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霜:谈妈妈新凤霞

选择字号:   本文共阅读 1628 次 更新时间:2013-11-04 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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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佟佟  

 

吴霜“笑唱花腔”的发布会在广州大剧院五楼。

三十米高挑高的排练厅有三排记者,显得空间特别空旷。时代瞬息万变,对于新生代记者们来说,吴霜是一个陌生的名字,可能连吴霜的父母,著名的“新凤霞和吴祖光”也是一个陌生的名字,还有通知上不知所云的四个字“笑唱花腔”,什么叫笑唱花腔,花腔是阳春白雪的玩艺儿,还要笑着唱,什么玩艺儿?

主持人说了半天,“高品质,高难度,高笑声……炫丽而幽默……联袂德国广播交响乐团,唱意大利歌剧中国的民歌、戏曲、包括京剧、评剧、中国的流行戏曲,用美式幽默打造中国脱口秀……”巴拉巴拉一大堆,但效果都不如吴霜现场来一段。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这个小个子妇人把话筒一放,衣服一脱,袖子一撸,跨着八字步到来钢琴前,站着先轻快地弹了个前奏,然后转过身来,一段华丽而流畅的歌剧《孤独的牧羊人》,她用唱花腔女高音的派头描临了一个搞笑的牧羊人出来,中间夹杂了丰富逗趣的声音和最后放声大笑……你无法描述这种感觉,很像看美国的滑稽戏,又因为碍着花腔高音这件神圣的外衣,开始的时候你不想笑,后来你终于被她感染,放下一切包跟着她痛痛快快抱着肚子大笑起来,隐隐约约会觉得那种古怪而尬尴的狂欢劲儿还真的非常像现下的中国。

吴霜长得很像妈妈,秀气,妩媚,但妈妈唱戏,她却学了美声,七七届中央音乐学院本科生,最早一批留学美国师从著名的黑人声乐大师卡·威廉斯,“美国奴隶制解除后第一个登上歌剧舞台的黑人女高音,特别棒。”在美国的六年她学得浑身武艺也收获了爱情,八十年代末又顶着“中国最好的花腔,花腔之王郭淑珍最好的弟子”的声头回国登台,却发现台下没以观众,“开场演唱会要自己到处送票”,从小就领略过母亲台下那种潮水一样的欢呼感觉的吴霜觉得特别失望,她放弃了舞台,开始转行做喜剧,“一演四十场,都是观众自己买票。”

也还是喜欢唱歌,“我在美国那么多年,我觉得好艺术都是商品,如果它不是商品那就一定不是最好的艺术。所谓无价经常百分之九十以上自我安慰,我是一个演员,如果我这个演员没有观众我还称其什么演员。所以我宁可离开舞台,现在有人说我在台上不能招手,不能表演,不要发疯,我那黑人老师,为什么可以在马路边上唱。唱古典音乐全世界都是小众,我就要把观众吸引回剧场,创造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形式,”在美国看了那么多美式幽默的喜剧之后,把喜剧跟她演唱结合在一起。笑唱花腔就出来了“中国人都爱皱眉,一天到晚一脑门子,总是认为深刻。沉重,压抑的才是生活的真谛,可是我认为那东西太深刻了,不玩,我就要把全部的一切东西都变成笑料。这是我的能力,我天生具有这种能力,我要让大家笑。我一定要让观众非常开心的,情愿的,而且挤破头来看吴霜的演唱会。”

“前不久我在北京在一个独奏钢琴音乐会上做嘉宾,唱三首歌。我一朋友带着孩子去的,那小孩可能就七八岁,回来以后说跟发微博说,我们家小妞听不懂钢琴,就在你唱的时候开心得要命,笑得要死,其他时间就睡觉了。现在的情况就是中老少都喜欢。我专门给你唱美声你可能真的睡着了,有一批古典音乐的固定观众,他们来就是看我出丑的。北京很多都是,后来他们看完都高高兴兴地走了,现场没有人去厕所。后来外交部的首脑峰会也安排他们看我的演出,轻松嘛,那些外交官笑得不得了,外交官都很矜持嘛,我的笑唱花腔能够让不懂的人听起来,让懂的人心服口服。”

