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是《北美行》完整版,其删节版分三期发表在《长江丛刊》(2017年12月、2018年2月、4月),感谢董之林老师授权保马!
早听说北美洛基山脉是自然奇观;乘大型邮轮游览阿拉斯加冰川诸岛,也是人生难得的体验。不知是因为旅程遥远,下决心出行需思忖再三,还是对北美之行有如此热望?总之,从2016年秋天决定出行,到2017年5月8日乘坐国航班机由首都机场起飞,中间报名、申请护照、填表、办理签证、船票和机票,足有半年时间。这样漫长的等待,在我过去旅行中从没有过。
(一)
此次旅行,第一个落脚点是加拿大温哥华区[1]的列治文(Richmond)。我们在这儿住四天,等候去美国阿拉斯加的邮轮。列治文又称“里士满”,原是英国北约克郡一个地名,伴随18世纪殖民地扩张,美国弗吉尼亚州、印第安纳州、新西兰尼尔森、澳大利亚新南威尔士州等多地,都有城市名叫“里士满”。我们落脚的加拿大里士满,属BC省(British Columbia,即不列颠哥伦比亚)温哥华区,包括弗雷泽河(Fraser River,又称非沙河)三角洲,以及鲁鲁(Lulu Island)和海岛(Sea Island)两个大岛,也是温哥华国际机场(YVR)所在地,面积总共129.66平方公里。
加拿大是君主立宪的民主国家。英国女王是国家名义上最高元首,总理实际负责国家事务。总督是女王在加拿大代表,召集国会上下议院会议,批准并宣布议会通过的法律。总理由众议院多数席位的党主席担任,众议院席位由选举产生,席位根据每省及地区人口分配。我们恰逢列治文市级选举,通过电视转播,经常看到市议员候选人中有华裔面孔。
说到里士满,马上想到美国的弗吉尼亚州府里士满,曾是南北战争时期南方联邦首都。战争结束,大批自由了的黑人奴隶和他们的后裔居住在这里,成为美国繁华的商业区,有“美国华尔街”、“南方的哈林街”之称。我们所在的加拿大里士满也体现多元文化的特点,据当地人介绍,这一地区的华裔人口占60%以上,不包括原住民,当地白人不足 30%。
经过11小时航程,我们从北京飞抵温哥华,正值当地时间中午12点。从机场乘车去旅馆,一路望去,街巷两侧有许多华人餐馆,“王府井”、“牛肉面”、“粤菜馆”等中文招牌比比皆是。我好像又回到了北京大兴新城,街区格局规整,路边商店、写字楼和住宅楼林立,到处绿树花草,但若论空气的清新和透明度,我们远比不上这里。
在香港人开的餐馆尽享粤菜美食之后,我们沿非沙河步行至渔人码头附近。导游贾女士打算带我们去博物馆参观,赶到当地,博物馆却已经关门。温哥华与北京时差大约15小时,北京人清晨上班时分,温哥华人还在前一天下午五六点钟准备下班。当贾女士有点儿扫兴地通知大家,博物馆看不成了,我们正沐浴在金色阳光下,好像北京的正午。这让北京人觉得温哥华下班太早,太阳这么高,怎么就下班了呢?外国人总说中国人特别勤奋,如此看来,是不是与东西方时差有关?
但一路走来,也不是一无所获。类似我们的宣传栏,路边摆放一幅幅19世纪温哥华鱼类加工厂工人劳动和工会活动的老照片。路边还有一尊“日本渔师”手捧鳟鱼的雕像,纪念日本渔民对加拿大早期渔业的贡献。让我内心有所触动的是,与岸边一栋接一栋现代公寓楼相隔不远,当年鱼类加工厂的仓库与厂房,尽管早已废弃不用,但仍然静卧水中木桩之上,听川流不息的河水讲述自己的岁月沧桑。据说直到19世纪80年代,由于非沙河上游发现金矿,温哥华才迅速发展起来。但比黄金开采业更早,这些鱼类加工业的旧厂房,不仅没有为了张显现代奢华而被拆除,还完整地保存下来,为后人了解这座城市的起源留下珍贵记录。听导游说,当夕阳西下,水鸟分别站在一个个木桩上,那自然的景致可美了。但这样的美景还须再等两个小时,我们赶不上了。
回到列治文公寓式酒店,打开电视,见加拿大新任总理克鲁多正在西北视察汛情。加拿大国土面积约998万平方公里,排名世界第二(第一是俄罗斯,第三是中国),西临太平洋,西南与美国西雅图接壤,西北与美国阿拉斯加毗邻,东面是大西洋,北有北冰洋,首都渥太华位于加拿大东南的大西洋一侧,距离温哥华约4000多公里。国土面积大,气候落差也大,像电视报道的汛情,在温哥华生活的人完全体会不到。温哥华晴空万里,气温在11度至23度之间,由于海洋气候,雨水少不了,却不感觉潮湿。电视新闻节目几乎每半小时插播一次气象预报,预报每周、每天、每小时,甚至每个街区的天气情况,提醒市民出门带伞、或适时增减衣服。正所谓“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情)”。晚间十点以后的列治文,一切静悄悄,你看不到二三十层的摩天大楼,一栋栋十层左右的楼房窗口有隐约灯光。从我住的公寓楼三层窗口望去,只有商业中心的广告牌霓虹闪烁,偶尔汽车经过,迅即消失在茫茫夜色中。这里无论白天黑夜都听不到汽车鸣笛、商业推销,或公共场所大声喧哗,人们好像有意识地自觉抵制“市声”干扰……天空呈宝蓝色,我在这宁静的夜晚沉沉入睡,养精蓄锐,准备第二天内容丰富的旅行。
(二)
清晨乘车来到布拉德湾(Burrard Inlet)沿岸的加拿大广场(Canada Place)。加拿大广场外型像一艘巨轮,海湾一侧排列五面白帆,因此也称“五帆广场”。1986年世博会期间,加拿大广场是加拿大政府馆,现在是对外开放的旅游景点。我们在这里体验大型声光影像片《飞越加拿大》(Fly Over Canada)。进影像厅先看10分钟记录片,随后大家按顺序经通道,坐在一排固定的位子上,系好安全带。室内变得一片漆黑,模拟版“太空旅行”开始了。我仿佛在广阔星空漫步,俯瞰地球加拿大一侧的自然景观;突然像插上翅膀,从高山之巅俯冲下去,草原上牛羊在我身边奔跑;瞬间又飞上皑皑雪山,再从茂密的森林奔向波涛汹涌的大海,迎着湿润的海风破浪而行……20分钟表演结束,灯光下大家相视而笑,原来所有人都坐在原来的位置。你可能会说这一切都是假的,并没真的飞翔。但那些图像却来自真实的加拿大。加拿大政府为此斥资1600万加元,各类专业人士埋头苦干六年,功夫不负有心人,全部影像制作以及立体空间的营造绝对世界一流!大家都说,这20加元门票[2]花得值。据导游介绍,我们今天运气好,平时在这里等候观影的游客和本地学生,排队排得里三层外三层,尽管《飞越加拿大》每天轮番演出,还是让人感觉一票难求。
沿布拉德湾一路前行,岸边摆放关于海湾的历史图片,其中一张沉船照片吸引我驻足仔细观看,旁边有文字专门介绍布拉德湾成为著名海湾的历史。如今布拉德湾是各大邮轮、货轮、游艇和水上飞机停靠的港湾,我们后来乘坐大型邮轮出发、返航都经过这里。尽管布拉德湾是客船或货船通往阿拉斯加等地的出海口,但半个多世纪前这片水域却令人胆战心惊。在乔治亚海峡内侧海底,有一块双峰并立的巨型岩石Ripple Rock,曾经撞沉120条船,使114人丧生。1955年,加拿大人开始一项史无前例的壮举,炸碎这块巨石。这是世界上除了核爆,最大的一次人工爆破。BC省的工人和技师把隧道开凿技术转用于新的实践,他们在靠近陆地一侧立起174米高的竖井,再在岩石底部挖建762米长的横井,并在双峰内部建91米高的竖井,总共放置1400吨爆炸物。为避开鱼汛期,爆破选择在1958年4月5日上午9:30,仅10秒,70多万吨碎石产生的冲击波大约300米高。巨响过后,鳟鱼、海獭又星星点点地出现在海面,它们没受伤害,而巨型岩石Ripple Rock从此消失。
