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4月1日,我在开车从北京回上海的途中。在那之前,我并不是你的歌迷,我只知道你唱过《倩女幽魂》,我甚至觉得,你好久没做宣传,没出作品,已经过气了。
对你的了解是从京沪高速的山东段开始。那里的山上都是顽石,很少见到绿色。以往开车路过河北,山东和江苏,打开电台,要不是卖春药的,就是治性病的,还不停地有托打电话和主持人互动,说疗效好,去哪才能再买到。我常想,这么明显的忽悠,怎么可能有人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充斥着荒诞。但那一次开车的旅程,我能调到的所有频率里都只有你的生平介绍,当然还有你唱过的歌。我甚至发现,有时候,我偶然会哼唱两句不知名的旋律,原来都是你的。路过临沂,电台主持人甚至自己唱起了《奔向未来日子》。
对你来说,已经没有未来的日子了,你奔向了永远不会来的日子。那些岁月里,我是一个轻狂气傲的无知少年,对所谓港台巨星嗤之以鼻,这也使我错过了你。那几年我在北京,迷茫得就像在起了大雾的,能见度只有一米的国道上开车,好在我一直没开进逆行车道。等我懂你时,却再也没有机会看你的演唱会了。回想起来,你若在,无论我有钱没钱,一定会买一张离你最近的票。
没有什么夸你的。我甚至想,如果你还活着,机缘巧合,兴许能和你吃上一顿饭,说上几句话。那次从北京回上海是一次奇妙的旅程,开过长江大桥,我就找了一个休息站停靠了下来,吃了一碗泡面,清楚地记得江水声就在耳边。我买了两张你的盗版唱片。这不能怪我,在高速公路服务区里没有正版的。我启程上路,把唱片塞进了碟机。不幸的是,我没能听见你的声音,因为我买了VCD。
家乡离我越来越近。1200公里的路程,我并未为你落泪。毕竟我们刚认识,你应该理解。回到了上海,身边的朋友常常谈起你,有黯然神伤的,有伤心哭泣的,更多的是:哦,是嘛,他这么有钱,干嘛要自杀,可惜了。甚至还有恶意揣测的。至今,我的身边依然有人相信你是得了绝症或做了什么事情,不得已才跳楼。我每次都要和他们争辩。但两个星期以后,也便这样了,大家开始很少谈起你。一个月后,劳动节,大家依然不爱劳动。两个月后,儿童节,小孩依然欢声笑语。三个月后,四个月后,周年祭……到现在,九年了,这世界没有什么变化。这九年里,你陪伴我度过很多困难的时光,可惜那些激励我的歌并没能激励你自己。
我想我懂你了,Leslie。这眼前的世界并不是你我想像的那样。你改变不了,我也改变不了。我今年三十岁,没有你那么多的作品。你死去了,你的歌也许能被别人再传唱五十年,一百年;我若死去了,我的文字也许只能被别人记得五年,十年,又也许更短。我也许比你长寿很多,也许不能。说不定我会成为一个老顽童,说不定我忍受不了自己衰老。谁知道呢。
Leslie,多年以后,我们终会相见。我获得的成就比你少很多,但争议倒也不少,算能作为谈资吧。和你一样,很多争议要到死后才能平息,或许不能,甚至更多。他日我们相见,你若不嫌弃,就让我为你写一段歌词吧。不会差的,只是辛苦你要用普通话唱。你说你一生没做坏事,为何这样。我想我可以试着告诉你为何。因为,你一生没做坏事,所以,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