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联生活周刊:你写过很多小说,但很少写爱情、青春题材的,你是怎么突然想到写《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女孩》(以下简称《那些年》)?
九把刀:我的小说写了60本了,但是爱情题材大概在里面不会超过五六本,占1/10。但是这五六本爱情故事里面,真实的爱情故事也不过就是这一个。所以我没有把它当小说看待,就是我的一个青春纪念。我在写这个小说时还是用一个故事的手法在写,但是常常跳到我现在的位置,比如说我现在正在火车上,正在写《那些年》,然后我正在去哪个地方,回想起过去的这一段正在发生的事情,我是什么样的感觉,常常是跳来跳去的,它不是纯粹小说体写法。所以,《那些年》是一个我最想要写出来的故事。
在写这个故事之前,我有一个女朋友,她非常吃这个电影女主角的醋,我没有办法写。但我又很想要写我喜欢这个女孩子的心意,我写了很多的小说,里面的男女主角其实就是柯景腾跟沈佳仪。读者知道哪些男女关系在影射这两个人,但是我都不敢明着写这个故事。直到有一天我跟女朋友分手了,我就开始堂堂正正、不用角色投射的方式来写《那些年》,这是我最想说的一个故事。
三联生活周刊:你当初只想把这段青春过程记录下来?
九把刀:对。而且在2005年就写了,那段时间我的小说还卖得蛮烂的,所以写《那些年》时的心情很一般。但是我觉得它绝对会是我写过的爱情故事里面最感人的一个,因为我不用再隐藏了,不用再做角色置换之类的偷鸡摸狗的事情,直接写。
三联生活周刊:电影《那些年》为什么一下子这么受欢迎?
九把刀:别的地方我不知道,但是在台湾,基本上拍青春电影的导演就是编剧,所以,他几乎是最诚恳的,没有人会对青春做掩饰。特别是它又通常都是台湾导演的第一个电影作品,我们来不及学会假装,我们就直接拍自己的青春。我的青春期就是很白痴、很智障,一群弱智都喜欢一个女生,然后为了她的生命而发光,这个就是我的青春期。我的青春期唯一也是非常巨大的忧愁,就是我到底能不能够追到这个女孩子。所以我就把这个感觉、经验拍出来。我还特别跑回我的家乡,去我读过的学校,让他们穿上我过去曾经穿过的校服。我不只希望电影好看,我也希望在拍电影的过程中能享受到把青春重新复制一遍的那种快乐。
三联生活周刊:人在走过那一段青春岁月后,想再把当初的感觉抓回来,是很难的。
九把刀:我一直觉得小孩子可以不了解大人,因为他们没有当过大人。但是我一直很纳闷,我觉得大人不可以不了解小孩,因为你们当过小孩,到最后你成为大人,你有多少童真,靠的不是你学习得多,而是你忘记得少。你没有忘记当你还是一个少男或少女的时候,你的那些心思,你的情怀,你没有抛弃太多。我拍电影的时候是32岁,这恐怕是在我绝佳的年纪拍的。我心中真正面对的观众是我这个年代的观众,就是27岁到30岁的观众,因为我们的背后是青春,但我们不会再回去了,但是我们还处在那种我们回首一抓,还可以够到青春的边这样的年纪。我想拍出的是:舍不得青春的最后一道光芒。我知道我会向前走,我知道迟早有一天我也会忘记,但我在我没有忘记的时候拍。我拍出来的时候,我会感伤。但电影院里气氛很奇妙,就是很多十七八岁的小孩子去看,他们会觉得电影很好看、很好笑,他们会一直拍手哈哈笑。到电影最后10分钟的时候,他们还在笑,他们觉得很好玩,觉得太棒了。但是我知道在我这个年代的人,他们一边拍手一边在落泪。活在青春盛夏的人,他们不晓得即将失去什么。但是我们知道,我们回不去了。我不想只有呈现忧伤,你看,你要人家舍不得,你怎么可以一直拍忧伤呢,你要拍快乐啊,你要拍快乐然后让他们知道我们失去的东西是什么。
三联生活周刊:你在写的时候可能没想到别人身上跟你有一样的故事,但是写出来之后还是挺打动人的。
九把刀:电影里有一个最扯、最胡乱的桥段,是男主角办了一个格斗赛。这个格斗赛很唐突,它忽然就出现了。它不是一个武打电影,为什么要一个武打的桥段?它也不是为了商业票房,而是因为我办过。我的的确确是因为办这个比赛跟这个女孩子吵架,再怎么唐突我都要把它写进剧本里。你看多少人青春期办过格斗赛?如果我想要赢得大家共同记忆的一个共鸣,剧本不应该这样写。
三联生活周刊:你写过很多小说,但很少写爱情、青春题材的,你是怎么突然想到写《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女孩》(以下简称《那些年》)?