开古典音乐的玩笑,这让人想起去年一炮而红的龚丽娜,对于龚,吴霜也没客气,“她是唱,我是演,她那首歌没什么难度。在我们专业上来讲谁都能唱,这次演唱会我们曾想过要唱忐忑,但龚丽娜思考了一个月之后捎话说不希望吴霜唱,这个事情绝无仅有的,没听说过一个歌唱家说,请你不要唱我的歌。出于同行道义,我可以不唱,如果我唱的话,我绝对相信这个是一定在龚丽娜演唱以上的。”

夸起自己来也不含糊,够自信的,吴霜哈哈一乐,“我爸我妈都自信。”

说吴霜,当然离不开她那著名的双亲。

父亲吴祖光是少年成名的名门才子,辞采风流,名扬天下,母亲新凤霞是出身贫寒的评剧皇后,精材绝艺,声震京津,新凤霞的成名是因缘际会,与时代有着深刻的联系,评剧本身由唐山莲花落蜕变而成,在贫民中甚为流行,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大陆评剧的声势与影响力甚至超过了京剧,有很长一段时间京剧院要靠评剧院资助,新凤霞本人也是赤贫出身,根正苗红,扮相甜美,音腔动人,一部配合新婚姻法颁布的评剧电影《刘巧儿》让她红遍了全国,她是新政权在1949年以后树立的第一个戏曲界标兵,受到毛泽东、周恩来、陈毅、习仲勋、郭沫若、老舍、徐悲鸿、齐白石等大人物们共同推崇的“民间艺人”的代表,尤其是周恩来总理,据说在他的办公桌玻璃底下就压着一张新凤霞的玉照,总理的名言是:“宁可三天不喝茶,不能不看新凤霞”。

解放后的艺人大翻身,经老舍介绍,新凤霞遇上了戏剧家吴祖光,25岁的新凤霞如她戏里的巧儿一样主动追求自己的爱情,“我嫁给你你愿意吗? ”顶着巨大的压力,两人在三个月之内闪婚,他们的婚姻在起伏的大时代里幸运地留存了48年,两人出身性格迥异的人相伴到老,在中国的名人界可谓不多的奇迹,新凤霞不识字,新婚时吴祖光送给新凤霞的礼物是大书房,他教她认字、读书。她则无比崇拜他的才华,连早晨的牙膏都为他挤好,他们的儿子吴欢曾说父母的长久在于双方相互欣赏彼此的缺点,“我妈妈她毕竟是个民间艺人,跑江湖生活懒散,丢三落四,不是非常讲究。我爸爸对这些习惯是没有一丝看不起,你的东西找不着没关系我给你找,你的衣服叠不好我给你叠。我妈妈在其他方面惯着我爸爸,建国时一般人只挣几十块钱,我妈妈就已经一千多块钱的工资。我爸爸当时是两百多,他一天到晚要请人吃饭,乱花钱。”

吴霜出生的时候正好是吴家最兴盛的时候,家里宾客云来,刚刚三十来岁的母亲是炙手可热的全国评剧的第一人,她的出生给渴盼女儿的吴祖光极大的欢乐,“高兴得跳了起来”,吴霜有一个极其幸福的童年,但长景不长,1957年吴祖光被划为文艺界的头号右派,吴家摇摇欲堕,有人劝新凤霞与其离婚,新凤霞的回答是“王宝钏等薛平贵十八年,我等吴祖光二十八年。”丈夫劳改其间,新凤霞带着儿女们给吴祖光写信,因为一家人都不大会写字,新凤霞索性就把三个孩子的手一人画一个到信纸上,聊以安慰。

三年后,父亲回来,之后双双共同创作了流传后世的评剧电影《花为媒》,再之后就遇上了文革,家人离散,做为黑帮子女的吴霜在学校里努力地做着好孩子,她把八部样版戏唱得滚瓜烂熟,但到底也没有改变自己的命运。

文革后期,初中毕业后,叔父把无所事事的侄女介绍给著名的女高音歌唱家郭淑珍,从此她便走上了歌唱的道路,母亲因为偏瘫,改行写书画画,与父亲有影皆双,两人的婚姻被誉为二十世纪经典爱情。

吴霜很快乐,有点没心没肺,她好像没有什么忧愁的事,永远笑嘻嘻,对于世上的事,她看到很多,但是写下来总是极有分寸,有人生的某一块,她是坚决不去触及的,那就是那些大时代下的黑暗,还有人生路上的黑暗,对于苦难,她也不是没有感触,只是“我们家有个传统,选择性记忆。不开心的事一般不挂在心上。所以宁可不提!永远记得的是欢喜的事情。 ”