温哥华市中心的煤气镇,其实与煤气无关。1867年,煤气镇是一片广阔的原野。英国人约翰·狄顿来这儿盖房安家,以他的房子为中心,逐渐发展为一个村落。导游介绍这位狄顿先生特别爱说话,别人叫他“话匣子”(Gassy),发音与煤气(gas)相近,于是温哥华发祥地便有了“煤气镇”(Gastown)之称。1886年煤气镇毁于一场大火,后来有短期繁荣,但最终还是败落了。上世纪60年代后期,加拿大实行旧城复兴计划,把煤气镇老建筑改造成商店、饭馆,毫无生气的旧城摇身一变,成为温哥华区有名的旅游观光点[3]。 在煤气镇逛街使我有一种奇妙的感觉,改革开放几十年,我们在实现现代化路上奋起直追, 如今来到温哥华煤气镇,却发现这个早我们一百多年实现现代化的国家,怎么总使我想起半个世纪前,北京的王府井大街和东安市场。马路两旁,高大的梧桐树冠洒下斑斑点点阳光,一路看过去,都是三四层楼房,而且差不多全是国内已非常少见的红砖建筑,没有豪华的大饭店和大型购物中心。商店里有各式各样小商品,如盆、碗、烧瓷艺术品之类,好像竞相仿古,极力向游客证明它们都是有来历的。我买了一张可以挂在墙上的温哥华区地图,还有一对由珠贝镶嵌的耳环,细细的银链挂着吊坠,手工制作,十分精致,在灯光下闪现五彩色泽。步行至煤气镇标志性建筑蒸汽钟(Steam Clock)前,大家纷纷拍照留影。蒸汽钟高5.5米,以蒸汽为动力,每十五分钟鸣笛一次,宛若蒸汽机时代的纪念碑。把它立于此处,比用后工业时代的大型影视墙装饰老城更有味道。枫叶广场中心有约翰·迪顿塑像,这座城市的创始人,正悠闲自得地坐在一只威士忌啤酒桶上,看煤气镇如今热闹的街景。
史丹利公园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是茂密的松树和杉树林,与之相匹配,树林一侧矗立着十几米高的图腾柱。史丹利公园在温哥华区的西北角,是英吉利海峡最突出部分,原来是印第安人领地,后被加拿大政府半永久性租借。在列治文,你经常会看到一大片又一大片闲置的土地。我原以为这里地多人少,忙不过来开发。后经导游介绍得知,这些土地都属于原住民,如果政府想开发,做房地产或其他产业,必须征得原住民同意才可租借。土地资金是一笔大开销,原住民单靠出租土地,就完全不必为住房、吃穿用度操心。但据当地华人说,这些原住民受教育程度或在劳动技能方面都有缺欠。把原住民养起来的办法,或许不是社会发展的万全之策,人有享受吃穿住的生存权利,也有享受劳动和工作的权利,二者对于人类的进化发展缺一不可。如果让一部分人与世隔绝、过神仙般的日子,其背后是否潜藏种族歧视的阴影呢?但从另一方面看,或许这是后现代社会为维护人类生态平衡的一种举措,表明加拿大政府在发展现代文明同时,保持对传统应有的尊重。这一点,我们后来在BC 省的哥伦比亚大学人类学博物馆参观中也得到证实。
(三)
第二天一早,我们先乘旅行巴士到三角洲市,再乘渡船(BC Ferry)抵达温哥华南端的维多利亚市。维多利亚是BC省的省会城市。开始我不明白,诺大的BC省省会怎么建在加拿大西南角,与太平洋东岸的美国仅一步之遥?翻阅温哥华历史得知,1843年哈得孙湾公司在加拿大西部从事毛皮生意,使温哥华岛成为毛皮交易的商业港口和英国海军供给基地。当时美国加利福尼亚淘金热正逐渐消退,而BC省的弗雷泽河和卡里布发现金矿,许多美国人经过温哥华岛进入加拿大腹地,这引起英国驻加拿大殖民地总督詹姆斯·道格拉斯的危机感,于是他宣布温哥华岛连同对岸一带为英属不列颠哥伦比亚殖民地,并以当时的英国女王名字命名城市为“维多利亚”。1871年维多利亚获得自治权,加入加拿大联邦。我们在维多利亚参观BC省议会大厦,大厦由英国建筑学家弗朗西斯·拉登贝利(Francis Rattenbury)设计,外观像伦敦的圣保罗大教堂和伦敦塔城结合体,一派英式建筑风格。大厦有英国女王伊丽莎白铜像和油画像,还有18世纪末发现温哥华岛的英国舰队船长乔治·温哥华(George·Vanconver)像。温哥华就是以这位船长的名字命名,但这一点,却往往被温哥华的观光客忽略。
比起国家之间领土纷争,个体人士对温哥华岛的贡献更引人注目。维多利亚的布查特花园(Butchart Gardens)是突出例证。布查特花园由乔尼·布查特(Jonny Butchart)和他的夫人创建于1904年,已经向社会公众开放半个多世纪。如今本地、还有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可以在这里散步、赏花、喝下午茶,尽情分享花园令人清新愉悦的感受。与格局小巧、曲径通幽、高墙深院中的苏州园林不同,布查特花园是开满鲜花的峡谷。颇具盛名的洼地花园(Sunken Garden)是一畦挨一畦的郁金香、玫瑰、扶桑、山茶等各色花卉。其中有一种栽在土里,像水仙似的花,姑且称它“旱地水仙”,花瓣雪白,中间花蕊有金黄色裙摆,开得像茶盅那么大,清香的气息令人沉醉。在这么多花卉中,你很难发现枯萎的花朵或枯枝败叶。据介绍,有两千名园林技师和工人在这里工作。我们参观时看到园林工人正在为花卉施肥。一种经过调制、可以抵御病虫害的有机肥,像一粒一粒药片装在瓶子里,再经工人之手,小心翼翼地播撒在植物根颈部。洼地花园四周丘陵起伏,几乎没有多少土壤的山地也布满高低错落的绿植,经过人工修剪和精心呵护,细巧的花朵开得像满天繁星。丘陵洼地之间还有意大利园林、日本园林和地中海园林等。这样的美景显然非自然形成,而是人类通过改造自然、从而更亲近自然的一项浩瀚园林工程。
花园出口的礼品种子商店正在播放介绍布查特花园的影碟片,工作人员热情地向我推荐。据影碟片介绍,布查特花园真正的开创者是布查特夫人珍妮·布查特。花园占地22公顷,原来是一座石灰石矿厂。布查特先生是19世纪著名的水泥生产商,生产波特兰牌水泥的石灰石矿厂从这里取土,形成了后来变成洼地花园的大坑。珍妮·布查特本想在自家周围栽种一些花草,但当时掘土制造水泥使环境坑坑洼洼、满目疮痍。人们劝珍妮不要白费力气,这里“永远种不出任何植物”。这些话反而促使珍妮决心改变整体环境,把这一带荒山秃岭改造成一座美丽的花园。她与丈夫周游世界,收集各种植物的种子,并发明选种和清理种子的机器。珍妮爬上吊篮,在断壁缝隙塞上种子和泥土,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先是邀请亲朋好友来她的花园茶聚,后来观光客越来越多,布查特花园送每位客人一杯茶以示热情欢迎。正像世界上任何花园都有自己的特色,布查特花园最主要的特色是以周围群山和森林为背景。从空中俯瞰,万山绿树环绕一块神奇的盆地,这里有水柱高达21米的罗斯喷泉(Ross Fountain)、草坪,还有各种雕塑点缀的池塘。每年3月到11月,不同季节有不同花卉,五颜六色的花朵遍布山谷。布查特花园,人间天堂,布查特·珍妮夫人20世纪初开创、经营,如今传至布查特夫妇曾孙一代,已有一百多年历史。
下午来到比根山公园(Beacon Hill Park),这是维多利亚市最大的花园,因为地处加拿大最西侧,紧邻太平洋,也是贯穿加拿大国家一号公路(Trans-Canada Highway)的太平洋终点站(Mile Zero)。与布查特花园精湛的园林艺术相比,这里以自然的群山、湖泊风光取胜。湖泊周边是大片草地,吸引无数运动爱好者在这里跑步、骑自行车。草地上矗立一座雕像,为纪念一位“为运动而生”的残疾青年泰瑞·福克斯(Terry Fox 1958-1981)[4]。大家纷纷走上前去,与这位意志坚强的加拿大青年合影留念。但此次同行的一位旅友是外科医学专家,他随即发现,公园对这位腿部残疾青年的文字介绍,与塑像的残疾部位恰恰左右相反。大家再仔细看,果然如此,称赞他真不愧医生。但他却认真地说,作为一段文字也就罢了,但如果病人被医生误诊,那麻烦可就大了。
从比根山公园出来,乘车路过一片海难,据说这里经常有海豹出没,下车等了一会儿,听有人说:“看到海豹啦!”我赶忙拉开照相机长镜头四处寻找,还是没看见。为赶渡船,我只好随大伙儿上车直奔码头,离开温哥华岛,返回列治文市。
(四)
去温哥华的格兰维尔岛(Granville Island)无需搭乘摆渡船,汽车经格兰维尔桥可直达岛上。20世纪初,格兰维尔岛是温哥华支柱产业的工厂街,后来逐渐衰落。现在岛上有商店、餐饮、酒吧、咖啡馆,还有艺术家工作室,游人往来,十分热闹。这些都是重新开发的结果。像北京的七九八工业艺术园区,以前工厂街的厂房、仓库已经被改造利用为商业服务,但还保留着一些管道和工业化时代的遗留物。在北京的七九八,曾有人这样形容其变化轨迹:“工人来了,农民走了;艺术家来了,工人走了;商人来了,艺术家走了。”其实谁也没全部撤离,只是区域性城市改造与现代艺术互动,离不开创意产业的商业化经营管理。格兰维尔岛的重新设计与开发,就是这种良性互动的成果。
