旨幽隽,可与永州山水诸记并传。”这是说,柳宗元的山水诗,与山水记有同样的艺术价值。
(二)
高斯得《耻堂存稿》云:“刘梦得定柳州诗,断自永州以后”,“柳州之诗,孤峭严健,无可拣择,其以此乎?”这是说,柳宗元在永州、柳州所作的诗,篇篇都是精品,没有可以挑剔的。诗篇中的山水体裁,当然也是精品了。
前人评论柳宗元在永州、柳州所作的山水诗,如:
乔亿《剑溪说诗》:“永、柳山水孤峻,与永嘉、陇蜀各别,故子厚诗文,不必谢之森秀,杜之险壮,但寓目辄书,自然独造。”
方东树<昭昧詹言》:“游山诗,永嘉山水主灵秀,谢康乐称之;蜀中山水主险隘,杜工部称之;永州山水主幽峭,柳仪曹称之。略一转移,失却山水真面。”
杨庶堪《论诗绝句》:“剑割愁肠海上峰,始知愁苦易为工。柳州山水堪供老,万里投荒别泪红。”
以上是说:永、柳二州的山水,与永嘉、陇蜀的山水,状貌不同;柳宗元在永、柳二州所作的山水诗,与谢灵运、杜甫在永嘉、陇蜀所作的山水诗,风格不同。
下面再举柳宗元在柳州所写的几首诗来谈:
《登柳州城楼寄漳汀封连四州》:“惊风乱飚芙蓉水,密雨斜侵薜荔墙。”吴闾生评:“二句近景。”“岭树重遮千里目,江流曲似九回肠。”吴闿生评:“二句远景。”
《柳州二月榕叶落尽偶题》:“山城过雨百花尽,榕叶满庭莺乱啼。”
宋长白《柳亭诗话》评:“闽奥之间,其树榕,有大叶、细叶二种,纷披轮困,细枝着地,遇水即生,亦异品也。前人取为诗料,始于柳子厚‘榕叶满庭莺乱啼’。”
《与浩初上人同看山寄京华亲故》:“海畔尖山似剑铓,秋来处处割愁肠。”苏轼《东坡题跋》评:“仆自东武适文登,并海行数日,道傍诸峰真若剑铓。诵柳子厚诗,知海山多尔耶。”
可见,柳宗元描写柳州近景、远景、榕树、山峰等,皆绝妙。堪称为柳州的山水与柳宗元的“愁肠”之结晶。
(三)
柳宗元的山水诗、山水记,把中国南方的奇山丽水写活了。前人用“如画”来赞美它。请看:
何焯《义门读书记》总评:“柳州诸记是真美,故皆如画出。”
茅坤《唐宋八大家文钞》评《愚溪诗序》:“指次如画。
《山晓阁选唐大家柳柳州全集》评《袁家渴记》:“只如一幅流觞曲水图。”
《林纾选评古文辞类纂》评《至小丘西小石潭记》:“此等写景之文。即以王维之以画人诗,亦不能肖。……文不过百余字,直是一幅赵千里得意之青绿山水也。”
以上文。
何焯《义门读书记》评《法华寺西亭夜饮》“雾暗水连阶,月明花覆牖”:“三、四工在次第如画。”
汪森《韩柳诗选》评《登蒲州石矶望横江口潭岛深回斜对香零山》:
“诗便是逐笔皴染而出。”评《田家三首》“是时收获竟,落日多樵牧。风高榆柳疏,霜重梨枣熟”:“画出村落光景。”
陆时雍《唐诗镜》评《与崔策登西山》:“连袂度危桥,萦回出林杪’,语堪人画。”
又评《田家三首》“篱落隔烟火,农谈四邻夕。庭际秋虫鸣,疏麻方寂历”:“一起四语如绘。”
《唐诗选脉会通》引周敬评《夏昼偶作》:“好一幅山居夏景图。”
黄周星《唐诗快》评《江雪》:“只为此二十字,至今遂图绘不休,将来竟与天地相终始矣。”黄生《唐诗摘钞》云:“此等作真是诗中有画,不必更作寒江独钓图也。”
以上诗。
前人称赞柳宗元山水诗“次第如画”,“语堪人画”,“诗中有画”,以及被画家“图绘不休”等等,都是说明它的艺术魅力。阐述柳宗元的山水诗,可以丰富中国美学史的内容。
(四)
柳宗元的山水诗、山水记,不仅形象逼真,而且情景交融,把我国古代山水文学推向高峰。前人认为“如画”还不足以反映柳宗元山水诗、山水记的艺术成就,应该说是胜于画。请看:
汪基《古文喈凤新编》评《始得西山宴游记》:“摹写情景入化,画家所不到。”
陆蓥《问花楼诗话》云:“昔人谓‘诗中有画,画中有诗’,然亦有画手所不能到者。先广文尝言……柳子厚《溪居》诗:‘晓耕翻露草,夜榜响溪石。'《田家》诗:‘鸡鸣村巷白,夜色归暮田。’此岂画手所能到耶?”
林纾《韩柳文研究法》)评《游黄溪记》:“为柳州集中第一得意之笔,虽合荆、关、董、巨四大家,不能描而肖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