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0日,科技杂志《连线》的创始主编凯文·凯利(Kevin Kelly)在北京出席2014《财经》年会,并发表演讲。凯文·凯利(Kevin Kelly)是腾讯公司董事会主席兼CEO马化腾最推崇的一位硅谷"大牛",甚至可说是马化腾的"偶像"。凯文·凯利著有《失控》(Out of Control)一书,被马化腾等互联网人士推崇为"预言大师"、"技术先知"。在马化腾等看来,凯文·凯利更倾向于作为网络文化的观察者,描绘遥远未来互联网世界的样貌。
"每次我来到中国的时候,我都深信中国正在重新发明未来。"凯文·凯利以此作为开场白。他认为低质量,高风险,低利润率,小市场,非证实等等特征就是未来的关键所在,未来肯定会有一些事物改变我们的生活,像前20年一样。也许现在有一些技术看起来根本就不现实,质量也很差,大家都不用,也没有什么钱可赚。但是,这也就是未来所在。技术的革新是来自于主流之外的那些边缘的地方。大家必须要放开思想,成功的时候必须要走下山来,站在这个混乱的、没有秩序的、危险的地带想一想,你该怎样做。我们需要以全新的思想来解放自己。以下为马化腾"偶像"凯文·凯利的演讲全文:
谢谢您今天欢迎我来到这里,来到北京(参加财经年会),每次我来到中国的时候,我都深信中国正在重新发明未来,我来中国发现未来会发生什么?我首先要讲一讲技术变革的速度和步伐。然后我想向大家描述一下技术带来的破坏和干扰,如果我回到20年前描述今天我们的现实,那么,当事人肯定不会相信我的。因为我当时就向他们这样描述,因为他们不相信我。我当时就跟他们描述,我们在口袋里装一个电脑,我们会给世界每个城市都绘制出地图,这个地图就在你的兜里。我们会有视频通讯,全世界的每个地方都会有天气预报等等,我们这些都是免费提供的信息,当时所有人都想不通为什么会有这种事情,大家都不相信。
现在会出现技术的变革和技术的破坏,为什么呢?在1800年,200年前的时候,当时的高科技就是帆船,就是能够远航的船,非常的复杂,非常的高科技。它也是在全世界运输产品的好方式,这些运营公司都是全球性的公司,他们都是当时世界上最大的工作。当出现第一艘蒸汽船的时候,大家都嘲笑这些蒸汽船,说很可笑,很滑稽,很没有效率。他们经常出故障,然后成本也很高。大家把它们称作玩具,他们的确是玩具,因为他们没有用。但是他们做了一件事情是那些帆船做不了的,那就是他们能够往上游走。人类数千年来总是从上游到下游,但是你无法从下游到上游,这些蒸汽船就可以往上游走。然后,他们把这个小小的发明,这种小玩具的发明一直不断地持续,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直到有一天在1875年的时候,基本上没有一家帆船运输公司留下来,他们都破产了。
车也是一样的。1946年底特律制造全世界最好的汽车,有全世界一流的技术,汽车在底特律生产。同年,在日本,本田先生在汽车上加入电动引擎。这个电动引擎根本就不是高科技,它像玩具一样,大家都不相信它,大家都觉得这是什么玩意儿,尤其是底特律的人这么认为。1963年的时候,底特律的凯迪拉克又使用了全世界最领先的技术,通用汽车当时是世界的最大公司,GM对所有的行业来说都是模范。1963年的时候本田的第一辆车把小小的发动机放在车里面,看起来很滑稽,像一个玩具一样,底特律完全嘲笑它,说像什么东西?但是,本田创造发明的是那些能够减少燃料的小的发动机引擎,通过不同的改善,本田、丰田等等的这些日本车他们都取得了巨大的成就,因为他们当时关注汽车行业并未关注的领域,所以GM破产了,本田成功了。
在计算机世界的时候,我们最开始的打印技术很糟糕。但是,这种打印是传统纸质印刷无法做的,就是这种点的矩阵,这些一点一点的,它不好看,不优雅,印刷业忽视了点矩阵,认为它根本就微不足道,绝对不会影响到他们。但是,通过持续的改善,这个点矩阵成就了喷墨打印机。然后,这种改善就发展成了一个行业,可以实现在家打印,并且只需打一张就行了。大型的印刷企业也忽视了这个技术,因为他们认为这个技术应用很少,很渺小,很不可靠,但是我们现在有了HPT400,它是一个基于网络的喷墨打印机,质量很好。
