迄今,我们已经提出了减少利益集团和贫困人群反对市场的动力的建议,下面是关于如何削弱他们对政府的影响力的方法。
开放产品和资本市场
要削弱既得利益集团影响立法机构的权力,最有效的办法是向国际竞争开放国内市场,尤其是开放金融市场。这是我们对于历史分析所得到的主要教训,在对于开放政策的反对声音日益高涨的今天,这样的教训如何夸大都不会过分。当世界经济在整体上处于开放状态时,一个国家并没有动力单方面关闭贸易和资本流动,因为贸易和资本总是能找到钻空子的办法,除非是古巴或者朝鲜这样的极权政府。但是如果出现反对开放的大规模运动,即使只发生在几个大的国家,也容易诱使政治家采取封闭政策。这正是近年来越来越响亮、越来越浩大和激烈的反全球化抗议活动带来的危险。
面对这些抗议,经济学家们的回答往往是强调国际贸易带来的效率收益——通过比较优势法则——如果各个国家都专注发展自己最擅长的产品,那么生产效率将在全世界范围内得到改进,使所有的国家都得到好处。在另一方面,经济学家们通常对于自由的国际资本流动表现得比较冷淡。我们并不能忽略贸易产生的效率收益的重要性,但是同时要强调保持开放带来的另外一种好处:削弱国内利益集团的力量,而自由的资本流动在这方面非常重要。
对我们来说,为什么开放是有益的?答案非常简单,开放带来了外来的竞争——利益集团不能通过政治手段来约束这些外来者。保持对外开放的承诺迫使利益集团放弃用政治手段来维护自己的市场地位,而必须采取更硬的功夫:更有生产效率。由于美国不能控制英国的金融管制,欧洲市场得以发达起来,甚至威胁到美国的金融统治地位。最终,欧洲市场带来的竞争和选择促进了英国和美国金融市场的共同发展,也带动了世界其他国家。另一方面,开放迫使政治当局在提高普遍的国民经济福利方面展开竞争。否则,当局可能会忽略不重要的大众而集中服务于少数有影响力的人的利益。开放有助于开放的经济在整体上获益。
对于在产品和金融市场上拥有良好的基础设施的发达国家来说,开放给它们带来的好处很明显,但是对于不发达经济体,突然的自由化是有风险的。虽然一个自由的市场导向的经济更有效率、更加公平,但是这些在保护伞下面生活了数十年的经济体,需要建立保证市场良好运转的基础设施。在短期内,把这样的经济置于国际竞争的风浪之中或许是有害的,部分是因为这会导致很多市场经济的推动力量不幸破产——比如职业人士、中小企业主、农民。
有人认为,大的发展中国家的正确做法是在建立市场经济的必要制度设施之前限制竞争。但是这种渐进主义的政策有更大的风险:由于减慢了自由化的进程,改革可能陷入停滞状态。如果利益集团认识到基础设施和技能的提高会带来开放的竞争,那他们可能阻碍这些方面的进展。实际上,渐进主义者往往预测国内的金融业改革要领先于对外开放资本流动,而实践上往往是资本流动开放在前。所以,对于一个发展中国家的改革政府来说,如何既做出提高竞争水平的承诺,又同时建立起市场的基础制度,的确是个挑战。
通过贸易区域提供动力
外围世界能够提供的最好帮助是提供改革的动力。在贸易区里的更富有的国家可以提供很多办法来鼓励改革,而不用通过强迫。例如,他们要求参加贸易区的成员国需要建立某些市场基础设施,那么正在申请加入的国家就产生实施改革的动力,而不是无限期地推迟。利用在大的贸易区里拓展市场的机会为诱饵(例如欧洲共同体或者北美贸易协定),这些国家促进了部分发展中国家或者转型经济的国家深化内部改革。例如,土耳其现在不但致力于改善经济结构,而且更加尊重人权,包括对库尔德人的态度,以期达到欧盟的成员国标准,这是一个发人深省的事实。
当然,有的国家并不属于任何贸易区,但是我们同样可以尝试为他们改革提供动力。发达国家可以为本国和世界市场的发展做出更大的贡献,例如,停止补贴本国的农业,降低纺织品之类的贸易壁垒。假如发达国家的保护主义减少,那么发展中国家的农民和小企业主就可能富裕起来,如同他们在发达国家的历史上那样,成为推动本国建立活跃的开放市场的力量。
公众觉悟
在本书中,我们一直指出,有组织的利益集团左右了政府的政策,而支持市场的力量,虽然在人数上占多数,但是更弱小和分散,通常不能对抗反市场的势力。那么本书,特别是本章的目标读者是谁呢?如果我们的建议对于有组织的利益集团不利,那么还有被政府采纳的希望吗?
承认特殊利益的权力,并不意味着我们认为公众和公众的意识并不重要。在大萧条时期,反市场的政策能够实施,是因为公众过于相信市场存在根本性的缺陷。与此类似的是,在过去几十年里支持市场的政策也与人们对政府过去的浪费行为不满意有关。在出现公司丑闻和贪婪内幕的报道后,车轮又转了回来。真理其实在这些摇摆的中间某个地方,然而很不幸,真理通常是复杂的。政治家们忽略公众的利益而不会遭到处罚,原因之一在于他们认为公众通常都不了解自己的利益所在,也不愿意劳神费力去弄明白。如果这些政治家是正确的,那么我们这本书也就是有一点点教育价值而已。
但是,假如经济学家愿意努力传播他们的思想,而大众又愿意倾听,那么像我们这样的书就有机会给世界带来更大的影响。我们的目标是指,政府的干预对于市场的运转是必要的,然而干预的本质往往倾向于为少数人服务,妨碍公众的利益。我们的目标是让更多的人能够像经济学家那样思考问题,让更多的人认识到,所谓日本汽车登记费,限制使用年龄超过5年的汽车上路,并不是所谓保护环境的措施,而是对汽车公司的变相补贴。
如果有更多的人们认识到自由市场的好处,明白了这个体系的政治基础的脆弱,那么利益集团将更难以实现自己的图谋。而那些真心为公众服务的政治家们(我们并不否认有这种人存在)在推动有利的改革进程时就会更加容易,而世界也将变得更公平、更美好。
我们所提出的建议都有实现的可能。之所以要发表这些建议,并不是因为我们要鼓吹自己的创见,而是因为它有被采纳的可能,并且作为一个整体方案,它们有助于提高市场经济的结构稳定性。■
(摘自《从资本家手中拯救资本主义》第十三章,拉古拉迈·拉詹、路易吉·津加莱斯著,余江译,中信出版社2004年6月第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