九把刀:我的小说写了60本了,但是爱情题材大概在里面不会超过五六本,占1/10。但是这五六本爱情故事里面,真实的爱情故事也不过就是这一个。所以我没有把它当小说看待,就是我的一个青春纪念。我在写这个小说时还是用一个故事的手法在写,但是常常跳到我现在的位置,比如说我现在正在火车上,正在写《那些年》,然后我正在去哪个地方,回想起过去的这一段正在发生的事情,我是什么样的感觉,常常是跳来跳去的,它不是纯粹小说体写法。所以,《那些年》是一个我最想要写出来的故事。
在写这个故事之前,我有一个女朋友,她非常吃这个电影女主角的醋,我没有办法写。但我又很想要写我喜欢这个女孩子的心意,我写了很多的小说,里面的男女主角其实就是柯景腾跟沈佳仪。读者知道哪些男女关系在影射这两个人,但是我都不敢明着写这个故事。直到有一天我跟女朋友分手了,我就开始堂堂正正、不用角色投射的方式来写《那些年》,这是我最想说的一个故事。
三联生活周刊:你当初只想把这段青春过程记录下来?
九把刀:对。而且在2005年就写了,那段时间我的小说还卖得蛮烂的,所以写《那些年》时的心情很一般。但是我觉得它绝对会是我写过的爱情故事里面最感人的一个,因为我不用再隐藏了,不用再做角色置换之类的偷鸡摸狗的事情,直接写。
三联生活周刊:电影《那些年》为什么一下子这么受欢迎?
九把刀:别的地方我不知道,但是在台湾,基本上拍青春电影的导演就是编剧,所以,他几乎是最诚恳的,没有人会对青春做掩饰。特别是它又通常都是台湾导演的第一个电影作品,我们来不及学会假装,我们就直接拍自己的青春。我的青春期就是很白痴、很智障,一群弱智都喜欢一个女生,然后为了她的生命而发光,这个就是我的青春期。我的青春期唯一也是非常巨大的忧愁,就是我到底能不能够追到这个女孩子。所以我就把这个感觉、经验拍出来。我还特别跑回我的家乡,去我读过的学校,让他们穿上我过去曾经穿过的校服。我不只希望电影好看,我也希望在拍电影的过程中能享受到把青春重新复制一遍的那种快乐。
三联生活周刊:人在走过那一段青春岁月后,想再把当初的感觉抓回来,是很难的。
九把刀:我一直觉得小孩子可以不了解大人,因为他们没有当过大人。但是我一直很纳闷,我觉得大人不可以不了解小孩,因为你们当过小孩,到最后你成为大人,你有多少童真,靠的不是你学习得多,而是你忘记得少。你没有忘记当你还是一个少男或少女的时候,你的那些心思,你的情怀,你没有抛弃太多。我拍电影的时候是32岁,这恐怕是在我绝佳的年纪拍的。我心中真正面对的观众是我这个年代的观众,就是27岁到30岁的观众,因为我们的背后是青春,但我们不会再回去了,但是我们还处在那种我们回首一抓,还可以够到青春的边这样的年纪。我想拍出的是:舍不得青春的最后一道光芒。我知道我会向前走,我知道迟早有一天我也会忘记,但我在我没有忘记的时候拍。我拍出来的时候,我会感伤。但电影院里气氛很奇妙,就是很多十七八岁的小孩子去看,他们会觉得电影很好看、很好笑,他们会一直拍手哈哈笑。到电影最后10分钟的时候,他们还在笑,他们觉得很好玩,觉得太棒了。但是我知道在我这个年代的人,他们一边拍手一边在落泪。活在青春盛夏的人,他们不晓得即将失去什么。但是我们知道,我们回不去了。我不想只有呈现忧伤,你看,你要人家舍不得,你怎么可以一直拍忧伤呢,你要拍快乐啊,你要拍快乐然后让他们知道我们失去的东西是什么。
三联生活周刊:你在写的时候可能没想到别人身上跟你有一样的故事,但是写出来之后还是挺打动人的。
九把刀:电影里有一个最扯、最胡乱的桥段,是男主角办了一个格斗赛。这个格斗赛很唐突,它忽然就出现了。它不是一个武打电影,为什么要一个武打的桥段?它也不是为了商业票房,而是因为我办过。我的的确确是因为办这个比赛跟这个女孩子吵架,再怎么唐突我都要把它写进剧本里。你看多少人青春期办过格斗赛?如果我想要赢得大家共同记忆的一个共鸣,剧本不应该这样写。
三联生活周刊:格斗赛是不是因为柯景腾想在女孩面前逞能,或者想追求这个女孩但是不知道如何下手,就用这种方式发泄?