最后一个例子是IBM。IBM1980年是全世界最好的榜样,被视为全世界最好的公司,所有人做电脑都做不过IBM。当出现Altair的时候,也是像玩具一样,都是那些比较小众市场的时候,大家喜欢这个东西。但是来自Altair的学生他写软件,这个学生的名字叫比尔盖茨,他写的是软件,不是硬件。不久之后IBM就破产了,比尔盖茨就成为宇宙的主人,因为他发明了这个软件。他不想以硬件对抗,他从软件出发,软件当时没有市场,大家都忽视了市场,也没有多少钱可赚,它的Windows把IBM从宝座上击了下去,现在微软已经成为全球的楷模,全球的巨人了,没有人能够击败他们,很多人做出了自己的操作系统,但是都失败了。
然而,现在又出现了搜索引擎,在最开始的时候,搜索引擎其实也是很渺小的。其实最开始,我遇到谷歌创始人拉里-佩奇的时候,我说谁还用搜索引擎,没有人会用,搜索将如何产生业务模式呢?而谷歌后来就成为取代微软的公司。谷歌现在是全世界最著名的公司之一,大家都想成为谷歌,它是一种标志,一种象征,象征着高科技,如果你和它直接竞争是竞争不过的。但是我们还有其他的竞争者,比如卖图书的亚马逊,卖手机的苹果公司,做微博的Twitter,还有社交网站Facebook,它们并不是直接与谷歌竞争。
我认为有一个可能的竞争者就像比如Dropbox这样的公司,其核心在于,这些技术的革新是来自于主流之外的那些边缘的地方,或者也可以是中国的这些公司,可以是在硅谷之外,离硅谷很远的这些公司将在未来挑战谷歌,因为他们都是在边缘上。所以,这些革命性的技术他们有一些共同点:首先,最开始的时候,他们都是质量很差的,差到你可以完全忽视,所以他们更像是小玩意儿,他们风险也很高。大家都不知道是不是会成功,利润很低,市场很小。正如本田,蒸汽机这样的例子,最开始他们都是很小的市场,技术上也没有得到证实。
而今天在座哪位愿意成为这样的公司呢?利润很低,风险很高,市场还很小,技术也没有被证实。没有人。但是,这就是革命的发生源,革命总是发生在大家不想待的地方。其中一部分原因就是你越成功,你就越觉得在这里待着很困难,因为公司都是在通过优化自己所擅长的领域来逐步发展壮大。而在其他的一些角落,又会有一些破坏性的技术出现,他们并不完美,他们利润很低,他们基本上是马上就要破产的公司,当然正因为如此,在这里待着是非常难的,因为这里是危险地带。之所以这些小公司在这里,是因为他们也待不了别的地方,没有钱,也没有势力。
所以,虽然你的公司一直在往上走,但是真正的破坏性发展是在往另一个方向发生的。比如做拖拉机的时候,拖拉机越来越好,但是问题在于这个世界转变得很快,你现在比如说要做一个车,要做一个打印机,你会被这些山的新的高度所掩盖,而且这些山昨天都不存在,今天突然就出现了。所以,你现在所改善的这些轮船、打印机、搜索引擎等等,电脑、手机等等,到了第二年也许就会有什么东西比你更加伟大,从你现在所在的地方到达你的目标,你必须要经历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叫破坏期。在这个干扰或者破坏期,很容易你就会破产,就会死亡。
所以,这些低质量,高风险,低利润率,小市场,未证实等等特征就是未来的关键所在,未来肯定会有一些事物改变我们的生活,像我们的前20年一样。也许现在有一些技术看起来根本就不现实,质量也很差,大家都不用,也没有什么钱可赚。但是,这也就是未来所在。大家必须要放开思想,成功的时候必须要走下山来,在这个混乱的地带想一想,在这个没有秩序的地带,在这个危险的地带,要想一想你该怎样做。你在这个危险地带要以不同的思想来解放自己。
假如说拿钱可以买解决方案,大公司就会拿钱去买了。但是,这些创业公司它没有钱,他们至少有新的思维。那么,在未来的20年最伟大的产品我们还没有见到,还没有被发明。但是,未来的美妙是我们很难想象的,因为有些技术一开始出现的时候大家会怀疑它不可能。这里面我要给大家传达的信息是你们还不晚,我们正在看到的变化仅仅是开始而已,互联网仅仅是20年的历史。但是,它还处于初始的阶段,未来的20年互联网会变得更加美妙,这些颠覆性的技术,会从像谷歌这样的公司,从用软件驱动汽车这样的思路中慢慢发展出来。大家不能不相信,一开始他们可能是运转不是很灵,但是他们会慢慢地变好。(完)
2012年4月23日,马化腾有机会与"偶像"凯文·凯利直接对话。双方围绕"失控与控制--探索互联网本质"的主题,对互联网现状、本质和下一个十年的大趋势进行深入讨论。以下为凯利与马化腾对话内容:
主持人:下面我们谈谈人性,好多人说科技让人变得越来越肤浅,不管是微博还是什么,请问一下凯文·凯利,在《失控》里面多次提到科技在改善人性。在人性和科技大规模融合的未来,您觉得我们的人性会被互联网以何种方式、何种强度改变?