我们来温哥华头两天天气好,阳光明媚,但参观格兰维尔岛这天却阴雨绵绵。格兰维尔岛面积不大,从这头走到那头,也不过500米。岛上小商品市场、现代艺术品店一家挨一家,我们饶有兴味地逛到中午,准备在岛上的公共市场(Public Market)吃自助午餐。导游说当地居民周末都来这里购买食物,我们也很高兴体验当地人的餐饮。食物分成品和半成品,有各式面包、奶酪、鹅肝酱、果酱、酸黄瓜、腊肠、啤酒、红酒、果汁,带蜂巢的蜂蜜,也有来自世界各地的瓜果蔬菜和罐头食品,货源充足,而且都很新鲜。大家买好食物在院子里找一张圆桌,刚坐下准备享用,一阵大雨突降,所有食客纷纷躲进市场避雨。但市场里满是摊位,别说坐下用餐,连站的地方都没有,实在有些狼狈。
雨下个不停,但接下来参观温哥华西部的哥伦比亚大学人类学博物馆(Museum of Anthropology,简称MOA),大家都比较开心。人类学博物馆1949年建馆,在哥伦比亚大学(University of British Columbia,简称UBC)的绿树浓荫深处。当我们冒雨终于抵达博物馆入口,瞬间被数根巨型图腾柱所震撼。据介绍这些图腾柱在上世纪中期乘船被运送到这里,是古老的印第安部落遗留物。图腾柱由粗壮、笔直、约8米左右的松木雕刻而成,经过科学处理,半个多世纪以来保存完好,红色、黑色或白色的颜料清晰可见。图腾柱上雕刻各式各样的生灵,有老鹰、棕熊、乌鸦和狼;或是半人半兽、我们不知姓名的神祇。在加拿大原住民展厅,非常著名的作品是印第安人后裔、现代艺术大师贝尔·里德(Bill Reid)的《渡鸦与人类的诞生》(The Raven and the First Men),一只巨型乌鸦站在既像贝壳、又像卵壳的物体之上,大约有四五个人的头部、臀部或手臂从壳下探出。传说,人类是被乌鸦(渡鸟)带来彼岸。不管你信不信,我们一路所见,乌鸦在加拿大是受保护、甚至被供奉的鸟类。贝尔·里德使古老的印第安艺术获得现代发展,他把从母亲那里学到的印第安海达(Haida)文化传统转变为新形式,以此复兴现代艺术与印第海达文化的联系。
去北温哥华的卡皮拉诺吊桥(Capilano Suspension Bridge)公园,又是一个阴雨天。走进公园,几十根高大的图腾柱豁人眼目,说明这里曾经是印第安原住民领地。不过,建在卡皮拉诺河(Capilano River)上的吊桥显然不是印第安人所为。吊桥全长134米,距离谷底70米,两侧深山峡谷,湍急的河水发出雷鸣般巨响。据介绍,苏格兰人为探险这片寒带雨林修建了最早的吊桥。公园入口陈列早期吊桥的建筑工具和材料,笨重的刀斧、粗硬的绳索,似乎是对修建者体力和智力的莫大考验。我们小心翼翼地走过摇摇晃晃的吊桥,眼前才是修整完好的吊桥公园。吊桥公园其实是BC省特有的寒带雨林,雨林有200多年生冷杉,树高80多米。最奇妙的是,高大冷杉支撑起7座吊桥,就建在寒带雨林的树冠上。我们身披公园发的临时雨衣,上上下下、来来回回地奔走在树冠之间,彼此招呼、照相;低头向下,只有绿树浓荫,全然不见卡皮拉诺河和公园地面设施。雨林没有一丝一毫被砍伐迹象,枯萎的树木被放倒锯开后放在路旁,一来防止倒伏,二来防止滑坡,这些原木成为公园一道特殊的风景。走出潮湿阴冷的寒带雨林,我们来到公园温暖明亮的购物中心。货架上当地出产的枫糖制品琳琅满目,毛衣和羽绒制品更受欢迎。同行的朋友买一件羽绒背心,合人民币大约300元,可谓物美价廉。这大概是游览寒带雨林和热带雨林最大的不同收获吧。
告别卡皮拉诺吊桥公园,旅行车向南行驶,下午我们来到温哥华市区南侧的伊丽莎白皇后公园。公园建于20世纪40年代,为纪念伊丽莎白皇后1940年访问温哥华。这位伊丽莎白皇后是当今英国女王伊丽莎白的母亲,2002年去世,享年101岁。我们先是与五彩缤纷的花卉、还有与真人一般大小的铜质雕像合影,然后去园内享有盛名的四季餐馆(Seasons in the Park)喝茶。餐馆的西餐生意极好,如果不事先预订,根本等不到餐位。当服务员得知我们一行六人只喝茶,便请我们在餐厅一角的长方形餐桌旁坐下。我们要了茶和咖啡,一壶茶合人民币大约30元,可以续水;一杯卡布吉诺咖啡合人民币十几元,比国内的星巴克便宜。茶和咖啡味道不错,西餐生意也好,但我以为餐馆出名,主要原因是就餐环境令人心旷神怡。客人坐在明亮的玻璃窗前,层云缭绕的雪山仿佛近在咫尺,还能俯瞰温哥华市区。
(五)
5月13日一早,我们收拾行装准备赴阿拉斯加。上午8点,大家乘车来到加拿大广场(即“五帆广场”),10点开始排队等候安检,长长的队伍可谓“神龙见首不见尾”。从进入海关到通过最后一道安检,总共5个多小时。我们将要乘坐的是翡翠号公主邮轮(Emerald Princess),与我们同时接受安检的还有珊瑚号公主邮轮和其它大型邮轮,每艘邮轮客人两三千不等。要让这么多乘客先办理出(加拿大)关手续,再办理去阿拉斯加的入(美国)关手续,还须把每人携带的大包小包行李安排妥当,实在是一项巨大的工程!下午4点,当我们终于登上翡翠号公主邮轮,进入船舱,发现我与先生的行李已经整齐地摆放在我俩舱位的门口,终于松一口气。大约晚7点,邮轮驶出布拉德海湾,经过温哥华著名的狮门大桥(Lion’s Gate),开始我们历时8天的阿拉斯加之旅。
从地图看我们的航程,邮轮紧贴海岸一侧诸岛行驶。但登船后两晚一天,我从舷窗望去,只见苍茫无际的大海,根本看不见陆地。邮轮内是另一番景象。出航不久,船长通过邮轮无线电广播向全体乘客表示欢迎,并邀请大家到邮轮中部大厅集合。11万吨级的翡翠号公主邮轮属美国邮轮公司,在意大利建造,2007年下水,已经运行10年。据资料介绍,这艘邮轮长290.2米,宽36米,吃水深度7.92米,甲板楼层19层,载客量3048人,船舱总数1539间,邮轮内饭店、酒吧、洗衣间、健身房、游泳池、照相馆、电子游戏厅、影剧院和赌场等设施一应俱全,还有一位俄罗斯艺术经销商筹办的俄罗斯油画展也在展出。走进大厅,服务人员向大家介绍舱内救生设备,教我们如何穿救生衣,然后请大家彼此介绍、相互认识。还没等我想清楚向周围哪一位打招呼,旁边一位女士已经热情地笑着对我说:“Hi, where are you from?” (“你好,从哪儿来?”)我赶忙用英语向她问好,说我和先生来自中国北京,请问她来自何方?她说她是澳大利亚人,与先生一起去阿拉斯加旅行。大家彼此彼此,就不感到陌生孤独了。船长是英国人,他向大家介绍,在这艘搭乘了3000名游客的邮轮上,有1000多美国人,500多澳大利亚人,英国人和加拿大人各占三五百,还有200多中国人,其中100多人来自香港。船长每说到一个国家的游客数字,该国游客就爆发一阵热烈欢呼,美、澳、英、加的游客最多,欢呼声也最高。
我们在船上免费就餐,分自助餐厅和西餐厅两种。华通旅行社在具有意大利情调的波提加利餐厅为我们定位,每晚都可以享用由侍者服务的西餐。西餐有一定程式,开胃酒、冷盘、热汤、主食、甜点咖啡,一道上完、吃完,再上另一道。虽然你不必严守规则,但这个程序还得大致不错,感觉不够随意。另外还有一个问题,看不懂菜谱,即使看懂,也不知味道如何?如果你点了一道菜,又不喜欢吃,为避免浪费还得吃掉,很让人为难。比如我点了一道洋葱土豆汤,咸得要死,也许地中海那边人的口味偏重?饭后,我一晚上口渴,不停地喝水。总之,我与先生只去过这家西餐厅两次,大部分时间都在自助餐厅用餐。我们喜欢自助餐厅的气氛,游客随自己喜好,自由选择丰富的食品。这里不仅面包、水果和蔬菜种类繁多,还有土耳其、巴西烤肉、印度咖喱、日本寿司、纳豆、意大利通心粉、匹萨饼、俄式红菜汤、中国广式甜点、扬州炒饭等。早餐,服务员为你端来新鲜的咖啡;午餐和晚餐,有酒水推销员在餐桌周边走来走去,随时提供各式啤酒、葡萄酒。酒水价格适中,我尝过船上的啤酒,但还是更喜欢北京的燕京啤酒。
