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子珍作为中国现代历史上一位颇有争议的传奇人物，年轻时的叱咤风云，最后的点滴荣光，人生的美好时光都是在孤苦郁结中度过的，以致形成了人生的悲剧。当然，有人可能不同意这样的一个论断，认为贺子珍虽然也苦，也孤，也累，也愁淡，但相较于其它人而言，应该是幸运的，虽然有各种打击，但毕竟没有受到太深太重的迫害，谈不上什么悲剧。更何况在其人生的最后阶段，还得到了国家的承认，获得相应的待遇。但这一切似乎来得太晚，对于贺子珍来说，这一切又似乎并不需要。从人生的角度来分析，贺子珍的人生应该可以称得上是一个悲剧。即使有很多人认为这个悲剧是贺子珍个人因素占主要原因。对于这种认识，不想做太多的辩驳，如果历史辩证的来分析贺子珍的人生悲剧，就可以看出，贺子珍凄凉苦寂的生活，既有客观原因，也有主观原因，既有历史因素，也有情感因素，并不是单一因素就能解释的得清楚的。因此，首先在确定贺子珍人生悲剧的具体表现基础上，再对形成此悲剧的原因加以阐析。
一
贺子珍的人生悲剧，可以说是由一系列在她看来的错误酿成的。贺子珍对于自己的生活景况，从来没有埋怨过任何人，总是自我批评，沉迷于自我后悔之中。她自己承认，“太任性了，太不懂事了”，承认是一系列的错误才导致了她现实的生活际遇。她的错误主要表现在第一，不应该任性，负气执意赴苏，以致丢掉了婚姻，这是其凄苦生活的总根源，这是贺子珍最后悔的事，没有听从毛泽东的劝阻[1]。第二是当有机会回国时，因为“面子”和“顾虑”，惮于毛泽东与江青已经结婚的事实，可怜的自尊让自己没有随留苏同志及时回国，结果在二战时期苏德战争中吃尽了苦头，还被强行送入精神病院治疗两年，严重损害身体的同时，也销蚀了其意志与情绪，结果在同志们中落下有精神病的口实。第三是1946年回国后，承认现实，重新焕发生机和活力，准备迎接新生活时，却向一个不懂事的才10岁的小孩征询意见，从此了断了情缘，一个人孤苦的打发余生。那时正值青春年华，丰韵光采之时，让自己的情感有个着落，让自己生活有个伴侣，后来的现实生活就会充实和快乐得多，不致相思成疾，想念成痴。第四个错误是解放后，不应该呆在上海，而是应该去自己的老朋友或者老战友说话能起作用地方，不致于将美好的时光在无聊和空闲中打发，以致要每天盯着毛泽东的像片呆坐，一看就是老半天，因为有了这一系列的错误，再加上贺子珍心气太高，用情太深太专，所以就导致了贺子珍不同常人的悲剧人生。
二
贺子珍这一系列虽是必然但本可避免的错误，犯一个就可以让普通人难以承受了，可她却一再的犯这样的错误，其人生就在这些错误中消磨着。更由于其身份的特殊，更要顾及对毛泽东的影响甚至对党的影响，就只能牺牲自己个人的幸福，而成全自己爱人和党了。贺子珍人生悲剧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第一是虽和毛泽东有浓烈的情感，炽热的爱情，却不能相守，不能湘濡以沫，哪怕是见上一面，也显得特别的艰难。毛泽东在贺子珍回国后与贺子珍只在1959年庐山见了一面，不到两个小时，这对于重情重义的贺子珍来说，无异于火灼身般的痛苦。第二是柳瓦的夭折，给予贺子珍精神上严重的打击，使她陷入了精神性病症之中。婚姻的丧失，如果让她痛苦的话，那么孩子的早夭，让她失去了精神的支持。所以，她经常的以泪洗面，睡觉枕头经常是湿的，神情也就恍惚了。这也是导致她被当作精神病人被强行送入精神病院治疗的一个重要原因。第三个表现是贺子珍虽有报国的雄心壮志，也有建国所需之才，但在人生最应该焕发光采的美好时段，却被莫名成为一个闲人，成为一个她从小为之奋斗的社会主义事业的局外人，一直没有给她安排工作，成为一个彻底的无事可做的人。这让贺子珍无法排遣感情的折磨，也无法获得社会的认同。第四个表现是一个如此宽容和深明大义的人，竟然有人要将其从历史和现实中彻底的抹去，而她却不是特别清楚。主要体现为当1979年，贺子珍被选为全国政协委员后，要在报上发表她的个人简介时，到处找不到她的档案了，她的档案被人给毁了。如果不是四人帮的被打倒，历史也许真的记不起还有个贺子珍，贺子珍也许真的成为一片历史浮云了。
