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马丁·路德·金日,我们放假一天。马丁·路德·金是一个民权领袖,论职业他是个牧师,可是总统日那天很少单位放假,但是马丁·路德·金日就放假,这是为什么呢?因为马丁·路德·金把人“生而平等”很大地推进了一步,使得一个人不因肤色而被人公开歧视。对于一个社会来讲,这是一个质的变化。事实上我们今天中国人之所以在美国能工作,在这个空间里能够发展,其实也是受惠于马丁·路德· 金博士。他争取的民权,也包括其他的“有色人种”(colored people)。
前天我们学校有一次员工聚餐,我放眼看去,好像就我一个是非白人。学校其他族裔的人也有,不过非常少,不到7%。我坐在那里问自己:我又感觉到我被另眼相看了没有?我觉得自己格格不入了没有?好像没有,除非我想象力太丰富。这样“受歧视”的感觉,反不如我在上海,坐在一群上海同事中间的时候。我们走在街头,走在商场,有人敢公然歧视没有?这种情形也很少。我倒是在国内公交车上的时候,被人骂过:外地人,穷极无聊。我有个同学说他有次骑车上街,车胎破了,找一个修车师傅给他修,那师傅用的是一种新方法补胎,听他外地口音,说:”这些高科技的东西,你们外地人不懂的。“
我们走在这里的沃尔玛,看到形形色色的人群,大家互相微笑,以至于我儿子突然冒出了一句我很震惊的话来,他说:怎么人们不管来自什么国家,微笑都是一个语言?(People smile in the same language, no matter which country they are from.)
应该说,这也是六十年代民权运动的努力,把种种形式上的歧视给消灭了。那么人们的内心还有没有歧视,有没有”你们“和”我们“的差别呢?当然有。就好比我们自己,对于黑人偶尔也有一点成见。上周中午,中午的时候我去学校附近一个小公园散步,中午公园里就我一个人,四周是树木,草地,这时候公园中间停了一辆车子,走出来两个黑人。我的第一反应是会不会是打劫的犯罪分子,这里没别的人。我正在考虑如果遇到这种情况怎么应对,这时候两人跟我擦肩而过,挥手跟我笑了笑,然后自己走自己的路去了。
可是人若能把内心的”歧视“收敛起来,哪怕是装一装,那也就是成功。人生就是一舞台,你演都不想去演,结果可想而知。自从六十年代的民权运动之后,美国人一直在“装”,装了几十年,由于皮格马里翁效应,还真给他们装成了,奥巴马上台了。目前在就业上,几乎所有单位都宣称自己是“平等机遇”雇主,不会在表面上歧视肤色、族裔等等。即便一个人心里有歧视,像我上面所说的陈见(stereotype)仍有存在,但知道公开发泄,会冒犯一个新的“潜规则”,那就是这样的歧视并不光彩。而在六十年代之前,黑人和白人坐车都分白人区和有色人种区,这样的区隔是常态。社会形态发生了这么大的转变,主要是马丁·路德·金的功劳,他也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但是此后真正实现转变,靠的是全社会的努力,花了几十年的时间。因为全社会已经意识到,这种歧视的局面维持不下去了,继续下去就崩溃了。
今天在微博上看到有朋友说很烦“培养一个贵族需要三代”这样的说法,我由此联想到了美国和中国社会的一个重大差别。我们中国人太把“出人头地”当回事,所以忙来忙去,只是为了追求不平等的享受,为了进入一个更小的,更狭窄的圈子里,把“阿猫阿狗”们留在圈子之外。甚至在这样追逐与竞争的游戏中,都不知道了自己的所需所想,以至于搞到最后,也不过是到马丁·路德·金领导的民权运动之前一群人开始歧视另外一群人,另外一群人因为不服,开始斗争的状态。本来大家都是一个个有血有肉的普通人,要想高贵,我们都有着简爱所言的那种高贵精神的潜质,结果从人格高贵的精神贵族,落到了“富贵”游戏之奴隶的境地。一个真正平等的社会,才有可能强大起来,因为它能容人。约瑟夫·奥尼尔就在《地之国》里写过,他到各个地方,发觉就是到了纽约这种地方,你一进来就能扎进来,没人把你当外人看。正因为这样,这些作家趋之若鹜跑过来。这种社会风气的造就,也颇有了些年月,如果说培养一个贵族需要三代的话,培养一个平民需要几代呢?起码要从我们这一代开始了。
可是我们越来越多地看到,名猿们开始纷纷称名媛,“皇族后人”也越来越多了。为什么不反过来,追逐一个崇尚平等,不以出身论英雄的社会?
老电影《山谷百合》里,有位白人老太太老是吹嘘:我祖上是《独立宣言》签署人之一,一个黑人笑说:你这算什么,我祖上是摩西(圣经中《出埃及记》中的人物)。以后再有人跟你说他是刘邦爱新觉罗诸葛亮的后裔,麻烦大家也说一句:这算什么?我的祖宗是炎黄。