等候登陆期间,许多人到邮轮健身房健身。健身房在邮轮16层船头部分,正对大玻璃窗临海一侧,几十台跑步机经常爆满;内侧有锻炼腹肌、大腿、手臂和胸肌的各种器械,还有瑜伽爱好者的练习空间。健身房内人来人往,室外更有不畏寒冷的客人在露天泳池游泳,再翻身跃入温水池,享受一冷一热带来的刺激。现在国内健身业兴起,“健康就是正能量”已堂而皇之地成为许多健身者座右铭。我们在北京每周去健身房,邮轮有健身设施,感觉比较接近日常生活习惯,从而减轻长途旅行带来的寝食不安。邮轮上的照相馆也值得一提,几个美国年轻人背着上好的佳能、尼康相机,以邮轮及周边景色为背景,不停地为游客拍照。他们根据游客的需要选景、造型,对客人面目表情也一丝不苟,让人感觉好像进了五星级照相馆。几个年轻人每天把冲洗好的照片挂在走廊供游客自由选取。每张照片15美元;如果付249美元,可领取的照片数目不限,外加一只收录全套照片的U盘。我俩付249美元,收获46张邮轮不同场景的14寸彩照,其中有个人照,也有我们与家人合影,是我们在翡翠号公主邮轮旅行的纪念。
(六)
经过两天一夜航行,邮轮第一次靠岸在阿拉斯加的锡特卡(Sitka)。锡特卡是阿拉斯加湾靠近加拿大一侧的港湾城市。上岸后,我们先在公交车站购买参观票,搭乘免费公交车去5公里外的熊城堡(Fortress of Bear)参观。这是一座人工修建的棕熊和黑熊救援教育基地,大约有五六只身材高大的棕熊和身材稍微瘦小的黑熊,栖息在城堡内的土山和水塘边。城堡四周高高的白桦树上落着十几只秃鹫,好像为城堡站岗放哨。锡特卡曾经是熊出没的山林地带,随着城市发展,人越来越多,退居山林一隅的熊家族前景不妙,有的竟然因吞食塑料袋导致死亡。熊城堡收养失去母亲的熊幼崽,或失去孩子的熊妈妈。游客熙熙攘攘,在高高的围墙上方观看,我见两只黑熊幼崽正在木桩上嬉戏,而成年的棕熊蜷缩在树丛,神情淡漠。我们买票来这里参观,也算是赞助野生动物救援活动。
在锡特卡市中心,始建于1837年的东正教圣迈克尔(St. Michael’s Cathedral)大教堂傲然耸立;在靠近海湾的锡特卡国家历史遗址公园(Sitka National Historical Park),可以远眺白雪皑皑的埃奇库姆火山(Mount Edgecumbe),公园草坪上矗立着高高的印第安图腾柱。靠近市区一侧,有一座1934年建的四层楼房,标明“阿拉斯加开拓者之家”(Alaska Pioneers Home),门前是一位矿工的铜像,他站在黑灰色的石块上,头戴牛仔帽,身背采矿行囊,手握一杆长枪。连接东正教教堂和图腾柱两者之间的是锡特卡城市商业街,皮草商品、居民日常生活品和旅游纪念品都在这里销售。一位旅友专门来这条商业街购买阿拉斯加切菜板,看他心满意足的样子,这座旅游城市的商品价格大概比较公平。
据记载,阿拉斯加东南角,包括锡特卡,即我们邮轮所到之处,距离俄罗斯只有80公里,而距离美国其他各州却有805公里。早在3万到1.5万年前,人类经由白令海峡,从阿拉斯加进入北美大陆。18世纪后期,俄罗斯皮草商人建立阿拉斯加第一批非原住民定居点,锡特卡成为当时俄罗斯在美洲领地的首府。由于毛皮猎手大批捕杀海豹和海獭,使这些动物数量锐减,殖民地迅速衰落,阿拉斯加变成俄罗斯人的累赘。1867年,俄罗斯以720万美元的价格,把阿拉斯加卖给当时美国国务卿威廉·苏厄德。虽然美国政府以如此低廉的价格,收购了阿拉斯加1.5亿公顷土地,但美国民众却不买账,认为苏厄德浪费钱财,称此次收购为“苏厄德蠢事”。直到后来朱诺地区发现金矿;1898年,普拉德霍湾又发现铜矿和大量石油,收购阿拉斯加才变成美国历史上的明智之举[5]。我们在锡特卡观看熊城堡、东正教教堂、图腾柱,还有“阿拉斯加开拓者之家”门前面的矿工雕像,恰恰表现历史上阿拉斯加几种文化势力的冲突与融合。
行至冰川湾国家公园(Glacier Bay National Park),邮轮不靠岸,我们只能在邮轮顶层甲板上,观赏世界闻名的冰川海湾。这一天晴空万里,金色的阳光晒红了人们的脸颊。昨天还穿羽绒服、呢子大衣的游客,现在纷纷换上T恤衫,半躺半坐在躺椅上,或者像我们一样坐在吧台边,要两杯邮轮酒吧调制的“血色玛丽”(Bloody Mary,一种冰镇饮料),一边浏览阿拉斯加冰川景色,一边听扩音器播放冰川的背景资料。1794年,前面说到的那位英国探险家乔治·温哥华(George·Vanconver)船长,他最先通过这处冰冷的海峡。如果再向前追溯,15世纪末,达迦马、麦哲伦和哥伦布陆续由葡萄牙、西班牙开始海洋探险;至温哥华到达此处海峡,已经过了300年,航海大发现的历史接近尾声。我们今天看到的景象与温哥华时代又非常不同,这两百多年,不单人类历史,自然界也发生巨变,原来的冰川消退160公里,逐渐形成宽阔的河道。这次冰川之旅,使我对冰川的形成有初步了解。当海湾一侧的山脉冰雪融化,冰河瀑布带着冲击下来的泥沙缓缓向前推移,形成雪山至海湾之间辽阔的缓冲带,也就是我们看到的,群山之间巨大的冰川坡道。所谓冰川,实际上是由泥沙、岩石和雪水混合组成的冰冻带。由于冰川融化,水道加宽,陆地伸向海洋,当年温哥华经过的海峡,水文地理状况都发生很大变化。我们到达冰川湾国家公园正值融雪期,巨大的冰块从上游顺流而下,邮轮在距离冰块密集水域还有两三公里的地方,掉头折返。从邮轮顶层望去,雪山被瀑布冲刷出一道道沟壑,加之近百年冰雪融化速度加快,雪山裸露出褐色的山体,长出一小片、一小片的杉树和松树林。观赏冰川,时时领悟古人所谓沧桑之变。
(七)
第二天早7点,我们登上朱诺岛。朱诺(Juneau)是阿拉斯加州府。1776年7月4日,美国独立建国,不再是英属殖民地。美国主体部分是北美中部的48州,另外还有两个州是夏威夷和阿拉斯加。与距离美国西海岸4000公里的夏威夷群岛不同,阿拉斯加疆土面积1.5亿公顷,占美国国土总面积六分之一。从地图上看非常有趣,在阿拉斯加与美国其他各州中间,隔着幅员辽阔的加拿大。1867年,美国从俄罗斯人手中购买阿拉斯加的时候,美国建国已经90多年。也许可以这样说,阿拉斯加是美国星条旗代表50个州的50颗星的最后一颗星。
朱诺市清晨十分安静,商店还没营业,我们找到一家小咖啡店,买两杯咖啡和两块当地自制甜饼,坐在街边早餐。小店的狗一早溜出来东游西逛,它也许在找吃的?我掰一小块甜饼给它,它吃得很干净,并向我俩摇摇尾巴。我们沿着街边向市中心走,在靠近州政府的地方,有一家小商店开门了,老板娘正与前来购物的一位女士聊天,顺便对我们笑笑,算是打过招呼了。原来这家商店并不小,从门口向里走,纵深处是一个套间,里面的摆设使人怀旧感油然而生。靠墙是摆满旧书的书架,一头沉的书桌上摆放老式晶体管收音机,另一面墙的宽木板上有留声机和唱片,陶制花瓶,还有圆的、扁的大大小小的瓦盆,里面种着紫罗兰、吊兰等。门厅橱柜上摆放老式水壶、锅碗瓢盆和酒具,还有暖水袋……所有物品都分门别类地码放整齐,并标了价格。也许岛上某一家打算搬家,把过去的老物件全放在这里出售?我在旧首饰盒里挑一对耳坠到收银台付款,耳坠标价5美元。我看它做工精巧,已经很便宜了,不想再讨价还价。但老板娘却笑着对我说,你只需付4美元。也许她见我们是远道而来的客人?也许她希望尽快把这些旧货处理掉?总之,这里的生意经与北京商店里那些催促客人买东西的导购不一样,老板娘对来来往往的客人表现得热情、大方,也很随意。
市区边有一道蜿蜒的木质过街天桥,站在桥上,可以眺望老府衙的白房子,但我们在岛上时间有限,来不及赶过去参观。桥下是阿拉斯加州政府所在地,政府五层楼前的广场上空,飘扬着美国国旗和印有北斗七星的阿拉斯加州旗。过街桥一侧是一座设施完备的养老院。沿养老院外墙街道前行,一所老房子的山墙上,有两根印第安部族图腾柱画像,一个以乌鸦(Raven)为首, 一个以鹰(Eagle)为首。旁边有文字说明,大意是乌鸦有超自然能力,是百变神灵,在这儿以鸟的形式出现。乌鸦曾捉放太阳(有点儿像中国《后羿射日》的故事),带来月亮,播撒星星,表现曾居住在这里的印第安人生活。鹰是海雀(Auk)部族领袖,也是财富的象征。它挑战并打败对手,把铜盾牌变成奥克湾(Auk Bay),因此被称为“新富人”(Newly Rich Man)。两根图腾柱分别把乌鸦和鹰放在顶端,乌鸦下面依次是狗和人类,底部是抱着孩子的女人;鹰下方则是鲨鱼、狼、杀人鲸和熊。这些动物又分别代表不同部族。古老的原住民部族留下这些图腾,也留下自己与美国的历史。也许这就是艺术史符号学家所谓“一幅图胜过千言万语”。
