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缓冲到约莫7月下旬,我们所进行的北大的“中国健康与养老追踪调查”转移到第二站——P庄。这是一个所辖5个小自然村的在安徽很普通不过的小村庄,大约1000多户人家,各自然村如众星拱月般散落在村委会(由于农村没有旅馆,这也就成为我们调查期间的住所)的周遭。不比上一个村庄,由于此地区没有煤矿且较少有工业、企业,村里面很多年轻人都前往浙江、江苏等经济较发达的地区打工,用他们本地话叫“跑外流”,留守的大多数就是所谓的“386199部队”(老人妇孺),而我故事中的主角就是这“99部队”中的一员。
进驻P庄的第二天,村居协调人把我们带到第一个自然村J庄,按照事先抽取好的名单,协调人一一把我们带到这些受访家户的家中认门。随后,按照事先标准化的访问程序及方法,我就访问完一家转移至下一家,由于我们装扮举止特殊:身穿头戴项目组所发的衣帽,手上端着一台惠普mini笔记本对着人家的房子拍啊照啊什么的,引来一些小盆友好奇的跟随围观,其中有一个身材矮小的年龄约60岁样子的女人引起了我的注意:头发花白、背部像小山一样高高凸起,我感觉她一直保持着一定距离的跟随着我,我停下了脚步,掉转身冲她微笑了一下,她也夹杂着些许尴尬的对我笑了,眼神里似乎存有一些焦虑与渴望。
“阿姨,您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我先开口了。
“记者……你到俺们家拍拍看看吧……俺们家……难……?”她带着央求地语调道。
我心想,肯定不行啊:首先,我不是记者;再者,社会调查是严格按照一定的抽样方法抽取的样本,没有抽到的是不能到人家里访问的;第三,时间宝贵,况且真正的受访者还在家里等着。正要开口把这个一二三向她讲明白拒绝她,但看着她紧盯着我的渴望的眼神,不忍回绝,我改口道:“好的,走吧!”
跟着她绕过几段坑坑洼洼的小路,来到靠近一栋白色二层小楼的一间低矮的红砖青瓦的房子的门前,她指指说,“这就是俺家”。打开门后,把我让进了屋里,搬了只小凳让我坐。我说了声“谢谢”,双手接过凳子坐下后便仔细观察了屋里的状况:由砖块铺就的地面虽有些硌脚但还干净,可能地势低的缘故湿湿的不见一块干;房子的一端放着一张床,四条腿分别用几块砖头高高的垫起,床上铺着一四周起毛边的席子另加一张分不清是黑是灰的床单和一只带有几根羽毛的扇子;另一端支起一口农村很常见的地锅:一个黑黑的锅门如瞪大了的眼睛直视着我;靠墙立着一张黑色的桌子,上面放些零碎的日常生活用品;抬头一撇,嗬~只见房梁上“驮着”几个大大小小的装着不知何物的蛇皮袋子。
时值36摄氏度的高温天气,我坐着不动汗水就不住地往地下落,她慌忙起身为我拿起那只“诸葛先生的羽毛扇”递给我扇,纳闷:她竟然不出汗!
通过接下来的聊天我大概了解了下她家的一些情况。老两口只育有一子,已经结婚分开家,常年在外打工为两个孙子挣取学费和以后盖房子娶媳妇的费用,家里面的事管不到;老两口只有看儿媳妇的脸色的阴晴好坏给点粮食吃的;他俩又常年多病,丈夫大病了一场后就伤了脑子就糊涂了,像小孩子一样不谙生活;她自己也一身疾病:风湿性关节炎(当时揣测:这或许是她不怕热的缘故吧)、心脏病、肩周炎……平常就怕生病,有个头疼脑热啥的就硬撑着扛过去,不敢去医院。
“我听村里说……你们村不是有低保么?”我眼一热,脱口道。
“低保?”,老人无奈的摇摇头,“低保保的不是俺们啊……都被村里把名额给村里有关系的户了”,“就他家……”,老人指了指小白楼,“儿子在村里当了个官,就一直吃低保呐……”。
“啊?怎么能这样”,我惊讶、愤恨。
“俺听说村里来了俩电视台的记者…….下来了解情况……就把你叫到家里……俺们没本事……请你们反映到上面……让领导们知道俺们的苦啊……”老人紧拉着我的手,又是渴望的眼神。
“我……”我本想说,我很同情您,但可惜......我……不是记者,我来这里调查的对象、内容都跟您没有太大的关系,我一介学生,也无处反映这些情况。
“我……就是记者啊,回去后我一定跟上级反映您家的真实疾苦,让领导们知道下面的这些可恶小官是如何贪食本属老百姓的钱的”,我紧紧地握紧老人的双手……
据我以后的调查中所了解,村民们都普遍反映村里财务状况不透明、低保不保低等情况,拿贫困户的“救命钱”来“肥亲损疏”,往广了想,中国那么多农村,那么多贫困户,会不会也存有类似的情况呢?
现如今,事情已过去了快一个月了,但老人渴求的眼神时时浮现我的眼前,我没有上级,没有领导,但我有你们——读者朋友,咱们一起来帮帮这些无助但渴望的眼神!
姚俊:安徽大学社会学与政治学院2010级硕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