贺子珍的人生悲剧，虽然可以认为是其个人的悲剧，但从特定的历史情景来看，从贺子珍本身的身份和成长环境来看，从贺子珍所受的教育和所从事的事业来看，其人生的悲剧不仅是其个人的悲剧，在一定意义上也可以说是以贺子珍为代表的一批具有崇高理想、相信主义、富有牺牲精神的先进人物的悲剧。如果这样可以成立的话，那么，贺子珍的悲剧就成为一个时代的悲剧，第一代革命者的悲剧了。
三
贺子珍的人生之所以由一系列错误导致了一个悲剧性的人生，使本可绚烂多彩、可歌可泣的具有无限生命力的人生，转变为一个让人叹惋和悲凄的人生悲剧。原因是多方面的。首先，贺子珍的第一个错误或者说其人生悲剧的总根源，从形式上来看，是其自己的任性和负气，不听毛泽东的劝阻。但其实主要原因还是在毛泽东身上。是毛泽东的言行所表露出来的对贺子珍的不尊重，不够体贴，使贺子珍产生了想离开延安的想法。贺子珍在永新和井冈山时期，已经是声名在外的革命豪杰，其坚强的性格和倔强的性情，敢作敢当的作风，使她和毛泽东相处时，难免有一定的冲突。通过群众和战友的肯定，转化为自我认同，而这种自然认同，没有得到毛泽东充分的肯定，毛泽东总认为贺子珍“政治上不进步”，“思想上落后”，这极大地伤害了贺子珍的自尊心。她要求进延安抗大学习，就是想提高自己，以获得承认。另外一个是从表面来看是生活所累，实质也是毛泽东对贺子珍体帖关心不够。跟随毛泽东十年，生了六个孩子，贺子珍的生活总是在怀孕和生孩子中度过，这对于一个要强和以工作为重的女性来说，无疑是难以接受的。而毛泽东对此却并不十分理解，毛泽东曾对刘英不想生孩子表示不解，以“母鸡下蛋”来形容贺子珍生小孩。第三个方面毛泽东对贺子珍不够尊重的地方是美国记者史沫特莱及其翻译吴莉莉（光伟）给延安所带来的新生活运动，教延安干部跳交谊舞、打网球等，毛泽东与她们过于热情的举动，让青春年华、受到革命理想熏陶的贺子珍难以忍受。这些主客观的因素，导致了贺子珍的第一个错误。
第一个错误的直接后果，是给了江青机会，使她得以和毛泽东接近、并最终占据了本该属于贺子珍的毛泽东夫人的位置。使本来具有深厚感情的两个人只能互寄相思而不得见，互相关心而不能照顾。贺子珍第二个错误的原因是主观的。因为知道毛泽东与江青结婚的事实，知道自己回国与毛泽东复合无望，顾及面子而不想回国，继续留在苏联。但因受到爱子夭折的影响，情感无以寄托，精神受到一定程度的伤害。又加以个性太强，风俗不同，语言不通，结果导致被当成精神病人，强行送入精神病院治疗。后在自我醒悟和对女儿的强烈思念之下，通过自救的方式才得以解脱。但这却给人留下了贺子珍有精神病的口实，只要日后生活中表现出不同常人的地方，就被怀疑为脑子有问题，就被怀疑为有精神病。其后果，就不会被当作一个正常人对待，就会被看成是神智不清的人。这严重影响了贺子珍以后的生活，在一定响度上妨碍了她的正常生活。
第二个原因就是贺子珍用情太深而不能调整，富有牺牲精神而完全没有自我，从而导致了其因情成痴，因爱成癫。贺子珍身体虚弱、体质的羸惫，除了因革命战争年代条件艰苦和因长征为救师政委钟赤兵而负伤和因生小孩过多等因素造成的固有制约外，毛泽东与贺子珍相互眷恋相互深情，也是后来对贺子珍身体伤害的一个重要原因。毛泽东与贺子珍是有感情的，对于这一点，连江青都承认。毛泽东对贺子珍的关心，贺子珍对毛泽东的照顾，通过李敏，彼此让对方都真切的感受到了。只是囿于毛泽东当时的地位和对领袖人物爱情的虽符合当时情形但却是片面的看法，认为领袖人物的爱情必须是从一而终才是完整的，才是党所需要的。所以，即使双方彼此深爱对方，但就是无法改变现实。但却以特殊的方式，彼此影响着。当然，毛泽东对贺子珍的影响远远大于贺子珍对毛泽东的影响，毛泽东很可能只是在孤独时，或者是看到李敏时，或者是没有得到江青的体帖或者受她的气时，才会想起贺子珍。