与州政府相隔不远是市立博物馆。博物馆售票处一位很有风度的中年女士,得知我们来自中国北京,非常热情地对我说,每隔一小时,馆内播放介绍阿拉斯加的纪录片,我们可以先看馆内图片,半小时后到放映室。馆内图片、实物以及介绍冰川的油画十分可观。这里重点展示阿拉斯加早期的渔业和采矿业。展出的实物中,有一种口小肚大的渔网,鱼钻进去捕食就出不来了。这是早年当地人的杰作。还有展示矿石品种的橱窗,摆放金、银、铜、铁、锡等十几种矿石标本。丰富的矿产资源和矿石开采业,使阿拉斯加成为美国的工业重镇。20多分钟不知不觉地过去了,博物馆女士特意跑来提醒我,纪录片就要开始了。纪录片重点讲述第二次世界大战对阿拉斯加的影响,但没有英文字幕,更没有中文字幕,我的英文听力不行,看没字幕的电影很困难。我只知道纪录片强调了一点,二战从根本上改变了阿拉斯加的面貌。由于许多关键部分没看懂,带着遗憾的心情,我们走出市立博物馆。
阿拉斯加大概不想让游客带着遗憾离去。刚一出门,我们发现市立博物馆旁边,有指示去州立博物馆的箭头,沿箭头指引的方向,不到一刻钟就到达州立博物馆。在这里,终于解开市立博物馆给我们留下的迷团。
正如我们在加拿大哥伦比亚大学的人类学博物馆看到的,早在15000年前,人类经过白令海峡进入北美。沿加拿大西北,直到美国阿拉斯加沿海一带,居住着印第安原住民几十个部族。我们这一路走来,无论在加拿大温哥华西北角的士丹利公园,温哥华北卡皮拉诺吊桥公园,还是在邮轮停靠点:锡特卡(Sitka)、朱诺(Juneau)和凯奇坎(Ketchikan),都有高大的图腾柱展现那些古老部族的历史和文化。19世纪后期,俄罗斯皮草商人初到阿拉斯加,曾遭遇原住民顽强抵抗。俄罗斯人先是不得不撤出,后又卷土重来,建立第一个非原住民定居点。然而不到50年,皮草生意衰落,阿拉斯加从俄罗斯人易手为美国所有。随着金矿和其他矿产资源开发,阿拉斯加成为美国重要的工业及渔业生产基地。州博物馆以更多实物与模型,展示我们在市博物馆看到的上述历史。
至20世纪30年代,第二次世界大战前夕,阿拉斯加已显现其重要的战略地位。当时美国空军将领威廉·米奇(William Mitchel)预言:“我相信将来谁掌握阿拉斯加,谁就掌握世界。阿拉斯加是世界上最重要的战略基地。”1942年,日本轰炸荷兰岛,并占领阿拉斯加的吉斯卡(Kiska)和奥托(Attu)岛,于是美国开始了一场收复本土的战争。然而战争的准备工作开始于1940年,国家倾注大量物资在阿拉斯加设防,建有300处军事设施,机场、海港、现代公共机构和阿拉斯加高速公路,包括埃尔门多夫机场(Elmendorf Airfield),使这片锚地和原来沉睡的小镇变成空战中心。这些机场、海港和公路设施一直延续至今。1943年,美国凭借猛烈炮火把日本人驱逐出阿留申岛(Aleutians),并以此为新基地,轰炸突袭日本本岛。战争结束,军队撤离阿拉斯加,撤离速度就像把它建起来那么迅速。但经历二战,阿拉斯加却永远改变了模样:新的城镇,新的居民,还有与外部世界新的联系。在州政府附近,有一座简朴而庄重的墓园,矗立着一座阿拉斯加原住民老兵塑像。墓地碑文这样写道:“纪念在美军服役的阿拉斯加原住民老兵。不要以为他们离开了我们,他们闪光的精神永存。一战,二战,朝鲜战争,越南战争,海湾战争,巴拿马、格林纳达战争,以及波黑战争和阿富汗战争,所有为国服役的阿拉斯加老兵令我们引以为荣。”
驶离凯奇坎岛之后,邮轮不再靠上岸,直接返回加拿大温哥华。登陆温哥华前一天晚上,邮轮大厅有英国披头士乐队演出,19层迪斯科舞厅内,架子鼓、低音炮和DJ舞曲使游客沉浸在欢乐的海洋。第二天早餐后,船舱门口的行李已全部运走,大厅空空如也,除了每个房间门口有邮轮送来的消费记录,请游客审核,船舱上下没有任何废纸、垃圾。全部游客顺序登岸,按照行李牌,我们的行李已有序摆放在加拿大广场通道上。翡翠号公主邮轮船员与游客的比例大致为1:2.5,服务员看样子多来自印度或东南亚一带,他们操着各式各样的英语为大家服务,显然都经过职业培训。虽然有些服务员会一两句中文,但程度有限,对于这艘大型邮轮的多数人,中文还是比较陌生的语言,咖啡馆的个别服务员对英文表达不熟练的游客,表现出不屑的神情。其实若论英文的发音和阅读能力,来自中国大陆的许多游客都不输与这些人,更别说他们的中文水平几近于零。服务员中“假洋鬼子”的心态令人可气,又十分可笑。但邮轮公司基本上体现了“游客至上”的经营之道,有效地调动数以千计的船员及各类服务人员,使绝大多数游客平安快乐地度过8天7晚旅程。除了游客良好的自身素质、予以配合,邮轮的科学管理也是成功的范例。
(八)
在温哥华休息一晚,第二天我们开始加拿大落基山之行。落基山脉纵横北美地区,分布在加拿大和美国大约各5000公里。从加拿大BC省西北至东南部美国的黄石国家公园,中间冰川、峡谷、碧波万顷的天然湖泊,大自然的馈赠令世人赞叹不已。网上有游客沉醉于落基山脉雄浑粗犷的原始风格,称落基山是自己永生永世的“情人”。
乘坐旅游大巴车,黄昏时分到达当地三文鱼温泉酒店(Salmon Arm)。饭后我们去附近湖边散步,在通往水坝路上,忽听身边“扑咚”一声,一个金发碧眼、十岁上下的男孩跳入水中,兴奋地招呼另一个五六岁男孩也跳下来。两个男孩身材瘦削,皮肤晒得黝黑,动作敏捷。再回头看,原来他们一家人的“大部队”就在后面。一对夫妇带着六个孩子,也来落基山度假。两个男孩年龄大些,最小的两个,一个在爸爸怀里抱着,一个躺在妈妈推着的婴儿车里。我们用英语和其中一个大约三四岁、像洋娃娃般的小姑娘打招呼,她却只望着我们笑,不说话。她姐姐见状跑过来说,妹妹还没上学,不懂英语。但这位小姐姐已经上小学了,并且很有礼貌地用英语和我们打招呼。大家围过来,与孩子的父亲聊几句,他们是德国人。这位父亲37岁,有六个孩子。像这样的家庭旅行,在国内几乎见不到。
第二天游览班芙国家公园(Banff Park)的著名景区米尼万卡湖(Minnewanka Lake)。据介绍,一万多年前,湖岸就有人类宿营、打猎,被斯托尼人称为“灵湖”(Lake of Spirits),表示后来者对当地神灵的敬畏之心,也被欧洲人称为“魔鬼湖”(Devil’s Lake)。从19世纪末开始,这里就是旅行度假的好去处,陆续修建宾馆、饭店,还有两艘叫做“灵湖小姐”和“峰峦姐妹”的游艇。但如今想要游览米尼万卡湖的这些地方,却只能靠潜水了,以前的陆地已被淹没在水底。1895年,当地为改善周围沼泽地第一次筑坝;1912年再次筑坝,为在下游的凯撒德河(Cascade River)修建水力发电站。最后一次筑坝是在1941年,关于这次筑坝的争论持续20年之久。争论焦点在于发展电力工业,还是保护班芙国家公园的自然资源不受侵扰。1940年,加拿大政府根据战争法案,暂时搁置1930年关于反对工业发展的公园提案。大坝筑成之后,水位升高25米,面积增加一倍,使该湖成为班芙国家公园最大的湖泊。我们在湖边游览,看不到下游的水电站。只见天色湛蓝,米尼万卡湖像镶嵌在群山中翠绿的宝石,湖面波光粼粼,无一丝工业污染迹象,偶尔有人撑船划过平静的水面。倒是岸边一些游客正在烧烤,一阵又一阵油烟飘过,大煞风景。