一个十三岁就当主演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从苦难里挣出来的新中国戏典标兵,时代选中了她,她比我们想象中的更丰富更有趣,会哭会笑知道自己要什么,每次想到她,我就想起绿妖中肯的评价,她有着旧时代走江糊的风情,又有着新时代所需要的淳朴的江湖义气……

吴霜眼里的妈妈新凤霞:

我妈是一个特别聪明的人,在向上的路上没有走错一步

一、她实际上是非常义气的江湖儿女

黄:无论是生活中还是舞台上,看到您的人都会觉得特别欢乐,您是天生就这样么?文革里发生的那些事一点也没有改变你的个性么?

吴霜:天生的,我像我爸,文革开始的时候我是小孩,7、8岁,性格已经有点定型了。

黄:七八岁之前你的生活是特别好的,特别美满的。

吴霜:对,唯一的女儿。文革前在家里就像小霸王一样,我爸很宠我,简直是溺爱。我哥手里有一个小人书,如果我要看我爸就立即要他给我看。我从小就胆大,有一次我父母都出去了,我哥大概十岁,他说,哎哟,没有人我可有点害怕。我说有我在这你有什么可害怕的。那时我才三岁,这个话后来传出去把人给笑得。

黄:你从来没有经历过黑暗的时光么?

吴霜:当然有啊,文革的时候从天上掉到地下。突然就变成了狗崽子,黑帮子女,这些东西扑面而来。但扑面而来我还要学习成长,只要是人,就得继续活着的,我不太记得发生过什么了,我们一家都这样,只记得好的东西,坏的东西从来不记得,我不掉眼泪的,就是会学会适应。事实上真正生活中很恶的人是很少的,比如说有些孩子骂你是狗崽子,我不太介意,过几天我又跟他讲话,他又变成我好朋友了,这个时候我就说你那时候你还骂我呢!我们家都是这种人,永远都在开玩笑。有些家庭一遇到磨难就分崩离析了,我妈她就不离婚啊。你明白吗。她实际上是非常义气的江湖儿女,她保证了我们家庭的一种完整性。

黄:那你妈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吴霜:天才。天生的一个完整的艺术家,各方面的条件恰到好处,好嗓子,好乐感,长得好,悟性好,不用点拨只要偷偷看几眼就会了。我妈妈这个人,她在非常年轻的时候在很多大的问题上都很清晰。她在25岁的时候嫁给我父亲的,现在的孩子25岁还是小孩,但是她在25岁的时候她就已经是一个非常成熟成功的艺术家了。当时解放了,她就下定决心要嫁给一个大文化人,这个人最好是个导演或者是剧作家。她都很具体的一种标准。

黄:那时候追求她的人应该挺多的吧?

吴霜:很多。非贵即富,当时有很多高官们给她介绍啊,但是她不愿意,她觉得必须找一个在艺术上帮助她的提高她的,这样才能成为一个顶尖的艺术家,因为她文化不够。是我妈主动追求我爸的。

黄:你妈是严母吗?

吴霜:不瞒你说,我们家也没有严母也没有严父,我们家就是大放松,完全放养,散养。第一他俩没时间,太忙,其次也没有想过要培养哪个孩子将来要成名要成家,就是给他们正常的生活,我爸爸惟一的要求就是要上学,不能缺少教育。

我妈想我成为小新凤霞

黄:在家是一个什么情况?

吴霜:我妈妈不持家,她不识数。乱花钱,激情消费。买完了回来以后就扔在那乱放,多少年不知道上哪去了,所有钱都交给我爸爸管。我爸爸属于有名的散财童子,谁需要钱就给谁钱用,谁有困难了,那赶紧给他解决问题了。所以我们家非常快乐,不缺吃不缺穿,一大堆朋友。我爸是个作家,所以他天天坐在家里。他写作的地方基本上是我玩的地方。一个大的北屋,很大的书桌,一片都是书架,号称朝阳区最大的藏书馆。他是任外面怎么乱我照写不误。我还抱我的猫跟他捣乱跟他胡说八道啊,他一边写一边答应“对”“没错”“那不行”“我跟你说你应该这样。”我的猫最爱上他的桌子,专门走到他稿纸上,然后他就盯着我的猫说“离我一尺远”,那猫根本不搭理他。

黄:那你妈呢?