九把刀:我想想该怎么讲。我从小就喜欢打架,我觉得我是一个打架的天才,几乎都没有打输过。后来事实证明其实不是的,是我同学都太烂了,我直到格斗赛那天挑了一个非常强的人跟我打,我就被打到爆炸。很长一段时间我觉得自己全身上下最好的才华就是会打架,很想跟喜欢的女生炫耀这件事情,证明我可以保护你。因为我喜欢的女孩子她高我3厘米,如果我人高马大的话我可能就不需要办这个自由格斗赛来证明自己很强。但是我偏偏比她矮,为了证明我能保护她,就办了这个格斗赛,我还以为自己可以赢,可以痛扁对方,但是没想到被打到爆炸。
三联生活周刊:办格斗赛这形式只有你做过,但是表现的这种炫耀逞能心理是多数人都有的。
九把刀:对对对,它可能就是拍出大家想要证明自己的心意。但是因为拍的这个毕竟还是我的成长,就是某种情况是独特的,但是它在情感上面却共通。
三联生活周刊:把小说变成电影过程中有什么得失?
九把刀:一个认真想要赚钱的人,他是不会拍电影的。你拿去投资房地产至少都还可以保值,你顶多没有赚到,或是隔几年就会回来。但是拍电影,它就是赌博,它不是像赌博,它就是赌博。而且台湾是导演制,不是说今天有一个电影公司,他们有一个剧本,他们找了一个团队要把它执行出来,然后说谁适合当导演呢?九把刀很适合这个剧本,我们请他当导演吧,不是这样的。台湾都是导演制,就是我是一个导演,写了一个剧本,想要拍电影,我去找制片公司,所以制片公司反而是在接案。我们没有华谊兄弟,我们没有中影,所以很困难。
台湾有一个很变态的现象,就是你拍电影就是个理想主义者,这很怪,这明明是我们只是在做一个自己想做的事情,然后却会被崇高化。你发现一个职业如果它赚不到钱,就仿佛它里边有一个使命感。这是一个比较讽刺的想法,但是它是真的。小说写得好好的,跑去拍电影,就是因为很想把这个故事呈现出来。我几乎可以说是为了要拍《那些年》,去学习如何拍电影,去学习如何分镜,去学习如何运镜,如何在正确的地方配乐,然后去看人家怎么做特效,这个过程都是因为这个电影诞生的。
我只担心一件事情,就是电影拍得不好看。我不能接受拍一个不好看的电影,但是我却为了自己的面子跟其他人说至少我拍出了我的青春,然后我没有遗憾了。但我的胜负心很强,如果今年我是四五十岁,我可能看淡许多事情,但我才32岁,胜负心多强啊,我当然希望电影能够好看,可以回收。所以,我的压力来自我能不能把我脑袋里的故事都倒出来,然后它可以变成一个好看的电影,而且一定要用我的方式,否则你来拍《那些年》就可以了,电影还是会很好看,但不是我的方式,就没有意义了。我会想要有逐梦的那种热血的感觉倾注在这个作品里面,成为电影的一部分。所以导演和作家之间的一个转换,对我来讲还不是转换,而是多了一个兴趣,叫做“当导演”。但是这个兴趣要做得好,它是非得做得好不可,不然很丢脸。幸好它很好看。
三联生活周刊:那没有遗憾了?