观赏班芙国家公园自然景区,不能不提到我们昨天路过罗杰斯通道纪念地。虽然只是路过,大概只有半小时,却使我看到加拿大把自然资源作为立国之本的深谋远虑。1885年加拿大太平洋铁路(CPR)完工,使加拿大终于实现了从大西洋至太平洋,建立独立而完整的国家梦想。加拿大1867年建国,当时西部4省:BC(British Columbia)省、阿尔伯塔省(Alberta),萨斯喀彻温省(Saskatchewan),曼尼托巴省(Manitoba),还没确定最终归属。据导游介绍,西部四省与美国内陆接壤,在美国人看来,这片英属殖民地不过是蛮荒之地,当地人最终会趋向美国富庶的加利福尼亚地区。因此这片土地早晚归美国所有,美国只需坐等渔翁之利。加拿大首任总理约翰·亚历山大·麦克唐纳(John A.MacDonald)显然意识到这个问题,他提请国会通过决议,批准修建罗杰斯通道(Rogers Pass)。这条铁路线贯穿塞尔扣克山脉(Selkirk Mountains),把西部的BC省与加拿大其他省份连接起来。麦克唐纳向西部四省许诺,铁路将使贫瘠的四省受益,但条件是必须加入加拿大联邦。铁路1875年开工修建,到1885年竣工时,四省如约加入联邦,最终形成加拿大目前的领土格局。
我们游览的景点始终在罗杰斯通道附近。罗杰斯通道至今仍在运行,是游览班芙国家公园众多风景名胜和温泉的必经路线。当年加拿大太平洋铁路(CPR)总经理曾预言,修建这条铁路决不会亏本,而是一笔利润丰厚的投资。他说:“我们无法出口(export)班芙的风景,但我们能进口(import)风景的观光者。”如今来自世界各地越来越多的游客、登山者、艺术家以及各国领导人,都在加拿大这片土地领略并发现大自然的魂魄。传说在美国兰德公司对政府各项目的咨询中,最成功的是从俄罗斯人手中廉价收购阿拉斯加;最大的败笔就是丢掉了加拿大西部四省。
(九)
沿着罗杰斯通道,旅行车途经莫兰湖(Moraine Lake)。莫兰湖在峰峦环绕的峡谷,夏季湖水清澈似水晶,周围10座山峰像莲花瓣,因此又称莲花湖。我们春季到来,湖水还没开化,厚厚的冰面覆盖深深的积雪。跑去湖面照相的人似乎需要一点儿“轻功”,如果稍不小心,踏破结冰的表层,人就陷入齐腰深的雪,难以自拔。公路上,几台巨大的铲雪车轮流作业,工人们全神贯注地操作机车,路边堆起的积雪有两三米高,像城墙一般。落基山脉一年三季飘雪,道路除雪,须臾不可懈怠。机车铲雪时,车斗来回旋转,好像变形金刚一展身手,好不威风!
沿途像这样的湖,这样的山,真是述说不尽。如果说,冰川融化,河流改道,非人力所能干预;那么,铺天盖地、延绵不绝的杉树和松树林,则向游人展示加拿大开拓者保护自然的功绩。加拿大19世纪开国即立法规定,决不允许随意砍伐森林,破坏自然环境。落基山脉的杉树林很有特点,它们自然生长,挺拔笔直,树与树间距不足一米,形成一座座几乎密不透风的林木长城。后来我们从美国西雅图回温哥华,一路也有一片片杉树和松树林,但林与林、树与树的间距稀疏,夹杂着灌木、蒿草,裸露出山体。有些地方还有大火烧过的痕迹,只剩下黑色的树桩。人与自然的关系在人口激增的高科技时代,变得尤为紧张。
落基山地广人稀,班芙小镇却游客如织。操各种语言的外国游客穿行在小镇不大的十字街上,寻找餐饮店和旅店。在有些快餐店,饥肠辘辘的游客还需排队等候。路边停车场内,私家车和旅游大巴车一辆挨一辆,散发浓重的柴油味。在加拿大的旅游城市或景点都少不了肯德基、麦当劳、Subway、Pizza Hut、星巴克等美式快餐饮品店,班芙小镇也是如此。一方面说明美式快餐店的全球化运营很成功;另一方面也说明,如果没有这么多外来游客,这里原本人烟稀少,过去的生活应是另一番景象。虽然我们无从考察,但班芙小镇现在人的生活肯定比过去热闹、便利许多。我们在小镇就餐,服务员有加拿大人,更多是印巴人。她们在这里找到就业机会,但究竟能维持多久,会不会是另一种形式的“快餐”?还要看旅游业的前景、当地移民政策的宽松度。据说加拿大移民政策已经有紧缩趋势。
这似乎有点儿杞人忧天。参观路易斯湖,随即把我们的关注点引向另一段风光史。1882年,加拿大太平洋铁路(CPR)工程师威尔森发现这处美丽的湖泊,湖面长2·4公里,宽0·5公里,水深90公尺,威尔森称此湖为“翡翠湖”。1883年,改名路易斯湖(Louise Lake),其中包含英国与加拿大一段历史缘分。英国女王维多利亚的小女儿路易斯·卡罗琳·阿尔伯塔公主(Louise Caroline Alberta)不顾皇室反对,下嫁平民罗恩,维多利亚女王将这对夫妇贬黜到加拿大。后来罗恩就任加拿大总督,与妻子积极倡导修建加拿大第一条国家铁路,深受当地民众拥戴。为纪念他们的功绩,人们把“翡翠湖”更名为“路易斯湖”,并将公主的姓作为路易斯湖所在省份的名称“阿尔伯塔”(Alberta)。我们在路易斯湖饭店享用自助午餐,餐厅对面就是路易斯湖宽阔的湖面,湖面覆盖白色的冰雪,极目远山,蓝天白云。在来路易斯湖路上,我们曾下车观望对面400米山上、具有苏格兰城堡风格的班芙春泉酒店(Fairmont Banff Springs)。酒店始建于19世纪,地面上约12层,当年酒店大概已经有电梯设备,否则旅客如何爬上顶层房间?路易斯湖这边的城堡酒店,体现19世纪英式建筑风格。据介绍,酒店包含维多利亚式餐厅和五百多间客房,可容纳1000名游客。山顶茶屋(Tea House)提供三明治、浓汤与热茶,体现英国人一种拘谨而含蓄的待客热情。
游览哥伦比亚大冰原(Columbia Icefield)是一段惊心动魄的旅程。乘坐带有加拿大红枫标志的雪地车,行驶在面积325平方公里的冰河上,只见车窗外有巨大的冰缝,冰缝内水流湍急,顺下游瀑布流向路易斯湖。所谓冰河,更确切地说应为冰川。宽阔的冰面常有陆地、丘陵显现。我们乘坐的雪地车爬上一道十几米高的陡坡,几乎垂直地、缓慢地落到冰面,大家随之松一口气,纷纷下车拍照留影。当晚住宿贾斯珀(Jasper)镇,我们已经来到班芙以北、加拿大落基山脉最大的自然景区——贾斯珀国家公园。本打算第二天启程游览落基山脉最高峰,但这一夜风狂雨骤,飓风吹折大树,阻断游人的登山路线,我们只好由贾斯珀折返,经班芙再进入BC省,踏上归程。
回程也有许多值得人记述的景点,比如,为观赏断崖在雨中行走40分钟,看瀑布从断崖飞流直下,峡谷内,湍流似野马奔腾;在太阳峰(Sun Peaks)酒店,我们以滑雪胜地6雪道为背景合影;在甘露市(Kamloops)参观北美西洋参的故乡,等等。但给我留下最深印象的是BC省的希望小镇(Hope)一段规模雄伟、却早已废弃的隧道。我们到达隧道,正是午后气温最高、最热的时段,穿一件T恤衫还冒汗。但一进隧道,潮湿阴冷,不由人直打寒颤。隧道共分六段,我们只走了三到四段,导游请大家不要走太远,大约40分钟,我们便匆匆返回。
19世纪末,加拿大的经济建设与地缘政治密不可分。罗杰斯通道使加拿大西部四省与东部合为一体,成为横亘于美国南北之间、领土面积超过美国的国家。首任总理麦克唐纳曾担心加拿大太平洋铁路(CPR)会与美国人发生争执。20世纪初,美国各公司为修建通往矿产丰富的库坦奈斯线路(Kootenays)竞争激烈,但最终确定由CPR赞助修建肯特山谷铁路(Kettle Valley Railway),这条线路将经由考科海拉通道(Coquihalla Pass)。虽然这条线路设计更直接,但比选择绕路向北到尼古拉山谷(Nicola Valley)更具挑战性。考科海拉线必须在考科海拉河谷上架桥,打通隧道,穿过三座大山。修路工程困难重重,岩石、泥浆和风雪,经常迫使工程不得不中断,甚至停工比开工的时间还多。这条铁路终于建成后,曾在库坦奈斯(Kootenays)及其海岸线之间提供货运和客运服务48年。后来公路和航空运输业兴起;1957年11月,一场暴雨冲垮考科海拉线,这场灾难后,铁路没再修复。1961年,肯特山谷铁路的考科海拉线正式关闭。