吴霜:见到妈妈的机会很少,因为她总在外面演出。回家就睡觉,她必须养嗓子,养嗓子唯一最好的方法就是睡觉。睡眠好的人体力恢复很好,身体就很好。

黄:你妈有没有想你成为小新凤霞?

吴霜:当然想啊,从三岁起。她希望我变成她的接班人。一个女儿就想接她的班的,在戏曲界都是这样的。一种不成文的规定,我常回想我妈妈唱戏的时候那种气氛,台下的观众永远像开锅的水,开始小冒泡,等到一段段落的时候就哇一下爆破了,三岁她就有意天天把我带到剧场看她演出,那个光荣感太难得了,七八岁的时候我妈妈曾找了一个毯子功师傅教我练功。我练了一年多,就是在毯子上压腿,下腰,踢腿,翻,走步,走台步哒哒哒就是这种戏曲里边的那个基本我都练过很长时间。

黄:但后来为什么没有成呢?

吴霜:不瞒你说我一直就不想成为小新凤霞,因为我不想成为一个COPY。首先是文革这个时机断掉了,文革没人管了。我还是很爱唱啊,唱歌,文革结束以后,我就宣布我不唱戏,真实的原因是不想让人家说她永远唱不过她妈妈这句话。

黄:你怎么知道你唱不过你妈妈?

吴霜:因为我不是第一个,因为我一定要像她,不像她就属于有点不伦不类了。你既然是新凤霞的女儿你就一定是小新凤霞,那我肯定唱不过新凤霞。梅葆玖永远也唱不过梅兰芳,侯耀文怎么都说不过侯宝林。我不要干这事,不干!

我妈不是孤儿

黄:传说你妈妈是孤儿?

吴霜:其实我妈还真不是,那应该是一个误传。她是有家庭的,她是她们家老大,传说她是走失啊,是领养的,应该不是。咱就甭管她是寄养的还是亲生的,总之她是她们家老大,完全是顶梁柱啊,她是一个特别成功的演员。那她撑起她们全家的整片天,所以她是非常骄傲的一个人,在她们家说一不二。

黄:我们都以为她属于那种像周璇那样很惨的,被卖来卖去,凄凄惨惨的。

吴霜:不是,他们家很亲的。没有被受过什么污辱啊磨难,小时候她是很穷,但是她家里面是很爱她的。

黄:不过那时候就是为了宣传就把她身世说得非常可怜是不是?

吴霜:对对对。不过话说回来了,当时她家真的很穷,解放前那时候只有穷人才去学习嘛,富人学习叫玩票。

黄:我不知道您看过那个章诒和的书没有,你们家的梨园往事跟包括梅家啊这些人不大一样?

吴霜:不太一样的,因为我们是新家庭。毕竟我父亲不是一个唱戏出身的,我父亲还是比较文化的,所以我家的基本的生活状态是遵循我爸的路子,读书,写字,看书,看话剧,看芭蕾舞,看戏曲,有些戏曲家庭基本上长在戏班里的。我还真不瞒你说,我妈妈从来不让我去她的戏班,不许我去。她可能认为那个地方并不好,除了带我去看戏。排练绝对不让我去,我记得我说你去下农村演出我跟着去。我妈说用那种很不容置疑的口气说:不许去!那种地方不要去!

黄:那你觉得在人生智慧上,你爸爸的人生智慧跟你妈妈的人生智慧谁比较高境界?

吴霜:我妈妈更聪明,我爸爸人家是书香门第出身,我妈妈是一个奋斗,往上走的每一步路都是对的,她没有走错过。这太难了,你想想现在30岁的女人有那么明白的人吗。

黄:你觉得这种聪明来自哪里?

吴霜:来自生活吧,比如说,她是从十三四岁啊她就在台上主演了,在天津长大,她二十三四岁之前她几乎经历过人世间需要经历的很多事情。她身边有很多大演员,她亲眼看到他们的成败,见到他们的生长,见到他们的舞台的辉煌和他后来的衰落,她都看到过。所以我妈妈的脑子极其清楚,我应该怎么走,节省时间然后避免失败。她太聪明了,她又没有什么文化,她不太识字的,能识一点,不多。所以我就说她是天才嘛,她的那个聪明智慧是应该在我爸爸之上的。

黄:就是有那种入世的智慧?