九把刀:几乎可以说没有。原因是因为这个电影几乎是我才华的极限。我可以接受任何人说这个电影不够好看,或是分镜很简单,但我第一次拍电影,这是我才华的极限了,说遗憾太奢侈了。而且我觉得演员的表现,有些是导演教不来的,是他们表现得好,我把它拍下来。谢谢他们,让我觉得这个作品是让我很骄傲的一个成果。
三联生活周刊:你现在头衔挺多,在商业价值上体现得非常好了,这个价值是怎么开发出来的?
九把刀:好,今晚最热血的部分来了。我写小说,是台湾的王者,连续7年都是最畅销书作家。有什么商业价值?都是我的版税。接下来去学校演讲,我去学校演讲的价钱,从我演讲的第二年开始,没有调整过价钱。有产品请我去代言,有些我会感兴趣,有些也会觉得很好,但我的经纪人会帮我过滤,他觉得有些钱不见得要去赚。有些东西我不会真的使用,他都直接推掉。人的价值,在于什么钱可以不要,而不是你可以通过什么方法拿到钱,真正的商业价值是你可以不要。前几天我的经纪人在我旁边接到一个电话,是台湾的一个品牌,想要请我代言其中一款手机。经纪人说他应该不会接,因为他用iPhone。然后对方说没关系,代言又不见得一定要用这个商品。经纪人说,可是他不一样,他要代言的话他就要真的用。
我身上要背的代言应该非常非常多,但其实我想想,我现在身上代言的应该是零。我很喜欢现在身上这件衣服的牌子,我常常穿它,每件衣服都是我自己买的。我很想要跟它合作,我也想要免费穿它的衣服,帮它代言我会很高兴。我提出来的要求是我可以任意穿你的衣服,不给钱,你可以不用给我多一点钱,我穿了衣服就很高兴。但是他们不同意,我就丧失了这个机会。我难得想要代言,居然拒绝我。我的意思是,不要说爱惜羽毛,就是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我们有些钱可以不拿,但是拿了要拿得心安理得。
三联生活周刊:后来你的小说是贴在网上还是直接给出版社?
九把刀:我现在都直接给出版社,最主要的是懒得贴在网上。很多网友都会以为我已经不再贴免费的小说给大家看了,我很懒惰。所以在今年过年前,我会将很多从来没在网上贴过的小说一口气做一个免费的APP,放到苹果上面给别人下载。我的目标是在2012年底之前,将我所有的小说都做成一个免费的APP,免费让你任意下载。不是证明我大方,我是觉得无所谓,一有新小说就更新,让那些盗版商都无利可图,反正有正版,而且我还免费,我连0.99美元都不屑收。
三联生活周刊:你如果再去拍电影,会拍你哪部作品?
九把刀:我有想法,但是没有办法讲。这是接下来两年我的最高机密,在两年之后登场。
三联生活周刊:因为你以后拍的可能不再是真实的故事,怎么去把控?会不会限制你?
九把刀:我只担心我的能力不足。这一次我在情感上很强烈,我希望它可以维持两年,让我依然热血。接下来的这个故事有两年的考验期,我觉得也很合理,两年的时间其实也蛮诚恳的,就是让我去学习我该拍摄下一部电影所需要具备的资源和才能。
三联生活周刊:《那些年》在台湾上映之前审查上好像还出了一点问题?
九把刀:在台湾,电影里面很多有争议的情节,他们没有要让我删掉,但是希望级别是18岁以上才可以看。我觉得太扯了,肯定不是我特别有幽默感,而是他们太食古不化。所以我很认真地去跟他们演讲了一次,演讲了大概两分钟,希望可以感动他们。他们应该是被感动了,后来电影变成12岁以上就可以看了。
三联生活周刊:你对青春的理解,除了幼稚、无知、荷尔蒙,还有什么?
九把刀:徒劳无功。这是电影里面的台词。青春是集所有徒劳无功之大成。昨天听身边的人说,中国是以淮河为界,下面分南,上面分北。我也学过,但是我忘记了,只记得淮河这个名字,是中国的一条河。太多的浪费,但这个浪费本来就是青春的一部分,这么多人陪你一起读书,陪你一起竞争无谓的分数。然后学生时候都会害怕自己被记过,老师都恐吓你记过会跟着你一辈子,但没有啊,跟到毕业就结束了。太多的事情其实学生早就知道了,他是被迫,被迫被规训,这就是青春最多的徒劳无功。
(实习生林磊对本文亦有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