我们参观的是考科海拉通道的希望段(Hope),大约只有4公里。当我们踏上第三、四隧道连接处的大桥,只见考科海拉河(Coquihalla River)沿岸是300米高、几乎直立的悬崖峭壁,以至后人猜想,当时双向列车车厢内的乘客经过此地,都会闭上眼睛,不看谷底可怕的湍流。在这段废弃的隧道旁,有肯特山谷铁路纪念碑。碑上注明考科海拉铁路建于1913年至1916年,设计师为安德鲁·麦卡奇(Andrew McCulloch)。碑文引莎士比亚的话:“粗糙的沙砾、岩石和顶部触到天国的山峦。”[6]据介绍,设计师安德鲁·麦卡奇是莎士比亚迷。修路期间,他经常向围坐在篝火边的工友朗诵莎士比亚诗歌,并用莎翁戏剧中人物为考科海拉各站命名。从布鲁克迈尔(Brookmere)到希望(Hope),车站的站名分别是朱丽叶、罗密欧、杰西卡和里尔等,而希望以东的站名是奥赛罗(Othello)。
(十)
25日傍晚返回加拿大,距离我们回国还有6天时间。27日,我们将乘坐温哥华“梦幻假期”大巴车去美国西雅图旅行两天。在去西雅图前一天,我们先到温哥华与西雅图之间、加美边境附近的白石镇游览。
白石镇因海滩上一块白色巨型卵石得名。白石高14米,重量大约500吨。据说白石是冰川流动的遗迹,大约形成于25000年到11000年前。19世纪末,蒸汽机车风行于世,所谓“火车一响,黄金万两”,车头带着长长的、几乎相当于上百辆卡车的拖斗,为人们带来金钱、财富。美国大北铁路公司(Great Northern Railway)经理詹姆斯·海尔(James J .Hill)希望用铁路把太平洋沿岸的美国西雅图和加拿大温哥华连接起来。詹姆斯发现一条最省钱、最经济的线路,把铁路铺设在素里湾(Semiahmoo Bay)。他的设想在素里第一国家储备(Semiahmoo First National Reserve)和白石镇居民中获得通过,尽管其中有些人积极支持,有些人强烈反对。素里湾的白石火车站有利于当地居民出行、就业,办理关税、移民、铁路售票和邮政等陆路业务。但火车站为海上来客提供的,只有海滩上的公共洗手间。
素里湾海水深度有限,栈桥伸向大海几公里,比较适于游客观赏风景,却不见船舶停靠的码头。我站在海滩为白石拍照,见海滩上方的路基铁轨上,从西雅图至温哥华的货运列车刚好开来。几十辆、或上百辆拖车的车皮上,分别喷涂不同大型运输公司的广告。列车时速约四十公里,轰隆隆的似地动山摇。难怪当时有人强烈反对,这种噪音不是一般人承受得了的。虽然镇上居民的住宅区和铁道有一定距离,但列车这般山呼海啸地经过,恐怕让人难以摆脱噪音困扰。不过美国与加拿大两国重要的贸易伙伴关系,仅此可见一斑。
白石火车站1975年完成历史使命,原有的火车线路已经改道,火车站如今变成当地历史博物馆。博物馆分里外两部分,里间展示历史图片,外间是旅游纪念品商店。我买了一张加拿大民间音乐碟,曲调优美欢快,但不像美国乡村音乐那么轻松随意;比爵士乐的节奏更接近传统轻音乐。白石镇海滩的滨河路边,快餐店一家挨一家,酒吧、咖啡店和冷饮店都提供面包、糕饼、汉堡包等快餐食品。滨河路的生意不错,坐在快餐店屋檐下,边晒太阳,边吃饭聊天,是许多游客来白石镇的一种享受。
轻松的午餐过后,我们来到美国与加拿大西部边界起点:和平拱门(Peace Arch)。和平拱门位于加拿大(Peace Arch Provincial Park)和美国华盛顿州(Peace Arch State Park)之间的边境线上。但我们第二天所通过的美国边境海关并不在这里。准确地说,这里是一座具有边界象征意义的公园。以拱门为中心,方圆20公顷全部绿荫笼罩,其中加方大约9公顷,美方大约10公顷。白色的拱门是一座希腊式建筑,高20米,顶端加、美两国国旗迎风招展。拱门以下6000多公里是世界上最长的不设防边境线,两侧由双方用鲜花组成各自的国旗。我们看到加拿大这边的枫叶国旗,美国一方的星条旗在边境线另一边,虽然我们没有看到,但拱门标语却措辞恳切。加拿大一侧镌刻“弟兄们团结在一起”[7];美国一侧镌刻“同一个母亲的孩子们”[8],连接拱门两侧出口的横幅:“愿此门永不关闭”[9]。足见两国友谊深厚无比。这时我想起在落基山参观罗杰斯通道,导游介绍说,失去加拿大西部四省是美国人的一大遗憾。而在此地,两国关系又显得如此友好?我们漫步在和平拱公园,一处走廊内有图片加文字说明,似乎向人解释“亲兄弟也要明算账”的道理。图片记录19至20世纪,加美双方为解决两国边界划分问题曾举行多次谈判。从照片看,参加谈判的人员,一方以英国米字旗为背景,一方以美国星条旗为背景。1814年加美双方签订根特条约(Treaty of Ghent)确立彼此关系,和平拱门建于1914年,为纪念此条约签订100周年。1921年,这座具有历史意义、向往和平的拱门建成。据说,拱门的建筑材料很有来历。拱门最初使用的横梁,加拿大一方来自太平洋第一艘蒸汽船“海狸号”;美国一方来自运载欧洲人登陆北美的“五月花号”。由于这两根横梁宝贵的历史价值,如今它们都被妥善保存。
(十一)
第二天,当我们从温哥华去西雅图,才算真正从陆路通过美国海关。旅游车到达海关,全体乘客必须先在车中守候,交护照,填写入境表,除司机兼导游一人下车与美方人员交涉,任何人不准下车。导游交涉完毕,我们才顺序下车,行李留在车上等待安检。办理通关业务的工作人员看起来比较斯文,不像门口负责秩序、荷枪实弹的军人那么表情严肃,但实际上一点儿也不含糊。让我有些不明白的是,我们同行一伙人,凡是与海关人员说话多的,都被反复盘问;像我们这样话少的,核对证件、验证指纹后,马上给予放行。也许他们认为话少的人英语不好,到美国也留不下来,不必担心这些人有移民倾向?我说不上这是出于一种怎样的心理,反正美国对有移民倾向、打算滞留不归的外国人有高度警惕性。但我们这些人无论话多话少,都是来美国短期旅行,谁也没打算滞留不归,因此最终全部顺利过关。
到西雅图当天,多数时间是逛商场和商业街。西雅图奥特莱斯精品店(Seattle Premium Outlets)停车场上空飘扬着美国、加拿大国旗,还有印着华盛顿头像的华盛顿州旗(西雅图属华盛顿州)。这里商品有便宜、也有贵的,顾客多聚集在商场休闲区。休闲区有快餐店、冷饮店,还有一些出售廉价小商品的摊位。接近中午时分,到处弥漫着煎炒烹炸的油烟味。一些国际知名品牌的时装连锁店顾客寥寥;而在那些出售名牌运动服、鞋袜的商店,人们来来往往地挑选、或试穿自认为物美价廉的商品,很是热闹。售货员哪儿的人都有,我在卡罗驰(CROCS)鞋店买了两双舒适合脚的鞋,一双拖鞋,一双布鞋,标价都比国内便宜不少。售货员是个美国姑娘,我原打算只买一双,但她告诉我如果买两双,还会有一个非常合适的折扣。在朱诺小店购物的感觉又浮上心头,销售人员并不拼命向顾客推销商品,总是一副买不买随你的样子。一旦你决定买,她再给你一个非常吸引人的折扣,最后买卖双方皆大欢喜。后来我们来到派克广场市场(Pike Place Market),同样体会这种美国人的生意经。它既体现平民化的市场氛围,又体现受当今多元文化影响的世俗倾向。那么多当地人都在赚外来游客的钱,除了商品和服务质量,商家在销售渠道、环境、氛围,还有顾客心理等细微末节方面,都很有研究,也很有收获。
参观华盛顿大学,一进门就看到几根高大的图腾柱,旁边是大学的历史自然博物馆,其中有展示印第安人历史的图像资料。西雅图位于美国西海岸,与加拿大毗邻,被誉为美国最宜居和工作的城市。华盛顿大学又位于西雅图市中心,足见环境之好。古老的红砖广场,歌特式建筑,这座占地700多英亩、拥有156年历史的校园,没料想在我们旅行中竟变得如此显要。站在美国前总统吉米·卡特和微软总裁比尔·盖茨夫妇捐赠的教研楼前,我们上网查询华盛顿大学,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华盛顿大学位居美国十所顶尖研究型大学之列。美国国家研究委员会对美国顶尖级大学研究水平排名第九,美国大学研究所科学研究水平美国顶尖大学排名第8位”。“华盛顿大学校友和教授中产生过11位诺贝尔奖得主和12位普利策奖得主。现任教授中有9位诺贝尔奖得主,208位美国院士,141位美国科学技术学会会员”,等等,都是让人惊羡的事迹。
