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学校组织参加省“两课”青年教师讲课比赛的选拔。对一位老师讲课提出了批评,没有“特色”。
对于上“两课”的青年教师的教学评价,你可以批评他一切,是否可以批评他上课没有“特色”。对于全校的青年教师的教学评价,你可以批评讲授其他课的老师没有特色,是否可以批评我们上“两课”的青年教师没有特色。
“两课”教材的内容本身倒是挺有“特色”的。
就马原课来说,“哲学”范畴在中国化。(参见《方朝晖:“哲学”范畴的中国化及其内在问题》)
就毛概课来说,“提法”要坚持辩证发展的观点。
于是,我们用马原的思维教毛概,用毛概的文件体会马原的灵魂。我们不是经常出这道题:用矛盾的普遍性和特殊性原理分析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意义。
对于“两课”的教学,我们要体现的教学特色,就是四平八稳,不能有一字之差,不能有断句之误,完完整整、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传达党的精神。就教学内容上而言,“特色”与“两课”是水火不容的。
如果非要“特色”,我们只能在教学形式上下功夫,走粗放型道路,走技术路线:
首先,声音要声如洪钟。这是典型的粗放型道路,学校一直把这个声音洪亮作为特色宣传,号召我们学习。这里是大学课堂,不是菜市场。我们是大学老师,不是菜市场卖菜的。我们不需要歇斯底里的三大男高音,我们需要的是温文尔雅讲授真理,传授方法。看世界名校那些公开课,面对几百人授课,老师娓娓道来,真是羡慕嫉妒恨。
其次,要教态自然和脱稿。这两个是典型的技术活,在中国大学的政治课堂,要做到这两点实则不易,能做到也对得起党,对得起每个月那三五斗了。
为什么,我们这些青年教师上课紧张呢,如果听说督导要来。当年,督导全程听我一个学期的毛概课,学生又是艺术专业的,想法活跃。当时,学生崩溃了,问我,老师你是不是犯什么错了,中学也没有这样被全程听课的。我也崩溃了。维特根斯坦说,“我的痛,你怎么能理解。”我想对所有青年教师说的是,只有被这样全程听过一次,你才能理解我的感受。那个学期,我只想快点放暑假,回家,睡上三天三夜,然后,希望买个彩票中500万,9月回校辞职。那个学期,我真的理解了文革岁月人们的幸福日子。今年,赵本山没上春晚,江湖传闻很多,有一个视频倒是引起了我的同感。他说,全场观众都在笑,就那几个春晚导演板着脸。理解啊。曾经,看过一个中央音乐学院教授写的文章。平时,他们的学生会在一个舞台上表演,来锻炼,很自然。后来,他请了一些歌唱家和专家到现场听学生唱歌,结果很多学生音就唱破了。平时观众由同学换成了专家,这给他们造成了负态,所以紧张,所以唱破了音。这两个案例,给我的启示就是,平时上课,我们不紧张,那是因为学生给我们的都是正态,督导来听课,给我们的是负态,是要给我提宝贵意见的,于是我们越想上好,最后是越上越差。2005年,教育部评估的时候,全校老师如临大敌,就是这个道理。我知道,你会反驳我的观点,总是有人上课教态自然,不管谁来听课都一样。那是个别,他的心脏够大,他是林书豪。于我而言,工作7年,自己满意的就一节课,这是我终生难忘的一节课。也是2005年,教育部评估期间,我们系老主任,查老师突然听我的课,坐第一排,从上课第一分钟,始终面带微笑,于是我从第一分钟也很自然的讲完了那一节课。我这一辈子再也无法复制那堂课了。从督导全程听完我的课后,我的教学自信心,如同股市6000点之后的走势,股市还有触底反弹,我的底都不知道在哪里。督导来了,不是《康熙来了》,有点像《鬼子来了》。真心的希望督导,“非诚勿扰”。
为什么,我们这些青年教师上课没深度,只能照本宣科。有时候,真的很羡慕大学英语的老师,他们可以很合法的拿着课本读ABC,而对于我们两课老师,如果拿着讲稿读,那就是当年温州商人犯了“投机倒把罪”,是非法的。党的文件实在太多,党的文件实在太严肃,我实在不敢怠慢,如果有督导和领导在场听课,为了确保我的党性,为了确保我的原则,为了确保我的内容正确性,我还真不敢脱稿,如果脱稿了,我可能会脱缰,而在思想的草原上狂奔。
“两课”教学特色,这个,可以有,只是此“特色”非彼“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