凯文·凯利:对于互联网业,我其实是非常乐观的。我认为互联网有的时候会被指控使人变得肤浅,而且人们用互联网用得太多了,但是我觉得互联网的好处或者互联网的用处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大。我之前说过读写方式的华改变了我们的文化,互联网其实扩大了我们的圈子,这实时都在发生,而且我也可以看到我自己孩子身上发生的事情,他们和全世界都有联系,和世界上其他国家说其它语言的人都有联系,因为我们是相互联系在一起的,通过互联网。
所以,其他人被带入到我们的生活当中,他和我们自身组成了自我或者我们这样一个圈子,在目前这样一个全球化经济的大背景下,我们没有办法去阻止它的发展,因为它会给我们带来很多的益处,我们相当于是一个集体社会,我们之间的相互支持,形成了一个圈子,如果这个圈子越大我们获益就会越大。也就是说纳入更多的人进来,形成更大的一个集体,形成一个更加强大的集体,这也是互联网为什么使人类不断改进的一个原因。
第二方面,我一直认为科技越来越复杂,但是它也越来越生态,越来越有机,它越来越相当于纳入了一个生态系统,而不只是一个机器,这对我们人类来说也是一个好的发展。互联网一直是在改进我们的人性,我们自己其实是我们科技发展的一些产品,所以说科技让我们变得更人性化。这也许是一个新的观点,科技和人性永远不是分开的,它使我们人变得更加人性化,因为我们人可以说是我们自己研制出来的一种产品,我们使我们的思维更加开阔,使我们的活动更加多元化,科技越来越发展,我们人就越来越人性化。互联网也一样,它不仅仅是为了获利,不仅仅是一种商业模式,它使人变得更加人性化。
主持人:换一个角度,是不是科技也让人变得傻瓜化。请问马化腾先生,您对科技对人性的改变怎么看?
马化腾:科技确实能够让传统的方面有很大的突破,让人们能够从比较传统僵化的社会生产组织中释放出来,让每个个体摆脱很多层级,或者损耗。迭代的速度快和损耗少,会让整个人类的思想和能力的进化加快,我觉得这是一个很正面的因素。另外一方面,我也提出一些疑惑,如果科技真的是这么好,使很多人的抗打击能力会变得脆弱,就是说大家太依赖网络了,什么事就不会做了。
也许这也是杞人忧天,就好像说现在回到原始社会是不是没法生存,但网络时代很多事情是秒级的,带来危害性挺令人忧虑。就好像互联网公司,网络任何一个单点的故障,都会导致人的生活会停顿。我在思考,怎么样把单点的风险分散化,或者说云端是一个碎片,有点网格计算的意思,这样会不会更可控。
凯文·凯利:不要担心。我们可以有一个大的云,像人体一样,我们有20亿的细胞,每一个细胞可能会死,但是它们组合起来成为了一个人体,如果说你杀死自己的话,这些细胞都会死亡。如果仅仅是一个细胞死亡,整个身体不会就此死亡,所以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要有一个大的云。因为只有你集合起来了,有这样一个大的云,才不容易被摧毁,不容易被打垮。
这才是我们为什么要这样一个大的云的原因,集合起来的力量才是更强大的,就像所有细胞组成的一个组织一样会更强大,比单独的细胞来说。我们这样的沟通传播的系统也是一样的,就像我们要有一些免疫系统在生态系统当中,所以我们要有这样一个大的云,这样一个大的云会更加强大,比把它分开来说。
我非常乐观,是因为在过去的一万年里,我们一直在不断进步,我也确实知道这样的进步是一直存在的。比如一万年以前人人聚集在一起,要建立其文明,因为比单打独斗更有安全感。现在我们讨论的是全球的文明,它比每个国家的文明更要强大,一万年的时间我们走到了现在,这是我乐观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