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能否实施迫切需要的改革取决于中国共产党迎接变革的意愿。
中国共产党的角色渗透到中国社会的各个角落。它通过在企业、机构、法庭、警察机关和武装力量内部设立党组织,以及在整个经济领域的重要高层职位上战略安排党内成员来施加强大影响。1989年天安门学生抗议事件之后,中国共产党加强了对经济的控制。中国共产党党员人数从2,000万增加到了4,500万。
中国共产党要想保持其影响力和垄断势力,就要求中国经济强劲增长。中国共产党所支持的建立在信贷投资基础上的国家法团模式就是为了实现经济增长。该策略要求政府对经济施加重大影响,政府可干预经济活动,也可配置资源。
实际上,这是通过对国有企业、特别是对银行业的控制实现的。会降低中国共产党的这种权力和控制能力的改革可能会遭遇阻力。
中国共产党党员及相关人员也直接从体系中受益。与共产党的关联在积累和保持财富方面至关重要。根据胡润百富(Hurun Report),中国最富的1,000人中只有不到100人与共产党没有直接或间接的关系。中国全国人民代表大会最富裕的50名成员财产总值超过900亿美元,相当于美国国会最富裕的50名成员的60倍。
如果改革会对现有财富产生不利影响,或不利于与共产党有关联的中国人积累财富,那么这样的改革也可能会遭遇阻力。另外有人相信,长期而言改革将带来中国政治体系多元化的压力,从而消弱共产党的控制,这也是改革遭到反对的一个原因。中国领导人已注意到有研究显示,当一国的人均年收入达到6,000-8,000美元这个门槛时,出现建立民主体制压力的概率就会大幅上升。
最近几年,十九世纪法国历史学家托克维尔(Alexis de Tocqueville)的著作,特别是他对法国大革命的分析在中国领导人中很受欢迎。他们的主要关注点是,托克维尔指出,法国大革命并不是在条件最艰苦的时候发生的,而是发生在条件有所改善、产生了进步和变革期待的时候。
打击腐败
越来越多的批评声音迫使中国政府采取措施打击腐败。主要打击对象是卖淫嫖娼、赌博和贩毒等行为。政府还发出了减少奢侈浪费的行动倡议,同时严惩疑似存在腐败行为的"老虎和苍蝇"(指党内各级官员)。
炫富行为已被正式制止,豪华酒店和饭店的业务因此大幅下滑,奢侈品销售额也因此下滑。有趣的是,中国56家五星级酒店请求被降级,以避免被列为豪华酒店而无法组织政府活动或接待政府官员。
中国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简称:中纪委)已经对近200,000名官员的违纪行为实施了惩罚,这些行为包括:豪华宴请、红白喜事铺张浪费、公款报销差旅费、公务用车使用不当以及修建豪华办公楼等。
这些行动展现了政府反腐的决心,同时也是消除或瓦解政敌的一种方式。但反腐行动在铲除根深蒂固的系统性腐败问题上面临种种困难,这些问题很多都是与中国共产党相关联的。
中国社会科学院发布的研究结果显示,官员挪用资金金额占国内生产总值(GDP)的比重达到2%。过去10年可能有超过5,000万家庭的土地被当局、尤其是地方政府官员征收,而这些家庭有的只能得到最低水平的补偿,有的干脆没有任何补偿。
公众对于政府的不满情绪不断升温,对司法系统普遍缺乏信任。政府对于公众不满的回应是不断升级的压制。当局已开始针对披露官员资产的反腐活动人士提起刑事诉讼。彭博(Bloomberg)和《纽约时报》(New York Times)发表了有关政府治理漏洞的文章后,这些网站被政府屏蔽。此外,政府还对微博实施打击。官方通讯社新华社曾称微博是腐败官员逃不掉的陷阱。
不会出现大变革
总体来说,各种经济、政治和社会难题将阻碍中国短时间内进行重大变革。会出现一些小调整,但中国目前的经济模式将延续下去,直到最终失败或者现有的经济结构达到断裂点。
中国对经济增长的需求将促使国有企业进行投资,而投资资金来自国有银行的贷款。资产价格过高、产能过剩或者违约事件可能导致一定程度的信贷缩减。但随着经济增长放缓,政府会向经济注入流动性以提振经济增长。坏账会被重组到国家的资产负债表上,或者通过使存款利率继续低于通胀率的方式解决。
由于要维持企业的盈利能力,并避免银行系统破产,居民收入占国内生产总值(GDP)的比重很难上升。改善社会服务和福利的举措将受到制约,因为需要政府投入资源的地方越来越多。进行社会变革、改善财产权利和法律权利以及减少环境恶化的步伐将会迟缓,主要受制于成本以及中共内部、中央与地方政府之间复杂的派系政治。
投资与消费的实质性再平衡、国有企业改革以及金融系统市场化将不再那么积极,会比预期慢得多。
取而代之的是,将采取某些短期措施来提振短期的经济表现,比如对影子银行体系采取容忍态度、引导人民币贬值、采取提振出口的措施以及打击外国投资者。
对改革的抵制还表现在中国越来越压制和难以容忍与官方立场相悖的见解。
在最近的《营商环境报告》(Doing Business)中,世界银行(The World Bank)根据已经确立并被广泛认可的方法,将中国排在185个国家中的第91位。中国政府对此作出了激烈反应,指责世界银行采用了"错误的方法",没有反映出事实,并误导了读者。中国正在游说取消这个排名。但过去每逢名次上升时,中国对这份报告并没有什么意见。
除了限制国民访问某些网站和外国媒体外,中国还开始将矛头指向了外国的研究人员和分析师,特别是有很高知名度的人,只要他们对中国的经济进步尤其是经济增速提出了质疑。
在中国历史上,保守主义总是能够战胜改革,领导者也总是让民众经历巨大苦难并承担沉重的代价。这次能否有所不同,值得关注。
达斯(Satyajit Das)是一位前银行家,也是《极端货币》(Extreme Money)和《交易员、枪支与金钱》(Traders, Guns & Money)的作者。本文译自MarketWatc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