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9月26日,美国约翰·霍普金斯大学高级国际研究学院基辛格全球事务中心教授、战略与预算评估中心高级研究员哈尔·布兰茨博士(Hal Brands)受邀在美国众议院武装部队委员会举行的听证会上,就“国防对经济、外交和国际秩序的影响”发表演说,重点从六个方面来阐明美国加强军力建设、保持绝对军事优势的必要性,并据此向国会提出三点对策建议。
原文标题为:“Statement Before the House Armed Services Committee: The Impact of National Defense on the Economy, Diplomacy, and International Order”。本文由中国国防金融研究会、大国策智库组织编译。
一、国防对经济、外交和国际秩序的影响
第一,我们今天所享有的相对和平、繁荣和民主的国际秩序,是建立在美国的领导力的基础上。1945年以来,全球再也没有爆发过大国之间的战争,在此期间,世界和美国的繁荣程度增加了数倍,民主国家数量增长了10倍。但上述成就并不是顺其自然就能取得的,而是因为美国作为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通过不懈的努力换来的。美国建立起军事同盟,确保了西欧到东亚重要地区的稳定,慑止了入侵行为;美国领导了一个开放的国际贸易秩序,鼓励民主的诞生与传播,阻止了极权主义势力将其价值观强加于世界;美国倡导采取集体行动来应对重大外交、经济和安全挑战。如果没有美国发挥如此巨大的作用,自由的国际秩序就无重谈起。
第二,美国的领导力是建立在强大的军事力量的基础上。二战以来,美国建设了一支独一无二的军队,特别是冷战后,美国的军事力量超过其所有竞争对手的总和。原因在于,虽然各种形式的国家力量都至关重要,但是世界依然险恶,一个不能用武力来捍卫自身利益和价值观的国家,最终将难以保证其利益和价值观不受威胁。例如,仅靠联盟承诺并不足以维持欧洲或东亚的和平,美国必须拥有足够强大的军事力量,才能使朋友和敌人都相信这些承诺。战后,美国曾多次被迫使用武力,来挫败可能严重破坏国际政治秩序的侵略行为。例如,1950年美国对朝鲜的干预行动非常重要,它向外界表明共产党政权对外入侵是不可容忍的;1990年至1991年美国对波斯湾的干预,有助于确保冷战后出现的混乱和强权不会得到蔓延。
第三,美国强大的军事力量在国家治理的其他方面产生了积极的溢出效应。以经济治理为例,美国之所以能够建立一个开放、繁荣的全球经济体系,是由于其军事力量为经济活动提供了所需要的地缘政治稳定和全球公域自由。美国海军实施航行自由行动是为了证明,美国有能力也有意愿阻止任何试图拒止海上航行自由及破坏全球商业体系的行为。同样,由于军事力量带来的地缘政治手段,美国获得了更好的贸易协议。当美国和欧盟同时与韩国进行自由贸易协议谈判时,美国获得了更优惠的条件,因为韩国看重美国为其提供的军事保护。除了经济治理层面外,美国的军事力量还有助于实现核不扩散等重要外交目标,因为美国的核保护承诺使日本、德国和韩国等盟国放弃拥有核武器。从更宽泛的角度说,美国军事力量对欧洲、中东、亚太以及其他地区盟国和伙伴国的保护,使美国在上述地区重要的经济、外交和地缘政治问题上有话语权。简而言之,如果没有如此强大的军事力量,美国将无法有效实现其经济和外交目标。
第四,美国需要保持绝对的军事优势,而不是最低限度的军事优势,以便维护自身利益、维持国际秩序。这一方面缘于慑止战争的最好方法是让对手明白,他们根本没有机会赢得战争。另一方面,美国是一个肩负全球责任的世界大国,俄罗斯可以集中大部分军事力量来应对波罗的海的突发事件,中国也可以将大部分力量集中用于应对台海冲突,但美国却不会这样轻松,因为美国在全球面临至少5大挑战,必须维护欧亚大陆3个主要地区甚至更广范围的和平与稳定。另外,由于美军主要是“客场作战”,距离因素对美国的军事力量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这也是美国国防部最近强调“同时打赢两场主要方向战争的能力”的原因。由此可见,美国仅拥有世界上最强大的军队是不够的,美国必须拥有比其他竞争对手强大得多的军队。
第五,美国的军事优势正受到国内外因素的侵蚀。最严峻的挑战来自两个集权统治的竞争对手—中国和俄罗斯。这两个国家持续进行军力建设,意图抵消美国的优势,阻止美国保护其在西太及东欧的盟国,并使这两个“修正主义国家”拥有全球力量投送能力,从而导致地区力量平衡发生了巨大变化,以至于中俄领导人可能会认为他们可以在台湾或波罗的海赢得对美国短暂而激烈的战争。两国还拥有并且正在进一步发展针对美国本土的动能及非动能打击能力;两国特别是中国正在大力研发高超音速运载工具等先进作战能力。与此同时,伊朗和朝鲜对美国的军事威胁日益加剧,打击恐怖组织的行动将继续对美军提出更高要求。尽管军事挑战日益严峻,但美国的防务开支却在减少。尽管有2018年“两党预算法案”,但美国的实际国防开支自2010年以来一直在下降。国防开支下降以及由政府关门、财政封存机制等所导致的预算不稳定,对美军的力量结构、战备和现代化改造产生了严重影响。总而言之,美国的军事优势在关键作战区域及应对主要对手方面已经受到严重侵蚀,相对于其所面临的威胁,美国的军事实力比几十年来的任何时候都要弱。
第六,随着美国军事优势的消失,国际秩序也将遭到破坏。如果俄罗斯或中国领导人认为他们可以在与美盟的军事冲突中立于不败,那么他们就更有可能采取攻势行动并利用胁迫手段来重塑国际秩序。我们已经看到了这一趋势:在缩小与美国军事差距的同时,中国正积极谋求在南海的主导地位。这并非巧合。如果美国无法在中东投入决定性的军事力量,那么伊朗和恐怖组织就会更加自由地施加其负面影响力。随着美国军事优势的消失,竞争者及敌对国家将更有动力在经济、外交和安全等一系列问题上挑战美国的影响力。
二、向国会提出的对策建议
第一,仔细审查已在年初完成的《国防战略》和《国家军事战略》。这两份文件都阐明了国防部应如何在激烈的竞争和冲突环境下保护美国利益、维护国际秩序。国会应利用其监督权来确保国防部切实落实相关战略,并确保《国家军事战略》与《国防战略》一脉相成。
第二,优先考虑国防预算的稳定和长期增长。2018年“两党预算法案”带来的国防开支增长值得肯定。然而,如果国防开支在2019财年后趋于平缓,国防部将难以进行急需的核力量与常规力量的现代化改造,改善在战备方面多年存在的积弊,并维持美国的全球力量投送能力。因此,国防开支的持续增长至关重要,同样还要确保更加稳定的国防预算。没有可预测的、稳定可靠的国防预算,国防部将无法充分有效地使用可支配资金。
第三,应牢记资金充足的军队是必须的,但还不足以保护美国的利益。俄罗斯的信息战及中国的经济胁迫等威胁在很大程度上是非军事性的。所谓的灰色地带冲突涉及多个领域,如情报、外交、经济实力和准军事行动等,旨在不引发美国采取军事应对的情况下改变现状。因此,即使美国重新建立起军事优势,也必须强化及更好地整合国家力量中的非军事工具。国会可以利用其监督权,鼓励整个政府共同应对美国当前所面临的挑战,并确保美国国家治理的各个要素保持适当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