西雅图不仅有华盛顿大学,比尔·盖茨的微软公司总部近在咫尺,还有全球在线零售商总部亚马逊,以及大约3000家软件和电子商务企业,是美国乃至世界享有盛誉的新兴产业基地。与一系列高科技成果相映成趣的是城市对传统、特别是工业革命时期基础设施的维护与利用。我们在白石镇看到来自美国西雅图的蒸汽机车,在西雅图以南的海港城市塔科马(Tacoma),正在风驰电掣般运行。建于1917年的水闸(Hiram Chittenden Lock),至今尚在运行,是连接西雅图附近主要湖泊、港湾的通道。当晚住宿塔科马,一早参观挪威小镇(Polisbo),渔港沿岸有插着古代剑戟的守护石(The Guardian Stone),不知当年维京人是否来过此地?据记载,1741年丹麦探险家维图斯·白令受雇于沙皇俄国,率船员登陆阿拉斯加,是第一批到达阿拉斯加的欧洲人。他们是否从阿拉斯加又深入北美腹地?不过此时距离维京人的时代已有700多年。导游还带领我们参观海军潜艇博物馆(NAVAL UNDERSEA MUSEUM),除了我看不懂的各种舰艇设备,还有一个仿造潜艇的观察室,我们争相从潜望镜看到的,竟然是博物馆门前的玫瑰花。联想昨天下午游览西雅图市中心,途经太空针塔,周边载歌载舞的原住民人群,向参观者收费合影……这一切,就像散落一地的历史碎片,显得有些光怪陆离。那么,历史和考古学家又如何把这些碎片连缀成一个有机体?参观者还将拭目以待,但眼前所经历和看到的,却使我内心游离以往过于玫瑰色的美国传奇。
然而,城市设计者试图在工业革命传统和当代新型产业之间保持一种文化联系,使人们在新旧转移之间不丧失自我,从而更深刻地认识自我,反省自我。美国知识分子这方面的努力依然令人感动。登上塔科马的奇胡利玻璃桥(Chihuly Bridge of Glass),只见玻璃博物馆和华盛顿州历史博物馆之间铁轨纵横,传统蒸汽机车挂着数十辆拖车,正忙着把煤炭、木材、钢材和水泥等货物运往港口码头。据导游介绍,塔科马是华盛顿州第三大城市,19世纪60年代开埠,从一个锯木厂小镇逐渐发展成为运输业重要港口。20世纪70年代后,木材加工、煤炭、钢材等传统产业开始衰落,城市向高科技产业和服务型产业转轨,如今遍布全球的星巴克咖啡馆,就崛起于70年代的西雅图派克市场。玻璃艺术品制作大师奇胡利在城市生活转型中,发现了现代艺术生长的契机。他向当时的塔科马市长建议,利用玻璃艺术品特有的线条和奇幻色彩,创建一座玻璃艺术博物馆,使塔科马这座现代化工业城市不失浓郁的人文色彩。我们到达玻璃博物馆时,博物馆还没开门,但玻璃桥如同巨型展示窗,高大的展示架排列在廊桥两侧,上面摆满玻璃艺术品,供游客尽情观赏。艺术品造型颇具印象派风格,似乎是对自然界花鸟鱼类的模仿,但当你细看时,却又发现不是。由于艺术家不刻意追求形似,只求神似,所达到的艺术境界充满变数,更令人心驰神往。乘游船在塔科马海湾游览一圈之后,我们告别西雅图回温哥华。
尾声
来北美旅行20多天时间,走马观花、紧赶慢赶,却连温哥华景区也看不全。仅温哥华一地,颇具规模的博物馆就有好几十家。从西雅图回来,我们又参观了几家,由于时间紧迫,它们不如哥伦比亚大学人类学博物馆给我留下的印象深,不过还是有两家令我过目难忘。比如,贝蒂生物多样性博物馆(Beaty Biodiversity)中的镇馆之宝:一条长达88英尺的蓝鲸骨架;还有温哥华博物馆(Museum of Vancouver)的城市建设发展史,展出的图片和历史文物之多,简直让人难以想象。其中特别吸引我的是上世纪60年代美国嬉皮士文化、女权运动对温哥华城市发展理念的冲击和影响。至70年代,一批现代艺术家集聚此地,时装、演艺行业兴起;维也纳城市运动也在此时蓬勃发展起来。工程设计人员到奥地利等欧洲城市考察,并召集国际会议,讨论如何建造安全、美丽、舒适的宜居城市,推出小户型、低密度的设计理念。图片展示各个时期的住房设计、街道和社区规划,以及方案实施后的成果和继续完善的努力。90年代,公寓式多层楼房在新区开发中逐渐增多,我们所在的里士满社区就属于新区规划设计的典范。
告别温哥华前一天,我们决定乘公交车去海边的渔人码头博物馆。温哥华公交车大约10分钟一辆,车站标明到站时间,而且说几点到就几点到,前后误差不过两分钟,比专车还准时便捷。公交车售票是上车投币,65岁以上老年人的折扣票全凭自觉,你投多少就是多少。这里人维护公共秩序的自觉性非常高,我们没见过有人为逃票或投机取巧与司售人员发生争执。当然,另一方面也由于公共设施设计完备,很少让人有空子可钻。据说,一旦有人在合理纳税、付费上有污点被记录在案,将失去信誉还不如乞丐,今后在租房、贷款、找工作上几乎寸步难行。我们乘坐的公交车上只有几位当地的老年人,像我们这样的游客极少,从渔人码头返回时,车上只有我们夫妇和司机三个人。
我俩乘410路公交车在斯特维斯通(Stevestone)站下车,离车站不远就是渔人码头(Fishman’s Wharf)博物馆。准确地说,这家博物馆前身是乔治亚湾罐头厂(Gulf of Georgia Cannery),是为纪念加拿大西海岸渔业发展而保存下来的历史遗迹。自18世纪末有渔人出没,到19世纪70年代遍布乔治亚湾的鱼类加工业兴起,加拿大西海岸渔业对BC省的经济繁荣和社会组织都起到重要作用。据博物馆介绍,渔人码头原来是日本、印度以及亚裔移民的集聚地。1942年至1949年,加拿大联邦政府根据战争法条款,强制所有日裔血统的人迅速撤离海湾,并雇用许多中国人和加拿大人来海湾罐头厂工作,以维持流水线持续运转。当年修建罗斯通道也有许多来自中国的筑路工人,后来他们去哪儿了?会不会有人来到这片海湾?图片展示当年罐头厂几条巨型流水线的工作状态,来自世界四面八方的人在劳动中结为朋友、邻居,然而战争又使他们分手、永别。
中午,渔人码头到处飘着烤鱼、炸土豆条的香气。小镇道路整洁,绿树掩映一栋栋设计精良的别墅,有人在阳台上侍弄花草。如此美景使人陶醉又有些感伤,就像那首《花好月圆》的歌中唱道:“浮云散,明月照人来,团圆美满今朝醉。清浅池塘,鸳鸯戏水,红裳翠柏并蒂莲开”。柔软轻倩的曲词,却抵挡不住历史上的炮火硝烟。放眼今日世界,中东战事不断,欧洲恐怖袭击事件频发,人类似乎又走到何去何从的历史关头。
6月2日,我们一行人[10]回国。一路所见所闻,至今徘徊在心头。对全球化历史的了解,少不了北美的故事;此次旅行,为我们打开这样一扇历史之门。
2017年8月23日完稿于北京城南
[1] 温哥华区(Greater Vancouver,又称大温哥华)在加拿大西部,靠近美国在太平洋东岸的西雅图及旧金山、洛杉矶一带。温哥华区包括温哥华市、列治文市。列治文市在温哥华市以东,与温哥华市是平级市。
[2] 1加元约合5.4元人民币,《飞越加拿大》票价24加元,但65岁以上老人,不论本地人还是外来游客,均享受优惠折扣。在温哥华不仅观影,购买地铁、公交票、参观游览券等,待遇一概如此。
[3] 参见日本大宝石出版社编著:《走遍全球·加拿大》,张咏志 赵征环译,中国旅游出版社2017年第2版。
[4] [加]泰瑞·福克斯(Terry Fox),“希望马拉松”发起人。泰瑞19岁患骨癌,术后戴义肢进行横穿加拿大的公益长跑,为癌症患者筹募善款,直到22岁癌症复发去世。
[5] [英]DK公司著:《目击者旅游指南:美国》(eyewitness travel guide: USA)第732、733、734页,梁传祝译,中国旅游出版社2014年9月第2版。
[6] 原文:“Rough quarries, rocks and hills whose heads touch heaven.” William Shakespeare
[7] 原文:Brethren Dwelling Together Unity。
[8] 原文:Children of a Common Mother。
[9] 原文:MAY THESE GATES NEVER BE CLOSED。
[10] 此次北美之旅,我们夫妇与我的两个姐姐和哥嫂,共6人一同出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