而贺子珍作为一个完全的闲人，无时不刻不在想着毛泽东，不在回忆和毛泽东在一起的快乐幸福时光。当贺子珍在上海闲着无事，就对着毛泽东的像呆坐老半天，以这样的方式来打发时光，1954年，当从收音机里听到熟悉的毛泽东声音时，这已经是她近20年没有听见毛泽东的声音了，竟然将收音机听坏了，一夜没有关而烧坏了，她的嫂子看到贺子珍痴痴的样子，很是心疼，血从腿上流了下来，贺子珍竟然全无感觉。从此大病一场，是毛泽东的一封信，医治了贺子珍的创伤。1959年，毛泽东贺子珍的庐山美庐之会[2]，虽然只有一个多小时，但却让贺子珍又“疯了一回”，还是李敏的悉心照料才又恢复。可见，毛泽东对贺子珍的那份情感，在意图疗治贺子珍相思之苦的同时，亦同时加重了其感情和精神上的负累，成为贺子珍人生悲剧的另一重要因素。
贺子珍的人生悲剧，除了这两个毛泽东与贺子珍都有关联的主观因素外，还有其客观的和历史的因素。这就是特定历史条件和特殊历史事件所导致的必然结果。当然，这种历史条件所导致的必然性，其实，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亦可称为主观性的原因。如果这样的话，贺子珍的人生悲剧就是主观因素造成的，是可以避免和不应该的了。但不能因此就说贺子珍应该对此承担全部的责任，而是从这些原因本身的属性来说，不是从其作用的过程或条件来说，从其作为条件和过程来说，贺子珍的悲剧就是必然的了。因而更显示其此悲剧的凄惨程度和令人扼腕的深度。
贺子珍人生悲剧的第三个主要原因是特定历史条件造成的。一方面表现为贺子珍具有坚定的无产阶级革命立场和坚韧的革命意志，严格的服从组织命令和养成了模范遵守组织纪律的习惯，所以，当在其后的人生中出现很多不正常的现象，如上海居住期间没有朋友探望、屡次找领导总是见不着被工作人员搪塞回来后，从来没有想到是有人从中作梗，而只想到是领导工作忙，自己来得不是时候。另一方面的表现是江青对贺子珍的不容。主要有三点，第一是江青指使其在上海的党羽如徐景贤等，不给贺子珍安排工作，或者说不让她工作，以此来折磨贺子珍；第二是监视贺子珍居住，不准她见故友旧朋，以此来孤立贺子珍；第三是准备将贺子珍调往大西北，后只是由于毛泽东的明确反对，江青才没有执意要求；第四是将贺子珍的档案悉数烧毁，企图从历史上将贺子珍淹灭，让世人或者后人不能知晓贺子珍的存在。1979年贺子珍被选为全国政协委员时，竟然找不到她的任何档案来写个人简介。如果不是四人帮的被打倒，贺子珍的余生还不知要经受怎样的痛苦和折磨。即使晚年被增选为全国政协委员，即使被中央批准进了北京，瞻仰了毛泽东的遗容，但这一切仍然无法弥补她在新中国发展过程中所遭受的情感和生活上的苦痛，确实是令人痛惜的。
总之，如果贺子珍的人生悲剧这个论断是可以成立的话，那么造成她人生悲剧的主要原因是贺子珍和毛泽东的情感因素，贺子珍个人的脾性是次要原因。当然，江青对贺子珍的有意为难（如果够不上陷害或打击的话）也是不能忽视的原因。
参考文献：
王行娟. 李敏·贺子珍和毛泽东。中国文联出版社，1993年。
汪东兴口述、裘之倬整理.汪东兴公开毛泽东的私生活。名流出版社（香港）199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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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贺子珍一再声明自己是赴苏疗伤，其实这是表面的原因，只是贺子珍顾全面子的一个托辞，真正的原因是毛泽东对她的不尊重，是贺子珍自己好强的性格使然。
[2] 毛泽东贺子珍的庐山之会，王行娟和裘之倬书中的记述稍有不同。虽然各自都说是亲自访谈了贺子珍的结果，但其细节上仍有区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