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振兴关键在人,缺少具有现代意识、现代思维、现代理念的人,乡村振兴便无从谈起。现代社会人的能力建设分为三个层面:一是基础能力,即每个人生活必备的基本技能,如使用电脑、驾驶汽车等。二是思维能力,思维能力的强弱是超越别人的决定因素。三是品质能力,这是金字塔的塔尖,是最高境界的能力,一个人一旦有了提升自己品质的能力,就达到了做人的最高境界。乡村振兴的实质就是使乡村具有像城市、像工业一样的现代性,而社会主体的现代性是乡村社会现代性的基础、核心和关键。
开启民智应是乡村振兴的重中之重、基中之基。虽然近百年前中国农民“贫弱私愚”四大特征今天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在面对具有急剧性、颠覆性和不可知性的AI时代,智之不足更加凸显。智之开启,源于教育,乡村教育的萎缩、退化、衰落已是不争的事实。处在接受义务教育阶段的乡村孩子多达上亿,他们分为三个群体:一是留守儿童,多年的撤点并校,使乡村学校由60多万所减少到20多万所,撤并之后,上学距离可能会延长,面临新的上学难。二是流动儿童,他们随父母打工地流转迁徙,有的小学没毕业就换了几个学校,没有一张安稳的书桌。三是流浪儿童,他们谈不上接受学校教育。今天城市教育的现代化程度已经十分惊人,西部某省会城市投资180多亿元建一所高职院校,而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乡村教育的反差,从某小学教师写的自嘲诗中可见一斑:一身旧衣服,两袖粉笔灰,三餐吃土豆,四季常皱眉。五更摸黑起,六节谁替谁。七天一星期,八方游几回。九天最难熬,拾柴心中悲。好在国家对此已高度重视,大力推进城乡教育均等化,明确要求让乡村孩子上学单程不超过半小时路程。乡村振兴是需要几代人努力奋斗的事业,愿这一开启民智的良策善举全面落地,为乡村振兴打牢人才基础。
脱贫即可,小富即安,贫困户躺在低保上,小康户躺在现状上。“杀马特”大多是从乡村走出来的小青年,虽然不是“佛系”,没有“油腻”,但“飘一代的轻生活”在一些乡村青年中比较流行。日本社会学家三浦展曾描写日本社会正在“流化”,庞大的中流阶层已缺少进取心,相当一部分已迅速向只求生活最低保障的下流阶层坠落,心甘情愿地把自己归入“下流社会”行列,对于那些锐意进取、奋力拼搏者,认为“非我族类”。这种现象在中国乡村社会也已有苗头。中国人历来崇尚司马迁“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的宏伟志向,张载“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宏大愿景。当然这是名人大家的追求,但小人物也不能没有理想,每个社会成员都不应放弃梦想、自甘沉沦,这样的社会才能充满生机和活力。人类文化传承分为前喻文化、并喻文化和后喻文化,在进入后喻时代的今天,需要年轻一代走在前面。通过政策激励、心理疏导、舆论默化、典型引领、社会帮扶等措施激活自甘沉沦者的青春梦想,应是当下乡村振兴的题中之义。
敬畏感缺失、羞耻感没落、价值观混乱、潜规则流布是一些乡村的现实写照。中国近百年来,传统道德体系逐渐式微,而新的道德体系尚未真正建立,尤其是改革开放以来,乡土社会主体流动性带来的乡土社会生活的异质性、社会空间的公共性、社会价值的多元性、社会行为的失范性,使传统乡里制度、乡规民约大都失去约束力。充分发动乡村社会成员广泛参与,重建与时俱进的乡规民约、乡里制度,使社会行为得以规范,多元的社会价值得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做引领,是乡村社会文化建设的当务之急,以制度文化他律,以道德文化自律,在自律与他律的双重作用下,重构社会秩序、重塑文明乡风是乡村振兴的软实力。
十九大报告对乡村振兴提出的五大目标任务之一就是治理有效。只有实现善治,治理有效才能水到渠成。自从《道德经》首提“善治”以来,对善治的解释很多,今天看来,主要是指治理主体的多元合作,是政府、市场、社会三位一体的治理结构,是上下互动使公共利益最大化的管理过程,是国家与公民关系的最佳状态。乡村要振兴,善治最关键,当下的乡村社会治理应下大工夫调整治理结构,该给市场的给市场,该给社会的给社会,让政府、市场、社会各司其职,互相配合,彼此监督,让农民在乡村振兴中唱主角的意识必须确立。
(作者为国务院参事室特约研究员、中国农经学会副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