吴霜:对,待人接物,对于社会的认知。她从来不说很多道理。你比如说她不让我去戏班,这就是一种保护。我后来就很感谢她,我觉得很好。我妈的自信也影响我。她说这个舞台你只要给我,哪怕一个角都行,我的光芒绝对亮眼,别人再大的光也照不过我,她的气场极强。

黄:你妈妈一走出去就永远是所有人的中心?

吴霜:对,舞台上是她的中心,但生活上她比较低调,她长得漂亮,她那个漂亮是无法掩盖的。那时候比如她一个发式,她穿一件衣服,她那么一晾,再过那么几天,全体妇女都按照那个去打扮了。她属于领潮流的那种人。

黄:其实她解放以后是不是比她解放前名气更大?

吴霜:当然啦,解放前没有什么名气的,解放前太年轻。她是应该说是新中国新的政府捧红了的演员。没错,刘巧儿嘛,新婚姻法实施,应运而生的这么一个剧目,然后她一下就领全国女演员之先了。文革前65年,66年,过了十几年很好的日子,从49年开始吧。

黄:你妈妈在政治上很红,难得的是她居然没有离婚,很多女人是为了政治仕途可能会而…

吴霜:你看那个谁,那个黄梅戏的那谁就是嘛。她丈夫那时候右派她马上就离婚了,这方面的例子特多,戏曲界人说这么多人这么多成功的演员们,谁的婚姻最好,就是我家了。我妈她会识人,她不像一些人很势利地把人一脚踹开,她没整过我爸,就是一个纯的艺术家。

黄:文革后期她偏瘫后转行当了作家,写书,还和你父亲一起画画,到处开画展对吧。

吴霜:对,那是在我爸的帮助下啊,如果没有吴祖光她怎么可能是作家。你看后来那么多的演员都没成作家啊,除了我妈成作家了。她书现在一本一本接着出啊,唱片,电影,还有爸爸的很多戏,我们都在享受版税嘛,这没得说的。

黄:那你妈妈喜欢打扮吗

吴霜:我妈妈她太爱打扮了,她大美人啊太爱打扮了。她美丽得要命啊,我记得我姥姥有我二姨,我妈妈生病的时候我二姨有一次就感叹,没当着我妈面,就跟我说,就说哎呀你妈妈啊那么爱漂亮的一个人,现在半身不遂了。我妈是我爸爸的帮助下渡过的,还有我们这些人。我天天在旁边逗她开心,比如说文革结束,她就看电视里面有好多的老演员已经出来演出了。哎呀她这个哭啊。然后我就跟她说,我说妈妈你根本就不应该难受,为什么呢,你幸亏在不能上台,你们演员我特了解,根本就不服老,永远需要在台上。你也不想想,你这都年龄六十多岁了,你幸亏没上,你谢天谢地。她就开始嗒嗒就开始笑了,我说我说得对么你肯定霸着舞台不下来,不下来你多难看啊。然后她跟别人说了我女儿说了幸亏我没去。去了不就老妖精了嘛,我爸就安慰她说你看你当作家多好,多高尚,出那么多书,谁有你厉害啊。

黄:你们家真是一个特别快乐的家庭?

吴霜:我爸爸就是爱交朋友的一个人,所以我们家以我爸爸的朋友居多。我妈妈这边的朋友非常少。逐渐逐渐的后来她的那些朋友也开始疏远她。我妈妈内心是非常矛盾。她实际上习惯就是那样的生活了。但后来嫁了吴祖光之后她必须要成为吴夫人,其实我觉得我妈妈蛮痛苦的,因为她要做吴夫人,她就不够自由了,她要绷着。如果是她自己的话她会嘎嘎嘎,我妈经常这种,她就有时候跟我们讲笑话啊,嘎嘎嘎地笑。她就是个幽默的人,她还说她想做一个相声演员。但是她永远不能做相声演员,长得就不是说相声的,怎么能够做相声呢。这件事只好变成一个笑话了。

黄:倒是她的女儿现在干的这个事比较像相声演员……

吴霜:我觉得我真的太聪明了,我比我妈妈聪明,为什么呢,我竟然把我最高雅的演唱和我这个相声这事,不是真的相声啊,就幽默喜剧这事联合起来了,变成一个整体,这是我最聪明的地方。我妈妈不知道,我妈妈要是知道得太美了太高兴了,她会为我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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